中山逝世后,报刊多登载对其功过是非的评议,后世固对孙氏之功勋推崇有加,而当时不少别样的评论,也反映了时人的相应态度。对于中山之死,《盛京时报》直言不讳:“总而言之,他在理想方面,名的方面,确已成功;在事业方面,实的方面,则不见有何功绩可言,……直到如今,国家依然四分五裂,百孔千创。”
与孙氏颇有过往的唐绍仪、梁启超,则或对其方针,或对其手段,皆有不同意见。
1923年10月10日,清华学校举行国庆大会。时任校长曹云祥,特邀担任清华国学讲师的梁启超发表演讲。梁启超以《我对双十节的感想》为题进行演讲,却对民国来十余年的乱象大加挞伐,并将其原因归之于国民党乃至孙中山,认为国民党只知破坏不知建设、只知捣乱不知合作,须负一大部分责任。
唐绍仪与孙中山“同省且同县”,相识“已四十年”,颇称许孙的政治理想,对记者谈到:“吾人于哀悼中山先生之际,尤应注意一事,即中山先生实为中国民主主义之成功之人。……其毕生存留最大事实,为反对专制之奋斗,反对腐败之奋斗,及为政府正义之奋斗,此种思想已深入全国人心。”惟唐氏主张联省自治,与孙中山的政治路线有所不同,曾谓:“余以中国区域之大,省分又多,譬如一家人中,弟兄甚多,若不分居两处,弟兄间争执必多。余因此觉得中国的政局,除实行联治外,无好方法。……不过我的私见,五权宪法或不及联省自治功用之大与适用。”(《晨报》1925年3月24日)
梁启超与中山则于戊戌年间即已订交,后因政见不合,遂鲜少接晤。中山逝世次日,便有《晨报》记者往访梁氏问其感想,梁谓:“孙君是一位历史上大人物,这是无论何人不能不公鉴的。实□我对于他最佩服的:第一,是意志力坚强,经历多少风波,始终未稍挫折;第二,是临事机警,长于应变,尤其对于群众心理,最善观察,最善应用;第三,是操守廉洁——最少他自己本身不肯胡乱弄钱,便弄钱也绝不为个人目的。孙君人物的价值就在这三件。……我记得民国六年有一位朋友闲谈说:‘孙文与段祺瑞乃至当时所谓督军团如张作霖等等,有一天因利害共同上,会联合起来。’我当时觉得这话太滑稽了,谁知竟成事实!这是最近人人共见的一个显例。……但我以为孙君所以成功者在此,其所以失败者亦未必不在此。我们很可惜的是,孙君本来目的没有实现的机会便死去了,我们所看见的只是孙君的手段,无从判断他的真价值。”(《晨报》1925年3月13日)
另据报道,翌日上午梁启超前往吊唁中山,国民党中一部分少年党员对其谈话愤恨不平,诘问道:“某报所载足下谈话,谓先生(指中山)为目的不择手段,此是何解!”梁氏答称:“此不过余个人慨叹中山目的未达而已。”少年党员尚欲再问,经汪精卫阻止,始无言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