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昆见林唯平话里有话,什么叫“你的忙我是说什么都要帮的”,难道老王与她私下有沟通?想着心里就酸酸的,笑道:“这话说的,那就是说我要求你帮忙的话你就未必答应了?”
林唯平不理他,抽身离开,留下老王放下心来笑道:“阿昆你吃什么醋,这事现在我不急告诉你,以后总有机会的。反正对你只好不坏的。”
尚昆拿眼光在林唯平与老王之间打了几个旋,这才讪笑道:“我吃你什么醋?好了,既然小林已经答应帮你,你就赶紧回家布置去,别坐这儿碍手碍脚当电灯泡。”
老王笑着轻声道:“你才是过河拆桥呢,枉我为你在小林面前好话说尽,否则你哪里能有今天的待遇?你们两个请我吃顿牛肉面真是太便宜了你们。”
尚昆疑惑,但是林唯平就在不远,他也不便深问,只得不理老王去开自己的手机。一打开就见不少短信,有老周的,还有老关老婆的,奇的是老周老婆居然也发来短信问老关的事。尚昆捡容易的先回电话,当然是老周老婆。“嫂子?我尚昆。”
立刻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高昂急促的声音,尚昆不得不把电话拿开一点免得震破耳膜,看来白月儿对丈夫半夜被电话拉走很是耿耿于怀。待对方声音稍小,尚昆才敢接话:“确实是老关出事,我刚好经过现场看见的,别人联系不到,我想想只有老周最老实,晚上一定呆家里的,所以你说我不找他找谁?不是借口,老关是真的去了,你说老周什么借口不好找,怎么可能找那么晦气的借口?你放心。我是今天凌晨把事情扔给老周才回家睡一觉的,实在挺不住。别不信啦,你可以去医院看看,问一下,看我有没骗你。老周现在在那里?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医院,可能与老关太太有其他安排,我才起床,看见你的短消息立刻先回你的,一点不敢怠慢。对,对,老周说他在老关单位里?嗯,我立刻与他联系,你别急。”
老王看着尚昆把电话接完,在一边搭话道:“恐怕这回下来,以后你就不用再帮老周接这种电话了。”
尚昆摇摇头道:“与我无关,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最多是以后不会再有类似四人在一起喝酒说话的聚会罢了,老关不在了,老周不愿意见你。不过很难说,你和老周如果是你在这回赢了一道,以后三人还可以聚一起,老周会得忍辱负重,这回你得手的话,你心里总归欠他一个情,他与其因此与你翻脸,不如继续与你交往,以后总有讨还你欠他情的时候,何必冒然与你抓破脸皮?这样做除了争得一口气,对他老周一点好处都没有。但是如果是老周赢了这一道的话,事情就相反了。你这人是说什么都不会再理老周的,老周也不敢见你,所以说以后我的手机不仅得应付白月儿,还得应付你们两个之间的互相试探,我只有更忙。”
老王听了摇头对端了菜出来的林唯平笑道:“你听听他都说些什么?这么奸诈的人,小林你以后得提防着他点,我的电话号码你千万收好,以后受他欺负了招呼我一声,我手下多的是要钱不要命,肯帮你出头的二楞子。”边说边耸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可以吃饭了吗?”
林唯平笑道:“饭还没好呢,菜很简单,牛腩萝卜汤,炒鸡蛋,炒白菜,油爆虾,不知道你们来,我都没准备。都是现成的。”
尚昆走到冰箱那里拉开看,“你这儿究竟还藏着什么,凌晨的馄饨已经很不错了,萝卜牛腩汤简直是我最喜欢的。唉,还有几块肉嘛,干脆炒个肉丝上来。”
林唯平不依,笑道:“我本来还准备贪方便给你们吃面,但是面不够只有烧饭了。你倒还想点菜?我就等着快点吃完饭给老王做说客去,可不能把时间耽误在吃饭烧菜上。”
此时老王的手机也响,他在那里嗯嗯啊啊一阵就跟到饭厅道:“老关老婆给我电话,说老关的律师联系到了,那个律师说老关两年前就有立下遗嘱,死后立即宣读。还说一定要有我们在场才行,你,我,老周。叫我们下午三点一起到老关总公司去汇合。”
尚昆才要回答,自己的手机也响,一看号码就对老王道:“给你打完就打我的了。”说着接起。不想电话那头却是一阵啜泣。尚昆心想,这也难免,死了丈夫,偏丈夫又死得尴尬,与其他女人死在一起,换谁都受不了。估计关太太与老王说话时候还忍着,碰到他这个知情的,她就忍不住了。
尚昆听了一会儿才道:“你喝口水,慢慢说,别急。”
关太太忍了又忍,才断断续续地道:“我今天已经忍到现在了,老关与你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我也常与你们一起吃饭,大家相处都不错的,为什么老关尸骨未寒,老周就气势汹汹纠集一群人来封了几个分厂的财务室?他说是为公平起见,难道小梁是老关的女儿,我的女儿就不是老关生的?明摆着是扇我的耳光。往常老关在时常对我说,你们四个人里面,最可靠的是你尚总,但是你常不爱管闲事,不大肯出手。今天下午三点律师来宣读老关的遗嘱,他指定要你和老王老周在场,老周已经倾向明显了,老王我不知道,你可千万要给我做主啊,我的孩子还小,别叫我们孤儿寡母的受人欺压啊。”
尚昆舒口气,还好关太太没在老关与别的女人同死的事上打转,否则他还真对付不了女人这方面的眼泪。虽然老周去封老关分厂财务室的事他早猜到,但是这时还是当作不知道为好。于是故做吃惊的口吻道:“老周已经在你那儿了?放心吧,他也未必就是针对你的。我才起床,等下吃点东西就过来。你也最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后面有得你要忙的。有什么事,可以放手地委托手下人去做。老关过世,大家都看着你的态度,也想表现给你看他们的态度,所以你不要怕会指挥不动他们,这是他们手下人表现自己的机会。”
老关太太听了叹口气道:“谢谢你,我知道你的态度了。虽然你没表态,但是这些话都是在给我考虑,我放心了。非常非常感谢你。”
放下电话,老王就道:“你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你看老关老婆老周老婆都喜欢抓着你说话,好象你是什么君子似的。”
尚昆笑道:“你老婆也一样。”
老王翻翻眼睛道:“我老婆只会与老关老婆一样,我不出事她就不会来找你。”
尚昆更得意地笑道:“说明你老婆从你口里得知的我的形象也是个君子,你就不要否定了。我只是奇怪,老关怎么会留下遗嘱的。他年纪也不大。”
老王悻悻道:“虽然听着很晦气,但是我想着老关做得还是很对,回头我也得考虑考虑找律师立个遗嘱了,说什么也不能在我过身后把遗产给老头子,让他贴女人与我儿子斗去。你也别回避,这是个实际问题。”
林唯平端了饭上来,听见他们的话,却并不接口,分下筷子只招呼着吃饭。他们说的是与大笔钱财相关的敏感问题,而自己与尚昆的关系也处于敏感期,这种事情还是不插话的好。老王见她出来,自然不好再说,开动嘴巴吃饭。只尚昆看看林唯平的神色,虽然知道是一定看不出花头来的。
吃完饭,把碗在水槽一扔,三人就出发。事先林唯平已经约好小梁到凯旋公司里等,因她觉得老周既然与小梁不欢而散,一定怕小梁另找救兵,有可能在小梁住处安排有观望的。如果自己这时候找上小梁家去,以后与老周的梁子是结定了。凯旋与老周的公司那么近,以后有的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机会,不想见面尴尬。而且看尚昆现在的态度,他似乎哪里都不表态,即使老王这儿也没说死要帮。估计他心里有顾忌。一个生意人,在多年老友面前总有一两把柄落着,得罪不得,虽然可以摆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林唯平觉得也不能给尚昆找麻烦。出门时候才轻声与尚昆说:“我约小梁在公司见面,尽量不会露面的。”尚昆果然笑笑,赞许地拍拍她的肩,只是碍于老王在前面走,他就不说了。的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opyrighto晋江原
第章
二十八
但是林唯平的车子越近公司,心里却越寒。想想小梁原来对老周的态度,简直是牛拉不回的架势,现在却是说翻脸就翻脸,究其原因,无非是其中涉及大笔利益,目前小梁一定是如刺猬也是的,对谁都抱着一份警觉。而且还不知道小梁心中是否真把老周打入十八层地狱,万一只是小女儿的反复,她林唯平此时给她出的主意将会一五一十传到老周耳朵里,她无缘无故就会卷入对自己毫不相干的是非中去,可能还会拖累尚昆。尚昆离婚前转移资产的事看样子老周有点清楚,如果老周撕下脸皮拿这做要挟的话,尚昆只有哑声,甚至得牺牲若干利益弥补老周。
看来等下与小梁的会面不会轻松了,起码什么话都不能坐实了说,什么结论都得小梁自己得出,自己只能引导,不能观点鲜明,而且还得摸着小梁的心思说话,绝对不能留一丝把柄给小梁,但是答应老王的事又不能不办成,难,非常为难。
幸好小梁没吊着脖子等在公司空地上,而是歪着头靠在总经理室门上,一听见脚步声立即抬头,几乎是冲上来紧紧抱住林唯平的脖子,从她身体颤动和鼻子发出的声音可知,她是在哭。林唯平向来不喜欢身体接触,何况是不很熟悉的女人,当下摊着手犹豫了半天,才伸手轻拍小梁的肩膀道:“里面说话去,你镇静一点,时间不多,不要光顾着哭。”边说边把人连拉带拖地扔进房间沙发上,什么都不多说,只给她一杯水,然后坐对面静静看着小梁慢慢克制住。
人都差不多,你越安慰,她就越觉得委屈,哭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倒是放手让她哭,什么都别说,反而可以早早止住。当然如果没要紧事在边上等着,那是不妨安慰安慰的,哭出来比如心理排毒,死忍着反而忍出癌症。
此时说什么话都不如直截了当,林唯平看着小梁有时间有精力伸手拿杯子,便知道小梁的哀戚告一段落,当下很直接地道:“你们约定是下午三点集合听律师宣读遗嘱,现在是一点多点,加上你赶去你父亲公司的时间,你最多还有半小时工夫。”
小梁一听,全身摇了一摇,不由自主地看看手表,嘶声叫道:“姐姐,既然你知道,何不陪我过去?这么大场面我根本应付不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收拾那些爸爸可能给我的东西,到时不是又要求靠老周了吗?我知道他现在就等着我无计可施又找上他。不,我不能让他如愿了。”
林唯平心想:你这究竟是赌气,还是真的看透老周的为人,抑或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嗯,后者最有可能,一个女孩,一下死了父亲,原来爱恋的人也此时原形毕露,想叫她静下心来思考是不可能的,她此刻便如溺水的人一般,抓住什么都缠着不放,被抓的人如果自己不立定主意,搞不好连自己都赔上。林唯平不便当场答应或拒绝小梁的要求,便避重就轻地道:“老关,呃,你父亲既然会在两年前就想到立下遗嘱,他一定有周密考虑的,这两年中他一定也会深思熟虑之后对遗嘱有些修改。他不会不知道他手头财产的分布,不会不考虑你的水平,关太太的水平等因素,所以你只管今天去听着,你父亲一定会有好的安排。不过这是第一步。”
小梁艰涩地转转眼珠子,想了一想才点头道:“对啊,爸爸很了解我的,其实比我自己都了解。”这话当然在一天前小梁还是不会承认的。
林唯平点点头,道:“这就好。遗嘱的内容不外是分割财产,我不敢断言你父亲会给你多少,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不会亏待你。这是题外话,我们现在说再多都没意思,就看你父亲的考虑了。然后接下来是你怎么处理到手的财产。不管怎么说,即使今天是周日,你父亲公司在银行帐户上面的钱无法进出,老周率先封冻公司所有财务室的做法还是正确的。无论今天以前或者今天以后发生过什么事,老周今天这么做客观上都是帮了你一个大忙。”林唯平在这儿悄悄给自己留个伏笔,帮老周说上一两句好话,那么即使以后小梁心思反复,与老周言归与好,她此刻也有话在先,小梁与老周到时当都怨她不起来。
而小梁不愿承认这个客观现实,梗着脖子道:“他?不必提他。姐姐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林唯平笑笑道:“如果你父亲给你的是现金房产,那最好办,我不说你也知道。如果给你的是一个厂子什么的,你先看看你有没能力接手那么大的企业,注意,是独立接手。就象掌握江山一样,假手他人,你就是傀儡,时时有被替代甚至……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小梁毫不犹豫地道:“不,我管不了。”
林唯平看着她笑道:“没做过并不意味着做不好,你不要妄自菲薄。”
小梁脱口而出,道:“不是,我其实天天都在观察你的言行的,回家概括又概括,知道自己根本达不到你的水平,何况很多你的言行其实根本不是我猜得到的。我有自知之明。”
林唯平闻言心里一震,她一直认为小梁是尚昆的眼线,一直留意到小梁在观察她的一言一行,原来她是出于这个目的,倒是误会她了,也误会了尚昆。怪不得最了解自己女儿的老关到要紧时刻会放下身段求她帮忙,在小梁眼中,自己可能就是什么偶像的级别。心中除吃惊外,还有得意。
而小梁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生气了,忙辩解道:“我不是传说中的偷窥者,真的不是。我本来只是好玩,把你接手廖辉正烂摊子的种种以日记形式发在一个需用密码进入的S上,没想到大受欢迎,大家追着看追着叫我写,都非常喜欢你这个原型,所以我骑虎难下,只好天天交作业,而我也越写越喜欢,写出来的给大家一分析,我才知道原来我看到的只是表面,所以后来我才渐渐学得了分析。越分析我越佩服你,也越来越怕你,但是今天出事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是想到你,我相信你是一定会帮我的。你答应帮助我的时候我心立刻放下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真的。”
林唯平再次目瞪口呆,这么义无反顾的信任,自己都已经记不清在什么时候曾经对谁有过,或者自己一直就心思复杂,从没对人抛却一颗心过,即使现在对尚昆,虽然知道他对自己好,但是她还是节节提防,怕这怕那,想必尚昆也是如此。真不知倒是该羡慕小梁还是该替她担心,心里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还对小梁有所保留不是很对,但是思前想后,还是放弃冲动的念头。是,已经有老练沉稳的名声在外,此刻忽然冲动,料是谁都不会原谅她,只当她是千虑之一失,保不准就此便被人揪住了尾巴,而小梁不同,人们既然不会重视她,当然也不会重视她的冲动,她就可以率性而为。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的,气死都没用,说到底就是性格决定命运。
当下收敛了冲动,依然顺着自己的思路稳笃笃地说下去:“既然你自己不会接手管理,那么剩下的路只有承包和资产转让这两条路了,而且这两条路越早走越好,因为公司不可一日无主,无主的日期越长,公司越混乱,就越开不出好价。承包和转让之间,我看好转让,一了百了。你没有管理生产型企业的经验,不会了解承包导致的损失会多么靡细,不可能预作防备,话说回来,即使熟悉生产型企业管理的人,但不可能跨行业了解其他行业的运作,所以初初接手也会理不清头绪,何况是你。关于转让,可能你父亲遗嘱中会有限制,比如同等条件下优先转让给你继母等,只要条件合适,你不用排斥。”林唯平相信以老王手段之强势,一定不会放手让小梁的资产转移给关太太,自己此时乐得说话不偏不倚,作其公正状,只要引导小梁往转让的路上走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转让确实对小梁而言是最合理的办法,否则林唯平扪心自问,昧着良心的引导她还是做不出来的。
小梁想说话,但被林唯平手掌一个虚按阻住,“时间紧张,你听我说就是,路上再想。如果转让的话,可能你父亲在遗嘱中已经帮你把你所得的部分的价格明确出来,如果没有,没关系,你最简单的办法是拿来当月的财务报表看,找到固定资产,那里写的是多少,你基本上再往上添个合理的百分数就是,如果想精确一点,那就找个会计师事务所给你做份评估,看你自己的决定。”
小梁忍不住急促地打断道:“这个百分数是多少?”
林唯平笑道:“你可以当场吵说你分亏了,你继母比你要多得多,关太太一定会给你个好的答案。好了,时间到,你还是上路吧,我不送你,我要去码头看看。委决不下的事可以当场说考虑考虑,回头再商量着办。走吧,鼓起勇气,坚强一点,你是你爸爸的女儿,你所得的都是你应得的。”
小梁似条件反射地跳站起来,愣了半天,忽然又上来抱了缓缓起身的林唯平一下,这才发誓似地道:“我绝不会差劲的,不过我只要有机会就随时向你汇报。”
林唯平微笑提醒:“记得打我电话的时候避开所有人,否则被人发现我是你的师爷,我不排斥被人重金收买出卖于你的可能。”虽是玩笑似的说说,但是相信听在现在浑身都是刺的小梁耳朵里,效果一定会有。
小梁点点头,说声:“不会的,我先赶去了,非常谢谢姐姐。”便大步如跑似地离开。林唯平听着她渐渐远去消失的足音,心里有丝内疚,虽说今天对小梁一席话不是害她,对她只有好的,但是主观上还是有利用她的成份在,可是小梁看上去是那么的相信她这个姐姐,映衬得自己心思非常不纯,简直是有点阴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起,阳光已经渐渐离开自己的心房?
小梁几乎是跑着进父亲公司的会议室的,虽然是她父亲的产业,但是她一直赌气,今儿还是第一回到。一路因为一直思考着林唯平的话,心里的哀伤减轻很多。谁说豪门之中没有感情,外人不知的是,豪门中人的感情不是自小就没有,而是被日日不停的勾心斗角早给磨灭了,有感情反而成了异数。这可能也是老关越来越喜欢小梁的原因,他环视周围,只见到小梁一个亲人对自己是真性情,虽然这个性情很让他消受不起,终日都是用斜睨着眼表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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