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神秘兰花(二)
如此过了月旬,朱守谦又来了:“锦曦!燕王殿下生辰,请了你!”
锦曦懒懒地回答:“是回了濠州的谢非兰,不是我。”
“哦,也对。”朱守谦嘿嘿笑了,“不过锦曦啊,这么长时间在家里闷不闷?闷的话借机去玩嘛。”“闷啊,不过不想去燕王府。”锦曦想起朱棣的一巴掌气就不打一出来,她迅速地转移开话题,“对啦,表哥,多谢你帮我买得月楼的蜜汁鸽脯,真是香浓欲滴!”锦曦说完又摇了摇头道,“铁柱,大哥不让我出府,我不能陪你玩了。”
朱守谦也叹了口气:“锦曦,怕是你也陪不了我玩啦。”
锦曦难得见他这样犯愁,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朱守谦烦闷地说:“皇上要给我立妃。人也已经选定了。”
锦曦眼睛一亮,快有嫂子了,她笑起来:“铁柱你烦什么啊,我就快有嫂子了,多好啊!”
朱守谦望了锦曦一眼,她病后瘦了些,脸上的婴儿肥减了下去,人越发清丽,他脱口而出:“你嫁给我好不好?”
“啐!胡说八道。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呢。我还想离开家游走江湖,那多好啊!”锦曦想在堂前尽尽孝,多陪爹妈一些日子,然后外出当游侠。她怀念山上跟着师傅学艺的时候,自由自在,回了府要装病弱,要当闺秀,难道真让一身武艺白费么?就这样嫁了人从此锁在府中实非她所愿。
“锦曦,你万不可有这般想法。”朱守谦难得严肃的说话,“伯父是大明朝威名远播的魏国公,太子殿下娶常遇春将军之女;潭王娶于阁老女;鲁王娶了汤和将军之女;秦王娶了元河南王扩廓帖木儿氏王保保之妹为正妃,邓愈将军的女儿为次妃。你将来还不知道是嫁给那个亲王呢。与其嫁个不认识的,还不如嫁给我来个亲上加亲!我会疼你的!”
锦曦脸越听越白,噌的站了起来,略带激动地说:“不!我谁也不要嫁!”
她蓦然明白师傅那般怜悯的眼神,嫁给亲王,天啦,以后就得循规蹈矩呆在王府,稍有不慎就会惹来事非。锦曦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已经十四岁了,十五就能定名分,出嫁。她看着外面。花园里初夏一片生机勃勃。她突然想回山上去,与师傅一起,将来可以游历天下,好好看看这片父亲与叔叔们打出来的大明江山。
朱守谦叹了口气,他知道无论如何锦曦也不会喜欢上他,她不过当他是哥哥罢了。或者,她还不懂情爱。朱守谦知道一旦立了妃,意味着成年,就将去自己的封地桂林,亲王不奉旨不能随意回京,以后真的见不到锦曦了,再不能带她一块出去玩。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锦曦,怕是在一起玩的日子不多啦,能有机会就多陪陪表哥好吗?”
锦曦愣了愣,看到平时张扬快乐的朱守谦露出了成年人的深思忧郁,心里也有几分难过。他不是提到立妃么?锦曦马上明白立妃之后这位直肠直性的表哥就将去往广西桂林,她伸手扭住朱守谦的耳朵使劲一扭:“铁柱!讨厌你这样子,带我出去玩!我想去玉棠春!”
“啊?!”朱守谦大叫一声。
“表少爷,什么事?”珍贝现在不敢离开半步,在门外听到惊呼就伸进身来。
“去,去,没事!”赶走珍贝,朱守谦低低地说:“锦曦,那种地方我怎么敢带你去?!”
“不就是在河边漂亮的花舫上吃好吃的,听好曲儿嘛?有什么?”
“说是这样,毕竟那是妓舫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去啦?”锦曦坏坏一笑,“难道你不想去?”
“我……唉!”朱守谦无可奈何,心里当锦曦是天人一般,想起要立妃远行,现在半点也不想违她之意。
两人收拾好正要出去,徐夫人和徐辉祖走了进来。
“守谦,你也不小了,不要成日里无所事事,皇上已给你选定了广西都指挥使徐成的女儿为嫡妃,唉,算来也是我们徐家的人,八月就要成亲,最多明年开春你就要去广西封地。”徐夫人怜惜地看着朱守谦,在她眼中,锦曦下山回家一年多一直和朱守谦腻在一起。可是亲王都由皇上指婚,他俩不拆开也没办法的。
她想起姐姐姐夫的死,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守谦已定了亲,锦曦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守谦做小的。现在能分开就分开吧。免得以后想分开已情根深种。徐夫人看了眼儿子。
徐辉祖明白母亲的意思,瞧着锦曦缓缓开口:“燕王殿下下旬生辰,锦曦,你回来还未见过世面,到时也去吧。”
什么意思?锦曦有点听不明白。目光疑惑地看向哥哥。
“父亲修书回来决定的。”徐辉祖眼神镇定,吐露的话却震得锦曦当场呆住。
父亲为何一定要她去燕王府寿宴?锦曦隐隐觉得人生中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她心里有些慌乱,嘴里却同样镇定地回答:“锦曦明白,一定不会惹出事非来。”
大哥扶着母亲离开。锦曦和朱守谦呆呆地站了会儿。锦曦便抬步往门外走。
“锦曦?”朱守谦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愣这儿干嘛?该玩什么就玩什么,该高兴就高兴,明天的事,下旬的事,到时候再说啊!总不能就这样闷在屋里吧?记着呵,出门我叫谢非兰!”锦曦脸上又现出阳光。
朱守谦向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跟着笑起来,他又是威吓又是收买封了珍贝的嘴带着锦曦从侧门溜出了府。
天空呈现出微微的灰蓝色。秦淮河两岸花灯吐明,脂粉香,花香,酒香混在空气中深吸一口,满嘴满心馥郁的微熏。隐隐的丝竹声传来,好一处风流销魂处。
朱守谦排场大,走哪儿都带着十来个侍卫,一行人直奔玉堂春。
玉堂春是栋三层小楼,楼前远远的河心处停着一座长二三十丈的花舫。此时正值初夏,在舫间吹着河风观着河景比楼上舒适。有钱的金主都爱上花舫。
“玉堂春的头牌都叫玉堂春,数十年来从未改过这规矩。这个玉堂春今年才十六,端的艳色惊人,丝竹弹唱一绝啊!听说……”
“铁柱,你没来过?”
朱守谦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他才十五岁,玉堂春他还真没来过。
锦曦也没有,不过,她笑了笑说:“那你银子带足了吗?”
“我靖江王去玉堂春那是赏她面子!”朱守谦嚷道。
锦曦赶紧掩了他的口一五一十把在山上听师傅说的见闻通通搬了出来:“师傅说去青楼听曲儿最忌暴露身份,会惹出事非,你难道想让大哥知道你今晚去了玉堂春?那不就意味着我也去了?是什么后果你想想?师傅还说,不能暴露身份就得使银子,天下间没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听曲儿,付了银子,还听不到?”
朱守谦佩服之至,喝令侍卫在岸边守候,抬脚就上了接引的小艇。
小艇漆得光亮,艇边扎着花束,船头立着一盏红灯笼,锦曦往四周看去。一条江灯光迤逦,宛若流动的丝绸,繁华无际。河岸往来穿梭着接引客人的奇#書*網收集整理小艇。艇上站立之人长衫轻飘,挥扇风雅。
“真的好漂亮!”锦曦很兴奋。
回头一看朱守谦,满脸也是兴奋之意,两人偷看对方都偷偷笑了。
等上到花舫。一阵香风袭来,两个接引侍女轻轻一福:“两位公子请随奴婢来。”
朱守谦与锦曦两人都小,看年纪也不比接引侍女大,朱守谦胸膛一挺:“姐姐请前!”
两位侍女掩口轻笑起来。
锦曦有点紧张,她说得天花乱坠,却从未到过这种地方。训朱守谦是一回事,真到了地头上,她还是有怕。想想自己身怀武功,侍卫们就在岸边,又镇定了下来。
进了厢房,进来一个满头珠翠的姑娘,整座厢房马上充斥着脂粉的甜香。她瞧着锦曦眼睛一亮,径直走到锦曦面前。
“阿嚏!”锦曦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朱守谦忙道:“姐姐别见外,我这小表弟对脂粉有点过敏。”
“对不住啦,小公子。我叫玉梅。”玉梅娇笑着打开了窗户,吹来阵阵河风,锦曦总算脑袋不晕了。
“两位小公子想找什么样的姑娘陪啊?”
锦曦只能望着朱守谦。他咳了两声道:“叫玉堂春唱唱曲儿吧。”
玉梅笑道:“人人都想听玉堂春唱曲儿,可是这里只有一位玉堂春哪,公子……”
“爷只想听她唱。”
锦曦却懂了,扯扯朱守谦,示意他拿银子。
朱守谦忙从怀里掏荷包,手忙脚乱之把银票金裸子银裸子还有一串珠链全掏了出来。随便拣了张银票又拿了两只金裸子递过去。
玉梅接过来一看,银票居然是张一百两的。脸上笑容更甚,亲手倒了两杯茶道:“两位小公子是瞒了家人来的吧?”
锦曦眉头一皱,冷冷说:“玉梅姑娘是嫌银子给少了么?”
玉梅一凛,这位小公子好强的气势,干巴巴的笑了笑:“公子少歇,奴家这就去唤玉堂春。”
她转身出门,朱守谦兴奋的一拍手:“简单,原来喝花酒这么简单。”
可是两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来。也无人侍候,朱守谦和锦曦见茶都凉了,心里便不舒服起来。朱守谦那还按捺得住,站起来唤人,却无人应声。
朱守谦大怒,伸手就去拉门,门竟然从外面反锁了。
“锦曦?”朱守谦疑惑地看着锦曦,他还没反应过来。
锦曦一瞧,急了:“表哥,这是玉堂春的花舫么?不是贼船吧?”
朱守谦平时侍卫拥护,应天府里嚣张惯了,没人敢太岁头上动土。恨恨地说:“敢动本王,活得不耐烦了。”
锦曦低喝一声:“表哥,这是在船上,我不会水,不过,打出去!”
她退后一步,猛地提气,一脚就踹开了门,回身招呼着:“走!”
两人急急出了厢房,刚到拐角,一股青烟吹来,朱守谦不提防,吸进一口,“咚”的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铁柱!”锦曦大惊,她有内力护身,头有点晕,却还不至于晕倒,心想定是玉梅欺他俩年少,看朱守谦怀揣重金,起了歹心。
她深吸一口气,内力尚在,只是身上渐软,心道再不走就真危险了。上前扶起朱守谦,只见玉梅带着几名护院从拐角处转出来,微笑着看着他俩。
锦曦左右张望着大喊:“救命啊!”她扯开了喉咙放声大喊,心想,多少总有人会听到的。
“不用喊了,今晚你们来得早,这舫上连你们在内只有两座客人,你们在船头,他们是听不见的。”
锦曦放下朱守谦,头更晕,勉强站直了对玉梅说道:“天下脚下,竟敢迷晕客人打劫,你可知道你劫的何人,不怕诛族吗?”
“哈哈!”护院们张狂的笑了起来,“小公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玉堂春是谁开的?”
“谁?”
玉梅并未回答,只等着锦曦也倒下,抱着手悠悠然说,“奴家并不贪银子,只不过有客人出了大价钱,想寻个漂亮小公子,要怪就怪你生得太俊,又在这当口送上门来,奴家也是没办法,冒险也做了。”
锦曦火冒三丈,见朱守谦昏迷过去,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她猛地提气朝玉梅冲了过去,手还没触到玉梅,脚下一个趔趄,眼前一花就晕了过去。
“拿了财物,好生绑了,关进底舱密室,明儿就送走。去准备一下吧,天色不早了,又是一个不眠夜啊!”玉梅轻声说道。低下身子,情不自禁地去摸锦曦的脸。
“嗖!”一只弩箭钉在了她手旁,箭羽颤动,箭头深入船板。
一个声音轻柔地在她身后响起:“谁说她喊也听不见的?她的脸你也碰得?”
玉梅一抖,缓缓站直身子,倒也不怕:“这里是玉堂春!”
“以后,秦淮河上再无玉堂春。”来人笑了笑。
正文第7章神秘兰花(三)
朱守谦清醒过来时,发现已在靖江王府内。一问侍卫方知有个黑衣蒙面人送他回岸并让侍卫护送回府。
“小姐呢?”
“小姐无碍,黑衣人亲送回魏国公府,吩咐小的万不可声张。”
朱守谦舒了一口气,又急急问道:“那玉堂春呢?本王要灭了它!”
“禀王爷,玉堂春昨夜突发大火,花舫带楼烧得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救出来,五十七人全葬身火海!”
他倒吸一口凉气,究竟是谁救了他们,又这么绝,一个也没放过?朱守谦跳了起来:“备马,去魏国公府!”
此时锦曦却呆呆地坐在床边,珍贝连她何时回的府都不知道,看到她躺在床上还拍了拍胸口,哭丧着脸说:“小姐,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珍贝说什么也不离开小姐半步!”
锦曦以为珍贝知道了什么,叹了口气说:“不是没事吗?”
“我就怕有事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小姐几时回来的。”
锦曦一愣,珍贝不知道她怎么回来的,是什么人救她送回府中的呢?她鼻端突然又嗅到了一丝兰花香,是他?锦曦跳起来左右查看,看到枕边放着一株名贵的素翠红轮莲瓣兰。一颗心情不自禁的怦怦乱跳,撞得胸腔柔柔的疼痛。是他!是那个在她生病时半夜站在窗边看她的神秘人。
“锦曦!”朱守谦急急冲进房来,“去,珍贝,给本王沏碗茶来!”
“是!表少爷!”珍贝恨恨地瞪他一眼,打定主意绝对不再让小姐跟他出去。
朱守谦支开珍贝,低声对锦曦说:“玉堂春昨晚大火,一个人都没跑出来,有人救了咱们还帮我们报了仇!”
锦曦微张着嘴,又喜又忧,黑衣人对她显然是关注的,不然就不会这么碰巧的救下她。忧的是他下手太狠,仅是因为她么?为什么他要保护她呢?他是谁?送来三枝兰花的他究竟是何人?疑问纷至沓来,锦曦找不出一个答案。
“你知道是谁吗?”两人同时问出口,又同时闭了嘴。
“侍卫说是一名蒙面的黑衣人!”
“有画像么?”
朱守谦懊恼地说:“忘了。”
“那还不让侍卫画?!”
“估计也不行,我早问得仔细,是个黑衣人。只露了双眼睛,身形瘦长。嘱咐了侍卫就离开了。”
锦曦话锋一转:“表哥,你熟悉的人中,有没人特别爱兰?”
“兰?”朱守谦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家中有花园者十有八九都有种兰的。”
锦曦心里想着那株素翠红轮莲瓣兰,这种兰花极其珍贵,怕是一般人家养不起。她干脆的问道:“太子东宫,秦王府,燕王府,曹国公府里可养有贵重名兰?”锦曦直接把目标锁定在她认识的这几人身上,别的人她又不认得。
“锦曦,你突然问兰花干嘛?”
“我……我喜欢兰花,想求几盆珍品。”锦曦脸微微有点红,侧过了头望向窗外。
朱守谦不疑有它:“为何单问那几处府邸呢?”
“那个,表哥,我想能有珍品兰花者非富既贵,我只认得这几人,你认得的人多,你再想想有别的人会种有珍品名兰吗?”
朱守谦点点头:“原来锦曦喜欢兰花,没问题,包在哥哥身上了。锦曦啊,我估计这事应天府衙应该忙个不停,弄不好皇上也会问及。”
这是洪武八年,北元早被大明军队驱至漠北,对大明江山没有威胁,但其势力却没有完全被消灭。皇帝对应天府发生的事情极为重视,着应天府衙查出纵火元凶,封了秦淮河两月后,查无结果,上奏天听只得归结于元遣奸细似图挠我大明安宁。朱元璋怒极之下撤了应天府尹的官职,不了了知。这是后话。
却说朱守谦听了锦曦的话这些日子往来于各府之间,终于有了发现,兴冲冲跑来回话:“锦曦,李景隆那小子家中种了不少兰花。不过,珍品兰花一盆也不肯出让,真是气死我了。”
锦曦马上联想起李景隆一身花团锦簇的模样,是他?李景隆?她心里翻江倒海的感慨,真的是会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李景隆?锦曦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问道:“别府没有么?”
“有的,都有,就是他家要多点。”
锦曦啼笑皆非地看着朱守谦,都有,这算什么答案。她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查个明白。
等到时近子时,锦曦换了夜行衣偷偷翻出院墙,直奔曹国公府。她轻轻跃入曹国公府的后花园。
四周安安静静,锦曦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从花园西侧飘了过来。隐隐的兰香让她禁不住轻轻笑了。足尖轻点已寻香跃去。
转过假山,兰香更浓。锦曦皱了皱眉,不远处点着一只灯笼,她屏住呼吸,静立片刻后没有听到人声,这才现出身形,如鸟一般飞了过去。
她低着头看着面前这片兰圃,主人显然是爱兰懂兰之人。兰花靠近竹林,或移于山石之下,或植于溪边,总有绿荫蔽阳。一道人工引入的溪流浅浅流经,正应了兰花喜阴喜润的特点。
锦曦记得师傅说过,素翠红轮莲瓣兰异常珍贵,主人断不会随便种于山石之下,必然以盆养于室内。但是它的花香特别,似麝非麝,锦曦来之前已仔细认过。
这品兰花是天下绝品,如果能在曹国公府见着,必是李景隆无疑。初夏晚风吹拂,锦曦再次闭上了眼,细细从一片兰香中找寻着素翠红轮莲瓣兰的味道。
月光照在她身上,只有一处朦胧的淡影,紧身衣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形。李景隆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瞧着这位不速之客,蓦然笑了:“夜色撩人,兰园何时来了寻芳人?”
“谁?”锦曦惊醒的喝问道。
“问这话的该是此间的主人,我吧!”李景隆从柱子后面闲闲走出。
他换下了绣花锦衣,穿了件月白长衫,头发未束,一副才从床上起来的慵懒样。
锦曦远远的看着他,李景隆站在廊间,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素淡的月白长衫一衬托出的修长的身形,风度翩翩。她瞧不清他的眼神,心里想起黑衣人的武功,锦曦心里有了主意。
她手指一动,掐下一枝兰花把玩着,突然扬手飞向李景隆。
花枝柔嫩却被她当成暗器使用注入了内力,风里已带着“嘶嘶”破空声。李景隆眉一杨,手伸出,也没见动静,已将兰花握于手中,暗香在鼻端浮起,他举起深吸一口,漫不经心地说:“蓄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兰是君子,怎忍如此蹂躏?”
锦曦见他的手势已有几分肯定,李景隆身手绝对在她之上。真的是他么?锦曦脸一热,瞥他一眼,脚尖轻点跃上竹林。
李景隆哪肯让她跑掉,一个纵身已落在锦曦面前。
锦曦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肯定打不过他,要是被捉到,这脸可就丢大了。锦曦轻咬着唇犹豫着该不该让他知道自己就是谢非兰,但是没有确认之前,她还是决定不说。压低了嗓子锦曦抱拳一礼:“对不住了,在下不过走迷了路,又嗅得兰香引人,才夜入公子府中,见谅。在下绝无恶意。”
李景隆压根不信:“是么?你不是窥视我府中至宝素翠红轮莲瓣兰吧?”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锦曦脸红心跳,脱口而出:“你府中有素翠红轮莲瓣兰?”
“哼,你不是为它而来?这些日子奔它而来的人太多了!”说话间李景隆拍出一掌,气势逼人。
锦曦大惊,自己不是他对手,被李景隆拳风逼得步步后退。
“揭下面纱,让本公子瞧瞧你的模样!”李景隆不紧不慢地说。
锦曦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该怎么脱身。李景隆一掌使来,锦曦脑子一转竟直直的站立不动,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看住他。李景隆大为吃惊临时变招,掌风从锦曦脸旁掠过,他喝道:“你为何不接招?!”
锦曦看住他突然问了一句:“你认得谢非兰么?”
李景隆一惊收手,沉声问道:“你与他有何关系?”
“燕王寿辰,钟山相见。”锦曦低低扔下这句话,足尖轻点已跃墙而去。
李景隆一怔,任她翩然而去。
锦曦悄悄回到府中,如果李景隆是他,他明日肯定会再来。如果不是他,钟山之约就失言不去。然而,李景隆身着月白长衫的样子又浮现眼前。锦曦摸摸自己的脸,已烫得吓人。没想到李景隆果然不是平时看到的那副浮浪样,也绝对不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浪荡公子。他从何处学来一身高明功夫,又要掩饰自己呢?
锦曦想不明白。雀跃地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正文第8章神秘兰花(四)
竹林幽翠,溪流潺潺。李景隆小心地擦拭着兰叶,他习惯在专心照顾兰花的时候思考问题。那晚来的人是谁呢?她肯定是个女的,她和谢非兰又是什么关系?离开应天府回了濠州的谢非兰难道没走?靖江王为什么要撒谎呢?
谢非兰站在马上的英姿,顾盼神飞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李景隆接近谢非兰完全是因为他的一手神箭和缜密的心思。他很好奇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武艺和心计。而此时,他却深深的疑惑。
来人为什么要约他钟山相见,还要趁燕王寿宴?李景隆越想疑惑越多。
他站直身对着兰花出了会神,转身回了房。
侍童小青候在一旁。
“爷要出府。”李景隆简短的说道。
银蝶马上捧出一件绯红边襟绣满银花的轻袍。李景隆看了看园子,沉思了下说道:“换成深绿暗花的,不要熏香。”
“是。”银蝶脸上没有带出任何惊诧,公子做任何事都自有打算,由不得他置疑。
打扮停当,李景隆信步又走进园子,抬手瞧了眼身上的衣服,回头看了眼银蝶。
“没入长草中。”
李景隆哈哈大笑:“兰中我最喜银蝶。”
“多谢公子。”银蝶垂眸道。
李景隆走过银蝶身边突道:“爷让你感觉危险?”
不待银蝶回答,他悠闲地漫步出了兰园,骑马出府直奔靖江王府。
朱守谦听报头又大了。这个李景隆怎么又来了呢。
“王爷安好。”李景隆看朱守谦一脸不耐烦也不着恼,笑嘻嘻的行礼。
朱守谦大摇大摆坐在堂上:“什么时候李公子喜欢了我这王府,三天两头就来拜访?”
“王爷有所不知,下臣正有事欲去凤阳,想起可顺路探望非兰兄弟,所以上门请王爷告之非兰府邸在所处。”
朱守谦心里一慌,急急说道:“不用了,非兰早修书一封来,说是陪母亲离开凤阳去名山寻医了。”
“那正好,我去了风阳也打算去名山一趟,听说山中多有珍兰。”李景隆笑逐颜开。
朱守谦呆了呆说道:“我不知道非兰在名山哪儿,你自已到了名山找去吧。”
李景隆暗想,这不明摆着不想让我见到谢非兰吗?他脸上笑容依旧,揖手告辞:“如此打扰王爷了。景隆告辞。若是运气不好,没见着非兰兄弟,烦请王爷代为转达思念之情,景隆对非兰一手神箭仰慕之极。”
朱守谦端起茶来。侍从大喊着:“送客!”
李景隆迈步离开,走到厅堂门口又停住脚,似突然想起一事疑惑地说道:“怎么有人说在应天府见到了非兰兄弟呢?怕是认错了人吧,对对,一定是认错了。”他摇晃着脑袋慢慢地离开。
李景隆前脚出门,朱守谦就跟着出了府,他急着去告诉锦曦,这些日子还是少出府,免得被李景隆碰见。
看着朱守谦带着侍卫急急出府,站在街边拐角处的李景隆噙着一抹笑容现了身。以他对朱守谦的了解,这么急,一定是去找谢非兰了。
他不由得有点兴奋,谢非兰神秘出现又神秘离开始终让他不解。他远远的跟着朱守谦,暗想着手中的情报,谢非兰是朱守谦母亲的姓氏,可是朱守谦绝对没有这样一个表弟。他与魏国公府是表亲。而魏国公府并无姓谢的公子。
看到朱守谦进了魏国公府。李景隆停住了脚步微微笑了,魏国公有四位公了,大公子年方二十,已立于庙堂。三公子四公子年幼,二公子他见过。谢非兰究竟是徐府的什么人呢?他催马转到魏国公府后院。轻轻纵身跃入府内,藏身树上。
魏国公府尽收眼底。李景隆舒舒服服的呆在树上。一身深绿长袍正如银蝶所言藏于树中不露半点痕迹。
没过多久,他就瞧见朱守谦出现在抄手游廊,急急地往后院走来。
李景隆忍不住想笑。怎么一早没想到跟踪一下朱守谦呢?
朱守谦还是老样子,一踏入后院就嚷嚷开了:“锦曦,锦曦!”
锦曦?他不是来找谢非兰?李景隆有点笑不出了,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沮丧的感觉。
紧接着朱守谦径直上了不远处的二层绣楼。
李景隆瞧不见楼里的情形,等了良久还未见朱守谦出来。有了丝不耐烦。正想离开时,绣楼里和朱守谦并肩走出一位少女。
少女明眸皓齿,身形婀娜,笑望着朱守谦。那笑容仿佛揉碎了的兰花,带着清绝的美丽犹自吐香。李景隆呼吸一窒,化成了木头。
送走朱守谦,那少女缓步走入园中。她穿了件浅紫纱衣,步履细碎,风吹过带起纱衣飘飘欲飞。
她走到回廊一角,轻倚在美人靠上。长发委地,黑亮如瀑倾泻滑落。阳光在湖面上洒下点点碎金的光芒。反射在她脸上,明艳逼人。
“她像只蝴蝶,”李景隆喃喃自语。他蹲在树上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个角度看去,她美丽的容颜尽收眼底。那眉眼,那红唇,那如玉的肌肤,她不是非兰是谁!
李景隆瞧得仔细了,嘴张得可以吞进一只鸡蛋。
谢非兰是女的?李景隆揉揉眼睛再看,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心里翻江倒海地浮现出那晚夜入兰园的黑衣女子。
她约他燕王寿宴钟山相见?什么意思?她对他……难道?李景隆有美于前浮现连篇。
“小姐!老爷回来了!”珍贝激动的叫嚷着一路小跑送信。
锦曦心里涌出一股激动,扬起脸,李景隆清楚地看到漫天阳光失去了颜色,她清脆地笑着奔出了回廊,提着纱裙往前院跑去。
“小姐,你慢点,我扶你过去!”珍贝简直不敢相信,小姐什么时候跑这么快了。紧跟着也追了过去。
李景隆在树上呆了半晌,腾身跃离魏国公府。
一路上傻傻笑着。她叫锦曦,她是魏国公的千金。“锦曦,锦曦!”李景隆喃喃自语,脑子里全是锦曦的玉容,她的倾城一笑。
他猛的跳上马,打马出城。直奔到上次比箭的地方,左右看着无人。狂乱的喊道:“啊--非兰!你不是男人!”喊完他又大笑,手舞足蹈间练出了一套拳法。
动若脱兔,刚柔并济,身形展动间一股气势逼得身边草木无风而动。硕身长立,气度轩昂,已丝毫瞧不出半点浮浪之气。
李景隆躺在草地上,宽阔的胸膛因为大口喘气有力的起伏着。如果有人从侧面望去,会发现他有一副令女人心醉的俊脸。饱满的天庭,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下颌。
他默想她完美无瑕的脸,她俏皮可爱的表神,她黑漆似的长发,她一笑的风情。李景隆深深地吸了口气,紧闭着双眼,嘴角已不知不觉浮起了一抹笑容。
十八岁的李景隆蓦然知晓了自己在心动。他想起钟山之约不由得朗声大笑,俊脸上眸子里激动莫名。
李景隆笑着笑着眼里又有了层悲哀。他何尝愿意现以世人这样的外表呢。父亲早就提醒他说,元朝已无大患,皇上建国后猜忌之心渐起,要想安稳的过一世,世袭曹国公,就不能露锋芒。
他怎么不明白父亲的苦心。父亲叹了口气说:“为父也不知能否躲得过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魏国公早已交回兵权,一心想辞官归隐。魏国公尚如此,何况为父呢。景隆,你只要平平安安就算尽孝了。”
作为外性公爵,徐达,常遇春,自己的父亲显然已位极人臣。年前远征沙漠彻底绝了元朝的气数,大明江山已牢不可破。皇上一气封了二十四个儿子为亲王,秦王晋王相继将去往自己的封地,他将要让自己的儿子分去兵权,将权力掌握在朱性一门手中。自己这些外姓公爵不紧张也难啊。
看天色已晚,李景隆似想到了什么,翻身上马,急奔入府。
锦曦跑到前厅,停了下来,缓了缓呼吸,等着珍贝跟上,再慢慢走进厅堂:“女儿给爹请安!”
魏国公徐达转过身看着锦曦,目光温和,亲手扶起锦曦笑道:“曦儿又长了一头了,夫人,她可真像你!”
“是啊,咱们的锦曦转眼工夫就成大姑娘啦!”徐夫人温柔的笑着应和。
“嗯,我的曦儿长成大姑娘了。就是过于柔弱了,怎么回了府还瘦了?”
“爹,锦曦可能是在山上住得久了,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总感觉头晕。下山已有一年多,想回去瞧瞧庵里的师傅们。也想静养些时日。”锦曦记起日前大哥提到的燕王寿宴一心想避开。
徐达听了沉思片刻,欣然答应:“过了燕王寿宴,让你大哥护送你上山可好?”
锦曦听了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可是寿宴上人多,锦曦身体……”
“没关系,有你大哥在呢。爹娘也去的。”徐达温和的堵死了锦曦的话。燕王十七岁生辰皇后亲制请柬邀百官府中适龄千金赴宴,自是想从中选得燕王妃。皇后懿旨一下,百官府中有适龄女子者莫不趋之若鹜。他就算不想让锦曦入选燕王妃也不能抗旨的。
他看得出锦曦不想去燕王寿宴,所以才挑这个时候提出上山。徐达心里怜惜这个女儿,放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年,这才下山多久呢。他看着锦曦微笑着说:“曦儿,呆在府里闷是吧?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注意安全就是了。”
“父亲!”徐辉祖眉梢一扬,眼中透出强烈的不满,“锦曦前些日子落水,还是在府中好生静养的好,过了燕王寿宴,我亲自送她上山。”
徐达看着儿子,摇了摇手:“锦曦与寻常人家女子不同,她自小长在山上,若是这样,岂不闷坏了她?就这样吧。”他亲自执了女儿的手走向后堂,“锦曦,为父难得在家,听说你平时喜欢读书,给爹说说,读了些什么书……”
徐辉祖看着父女二人,叹了口气转身对徐夫人道:“娘,锦曦大了,不能再和靖江王来往,偷偷溜出府去了。”
徐夫人连连点头,她最担心的是女儿爱上侄子,朱守谦八月大婚后就将去往封地,这两地情牵,就害了锦曦。
“我会着人看好她的。”徐辉祖轻声说道。望向锦曦离开的方向,眼睛里说不出的担忧。
这晚锦曦突然又感觉到了窗外有人在看她。她的心狂跳起来,真的是李景隆?她悄悄的睁开眼,一阵风声掠过,窗外的人消失了。
锦曦也不追赶,她走到窗前,只见窗台上摆了一盆兰。白玉为盆,绿叶细长,当中一株花箭幽雅吐芳,花似莲瓣翠绿如玉,当中一线红丝如钩,正是素翠红轮莲瓣兰。锦曦仔细看着,发现这盆兰当有两株花箭,已折去一枝,修剪后尚能发现痕迹。
盆中插了一纸折做花形的素签。锦曦轻轻取下展开,月光下一行瘦金行楷苍劲有力:“钟山之约不见不散。”
一抹红霞飞上锦曦的脸,李景隆身着月白长衫,飘逸出尘的样子悄然叩响了她的心房。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出掌时的俊朗风姿。锦曦暗暗想到了师傅说起的江湖游侠。若是能与他一起行走江湖……“啊!”锦曦失口轻呼,嗔怪自己胡想些什么。
可是,他暗中的保护,他为她灭了玉堂春,他送的兰……锦曦不由得痴了。
李景隆在锦曦醒的瞬间放下兰盆仓促离开,他俊脸上忍不住也飞过一丝红晕。跃出魏国公府,他在墙边伫立良久,才回身慢慢走回府中。
“锦曦!”李景隆嗅着兰香,静静地微笑,血液里奔腾着激情。
这一晚,他在兰园站了一霄。
正文第9章燕王寿宴(一)
徐辉祖漫步到了后园。远远瞧见锦曦正在照顾兰草。他停住了脚步,默默地望着她。
锦曦披着粉色的纱裙,细心地将兰移到背阴处,黑发长泄。徐辉祖只瞧到她忙碌的背影。闭上眼,园中青翠中只留下这处朦胧的粉色刻在眸底,隐隐牵动着心里的温柔。
他清楚地记得,那年春节他奉父母之命上山去接锦曦。栖霞山染上了斑斑银白,空山新雪,到了这里心跟着便静了下来。
想起十年不曾见面的锦曦就在这里生活,他轻声叹息。
庵堂清静之地不容车马喧哗,徐辉祖嘱车马山下等候,独自拾阶上山。
木鱼声敲响了一庵寂寥,向后院行去时,四周静的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锦曦会孤单么?他的心隐隐有些疼痛。
庵堂后面修了处院落。两扇深褐色的月洞门上有了几条裂纹。徐辉祖站在门前zwtxt不敢推开。他很怕瞧见一个对他充满怨恨的妹妹。
她出生时道士算命说她克兄不长寿。徐辉祖大了知晓事理后就对锦曦有了歉疚。克兄与不长寿,怕是前者让父母更为在意。所以,本应在府中娇滴滴长大的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会在庵里清苦长大,父母一年中只前来见她一面。
他迟疑地去推门,手放在木门上触到一片冰凉,又停了下来。这时院里飘出琴声,一个清朗的声音脆生生的唱了一曲《蝶恋花》:“面旋落花风荡漾。柳重烟深,雪絮飞来往。雨后轻寒犹未放,春愁酒病成惆怅。枕畔屏山围碧浪,翠被华灯,夜夜空相向。寂寞起来褰绣幌,月明正在犁花上。”
点点轻雪落在徐辉祖身上,他长叹一声,锦曦终是过得寂寞。他推开木门,“吱呀”门发出轻响。
一个身披青缎银狸披风的瘦弱少女俏生生坐在梅树下。
“锦曦么?大哥接你回府来了。”
徐辉祖瞧见少女身体一震,并未回头。他轻咳一声:“锦曦!我是大哥!”
少女缓缓回头,一双晶莹乌亮的眸子盈满惊喜与笑意,开口却是怯生生的:“大哥!”
那一声如雏鸟破壳,清清脆脆消除了所有的隔阂与陌生,徐辉祖急走两步已拥了她入怀,用自己从未听见过的带着哽咽的声音低唤了一声:“我们回家,再也不让你离开了。”
怀里的锦曦弱得像风一样轻。徐辉祖小心的不敢让自己用更大的力,生怕一用劲便搂断了她的骨头。
她是他的妹妹,他一生都舍不得伤害半点的妹妹。
徐辉祖尤沉浸在往事中。锦曦回头已瞧见了他,高兴地唤了一声:“大哥!”
徐辉祖睁开眼,含笑走了过去:“又在摆弄你的宝贝?”
锦曦笑了,拉着徐辉祖的手往绣楼行去:“宝贝在楼上呢,大哥你随我来!”
徐辉祖微扬了扬眉,笑着由锦曦带他前去。
“素翠红轮莲瓣兰?”
锦曦得意地看着徐辉祖吃惊的脸色:“嘿,珍贵吧?”
“锦曦,你从何处得到此兰?这品兰花,整个应天府也找不出第三盆!”徐辉祖眼中疑虑之色更重。
锦曦听了心里却是一沉:“找不出第三盆苗?应天府还有一盆?”
“是啊,全在曹国公府!”
锦曦一怔,抿嘴笑了,情不自禁地说:“原来都在曹国公府!”
“相传素翠红轮莲瓣兰最初是全素,有一痴情男人暗恋一姑娘,闻听姑娘有难星夜赶去报信,精力交瘁吐血而亡,口中溅出的鲜血滴落花瓣上,如红月弯勾,所以才叫素翠红轮莲瓣兰。此兰也叫断情兰。”徐辉祖淡淡地说道。
“哦?还有这么美的传说!”锦曦想起李景隆花舫相救,一股甜意涌上心头,脸隐隐飞上了一抹红霞。
“锦曦,你是大哥最疼爱的人,明日燕王寿辰,你不想去的是么?告诉大哥,大哥会帮你!”
锦曦看了眼大哥,叹气:“可是皇后娘娘下了旨,这不去,爹娘可怎生交代?去就去吧,没有什么的。”
徐辉祖脱口而出:“可那是燕王选妃!以父亲的身份,锦曦……”
“燕王不会中意我的。”锦曦想起在朱棣的一巴掌,笃定的说道。
徐辉祖看了眼锦曦,咬了咬牙沉声道:“锦曦,如果选中你了呢?”
“大哥,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我不嫁,我……我过了寿辰就上山去!”锦曦想起了李景隆,暗下决心。
她背对着徐辉祖站着,目光温柔的瞧着那盆素翠红轮莲瓣兰。丝毫没有瞧见徐辉祖眼中的痛苦。
徐辉祖想起来找锦曦之前与父亲在书房的对话。
“燕王十七岁生辰皇后亲制请柬邀百官携其适龄千金赴宴,自是想从中选得燕王妃。锦曦适龄,正是大好机会!”
“父亲,怎么能让锦曦去?”徐辉祖沉声反对。
徐达满脸悲伤地看着儿子,建国后皇上对功臣猜忌之心越来越重。前日里已有废丞相撤中书省的传言。“战也打完了,狡兔死,猎狗烹,良弓藏,辉祖怎可不知这中间的厉害!”
“父亲!锦曦这才回府一年多,嫁与燕王有什么好?!魏国公府的荣光不需要用锦曦的终身去增添!”徐辉祖大声地说道。
“放肆!”魏国公徐达脸气得通红,一掌拍在红木书案上,他怒视着儿子,慢慢的又转为悲凉。
建国之初,皇上一再想把吴王老宅赐予他做府邸,他坚辞不肯受。前些日子他蒙召入宫。陪皇上饮酒闲淡,不知不觉竟醉了。醒时竟然发现自己睡在龙床之上,吓出一身冷汗。直直从龙床上滚落下来磕头谢罪:“臣罪该万死!”
皇上笑着扶他:“朕与卿一起出生入死打下这座江山,朕亲扶卿休息,何有罪呢?”
他浑身冷汗直冒,捣头如蒜:“皇上龙床岂是下臣敢歇息之处,臣死罪。”
记得皇上哈哈大笑,那笑声……徐达长长的叹气:“你起来吧,为父明白,只想早日离开朝廷,一家老小安乐于田园。但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燕王年纪虽小,却甚得皇后宠爱,自幼由皇后娘娘抚养成人,若是这门亲事能成,魏国公府也必多重倚仗啊!”
徐辉祖深深地向父亲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时,眼中满满的求恳:“父亲!不是儿子忤逆你,锦曦在山上十年,回府才一年多,多留她时日好吗?”
徐达看着儿子,他什么不明白?转眼就要把锦曦送出去,他心里何尝舍得。他同样也是矛盾异常。皇上对他还好,一直照拂有加,然而山雨欲来。连智谋过人的刘伯温也辞官归田,他怎么也明白了几分。
“辉祖!你可要为府上百十条人想想啊!父亲不是不疼锦曦,燕王少年英俊,军中长大智谋过人,身手不凡,也不失为佳婿,能与燕王匹配也不委屈锦曦,她总是要嫁人的,就这样吧!皇上,也不至于绝情至此。”
他怜惜地看着儿子,心里叹息,他虽是驰骋沙场之人,长年在外驻守,对皇上有提防之心却又抱着一丝希望,他也舍不得锦曦,但是锦曦已经十四岁了,左右也是嫁人,燕王也不失一个好人选,还能布下后着。
“孩子,父亲知道,燕王在军中为父尚了解其人,不会委屈锦曦的。”
徐辉祖望着父亲斑白的鬓发,也许,是自己想得过多了,也许,是对锦曦的保护欲太强,燕王朱棣少年英武……他知道再争下去也打消不了父亲的念头,只得低下头道:“但凭父亲做主!”
“大哥!”锦曦回过头见大哥怔怔地站着,轻声唤了他一声。
徐辉祖没有回答,眼睛看着那盆兰花慢慢显出深思之色:“锦曦,这盆兰,你从何处得来?”
锦曦嘴微张,心里发慌,如此珍贵,又全在曹国公府,这不是不打自招?她脑中迅速转过万般念头,期期艾艾地说:“师,师傅在后山无意发现,知我喜欢,就送与了锦曦。”
徐辉祖盯着锦曦良久才轻声道:“好好养吧,这兰,大哥也甚是喜欢,明日要去燕王府,早些歇着,晚点大哥差人送衣裳首饰过来。”
他说完就走了,锦曦慢慢坐在锦凳上,望着兰花出神。
话是可以说,不嫁,万一呢?万一选中她呢?她有些慌乱,然而不去又不行,父亲已说得清楚明白,不去就是抗旨。锦曦明眸中渐渐翻卷起愁绪。
她想起燕王冰寒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又想起李景隆的英姿,一时之见柔肠百结,竟前所未有的迷茫不知所措。
“小姐!”珍贝捧着衣裳饰物进来,清秀的脸上带着兴奋与笑意。“好漂亮的衫子,来试试!”
锦曦充耳不闻,只顾呆呆地看着兰花。
“唉呀,小姐!来试试嘛,肯定漂亮!”珍贝说话间已抖开的衣衫。
锦曦懒懒的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叹,这衣衫真的漂亮。天青蓝的色泽,用软烟罗制成,捧在珍贝手中,像一个梦。上面用银线绣出了丛丛幽兰,绣工精致,绮丽不失清雅。“珍贝,我很倦,不想试了。”
“这是驿马从江南带回来的,夫人吩咐一定要让小姐试的。”
“你我身形差不多,你穿上让我瞧瞧便是了,我懒得动!”
“我?”珍贝眼中放出光彩,又有些犹豫,“可是,这是大少爷和夫人专门请江南最好的绣坊为您定制的。”
“你穿上让我瞧瞧嘛!”
“可是小姐,要让大少爷和夫人瞧见……”
锦曦站起身关上了门,娇笑着:“这下好了,就咱俩知道。”
珍贝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衣衫,终于换上。
锦曦围着她左右看看啧啧称赞:“原来珍贝也是这么漂亮,你来坐下!”
她打散珍贝的头发,小心给她梳起发丝,用一支五彩攒珠玉簪绾好固定。轻声说:“珍贝,你以后出阁,我一定送你一件比这更美的嫁衣,瞧瞧,你多美!”
珍贝痴痴地瞧着镜中的自己,那个少女不爱美呢,她羞涩地笑了。
“别动!”锦曦迅速铺开纸张,提笔笑道:“我画幅画像送你。”
“多谢小姐!”珍贝眼中流光溢彩,满面红晕,斯文地端坐着。就算也是一个梦吧,能画下做纪念也好。
不多会,锦曦满意地停了笔,珍贝只看了一眼就呆住:“这是我么?小姐?”
“怎么不是?”锦曦有些得意自己的作品。
珍贝高兴地跳起来,又慌乱地去换下衣裳。小心地捧着画出了房门。
锦曦看着她微微叹气,这种简单的快乐,似乎自己会难得再有了。明天,如果皇后选中她呢?她又迅速否定,不会的,燕王会认出她,绝对不会答应。皇后定不会拂燕王心意。
天色渐晚,锦曦不再去想燕王的选妃寿宴,一心只盼着借寿宴出门,与李景隆的钟山之约。
她睡着隐约又感到有人在看她。锦曦刚想睁眼,却觉得身上如有千金重,眼皮睁不开,她暗暗心惊又抵不过沉沉的睡意,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走近自己,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正文第10章燕王寿宴(二)
“老爷!夫人!不好啦!”珍贝跌跌撞撞地奔向中堂,边哭边喊着。
徐达与夫人一惊,齐声喝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珍贝跑进门,猛喘着气,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手指向后院,脸色苍白。
徐达猛地站起来:“锦曦么?怎么了?”
“小姐……小姐昏迷不醒!”珍贝说完这句,又大哭起来。
“走!”徐达心中焦急,今日燕王寿辰,锦曦怎么会昏迷不醒?他看了儿子一眼,徐辉祖脸色苍白,也似急得不行。
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徐夫人惊恐成分的拽着他的衣袖。徐达身入万军之中尚镇定自若,当下柔声劝慰道:“夫人,我们先看看再说,曦儿不会有大碍的。”
徐辉祖一瞥父亲,见他步伐稳定,丝毫不见慌乱,心里叹服。不动声色跟着往后院绣楼行去。
锦曦早醒了,就是睁不开眼睛说不了话动弹不得。她也不急,今天燕王寿辰,如此一来就不用去赴宴了,这个帮她的人是谁呢?
“锦曦啊!”徐夫人一见锦曦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忍不住哭出声来。
徐达手摸上锦曦脉搏,感觉脉象平稳。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回头对夫人说:“夫人不必着急,我看锦曦也无大碍,只是,去不了燕王府了。”
徐辉祖暗暗松了口气,听到父亲意味深长地说:“去不去,又有多大关系呢,唉!”说完徐达扶着夫人柔声又道,“曦儿无事,燕王寿宴不能迟了,咱们走吧。”
“那娘娘问起该如何是好?”徐夫人还是担心。
“曦儿向来身弱,所以一直养在山中,这个皇上娘娘早已知情的。”徐达淡淡地说道,目光有意无意从儿子身上掠过,与夫人并肩而出。
徐辉祖心里凉了半截。他晚上给锦曦下了*****,只想让她躲过这一劫,父亲的话却明明白白告诉他,锦曦去不去燕王寿宴都无关紧要,难道,锦曦真的就要嫁入燕王府么?他凝视着锦曦,用药之后的锦曦脸色苍白,脸如清瓷般透明,嘴唇一抹浅红,怎样也看不厌。他长叹一声迈步出门。
是祸躲不过,徐辉祖此时暗暗祈求千万别选中锦曦为妃,别无他法。
锦曦听得分明,她瞧不见大哥的神情,却从父亲言语得知情况,心想,不去总比去的好。转眼间人已走空,屋子里安静下来。隐隐听到珍贝的啜泣声。锦曦默默地想,什么时候才能动弹呢。
过子时,她感觉身体有了变化,手指一动,慢慢地睁开眼睛。
“小姐!”珍贝惊喜的唤道。
锦曦轻声说道:“老爷夫人还有大哥都出府赴宴了是么?”
“嗯,小姐,老爷就说你没有事,吓得我……”珍贝拍拍胸口,放下了心。上前小心扶起锦曦,“小姐,你真没事了吧?”
锦曦动动手脚,恢复了灵活。今日燕王府又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她管不了那么多,想起与李景隆的钟山之约心又跳了起来。“珍贝,我要出府!”
“啊?!小姐,这可使不得了!”珍贝大惊失色,徐辉祖叮嘱她一定看好锦曦,今日无论如何不准锦曦外出。
锦曦想了想笑道:“好,我不出府,你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支开珍贝,锦曦翻出男装迅速扮好,闪身就要出门。
一个身影站在回廊里挡住了去路。“身着男装,要去哪儿呢?锦曦!”
锦曦嘴张得老大:“大,大哥……你不是,不是……”
“不是该在燕王府对么?对吗?”徐辉祖接口问道。
“我,我睡了一晚,身子僵得很,想,想出去走走。”锦曦被大哥撞破,想起父亲曾说过允她随意出府,大着胆子道。
徐辉祖瞧着她,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燕王寿辰,赴钟山之约么?”
“啊!”锦曦失声惊呼,手掩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哥。
不待锦曦再问,徐辉祖笑了笑:“我不过是瞧见了你舍不得扔的花签。”
“大哥,你怎可随意翻我东西?”锦曦怒道,不理大哥抬腿就往外走。
徐辉祖喝道:“大哥不该私看你的物件,但是钟山之约绝对不许去!”
“为什么?!”
徐辉祖负手望着花园翠色,挡在锦曦身前一步不让:“锦曦,听大哥一句,昨晚是大哥对你下了*****,想让你避开燕王寿宴,可是,大哥却绝对不许你行差踏错!大哥一定护你一生,绝对不要你搅进庙堂之争!”
“大哥!我不过是……”
“你不用再多言,我了解李景隆比你多得多,大哥,绝不允许!”徐辉祖脸上显露出坚毅之色。
“他怎么了?”锦曦尚小,不明白为什么。
徐辉祖握住她双肩,手隐隐用力,抓得锦曦呼痛也不见放松一点:“他是世袭的曹国公,你想清楚,锦曦!你难道不想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锦曦想不了那么远,李景隆潇洒的身影占据了她的心。她只想到他的呵护,他送兰的情意。摇了摇头争辩道:“大哥!锦曦不是怕事之人。”
徐辉祖淡淡地说:“如若你今日前去与李景隆情愫更深,如若皇后订下燕王妃是你,你又如何处理?抗旨?”
锦曦大震,突然想到如若朱棣知道谢非兰是自己,绝对不会选自己为妃,她后退着,喃喃道:“我要去燕王寿宴!大哥,燕王绝不会选中我,我要去!”
她回身往绣楼奔去,想要换回女装去燕王府,刚走得几步,脑后风声传来,她吃惊的想,原来大哥也会武,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徐辉祖轻轻抱起她,叹息道:“大哥不会害你,锦曦。”
行到房中,珍贝已换上了为锦曦准备的衣衫,浓妆艳抹静立房中。淡定地看着徐辉祖抱着锦曦进房。
“知道如何做了么?”
“珍贝明白。”
徐辉祖把锦曦安置在床上,给她嗅过迷香,回身道:“这妆容不错,很好。”
“珍贝谨记少爷嘱咐,一定打消皇后与燕王立小姐为妃的念头。”珍贝平静地说道。望向徐辉祖的眼中露出一丝爱慕。
“难为你了,走吧!”徐辉祖温柔地说道。两人联袂出府。
此时李景隆在钟山之上已等得不耐。看看时辰已近未时,他烦躁起来。一羽灰鸽急如流星向他飞来。稳稳停在他手上,取下鸽脚上的纸条看了看,李景隆脸色突变,急急往山下赶去。
燕王寿辰,府中张灯结彩,从这日起,皇上定亲王供禄,燕王正式独立府衙。
“棣儿,你且看今日适龄百官之女中有中意之人否?”高皇后柔声问道。
皇后与朱棣及众女官侍从站在花园的烟雨楼上,楼下正中空地摆满了奇花异草,吸引着入园观景的女眷,皇后没有接见任何人,隔着帘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朱棣紫金锦袍长身玉立,恭谨回道:“母后着想周到,儿臣现并无心思选妃。”
高皇后瞧着满园少女争奇斗艳,温和的笑了:“这是你父皇旨意。”
朱棣抿着嘴,片刻后答:“但凭父皇母后做主便是。”
不及片刻,众女眷已漫步行至烟雨楼前观赏。随身女官轻声报道:“魏国公长女年方十四,随夫人前来。”
帘中目光便投向魏国公夫人身旁着天青蓝轻烟罗的女子。正巧珍贝紧随着夫人低声回答道:“少爷担心皇后问及,嘱珍贝如此。”
徐夫人心里慌乱紧拽住她的手怒道:“辉祖怎敢如此,还嘱你妆容如此!”
“夫人,少爷不忍小姐中选,想让燕王瞧了打消主意。少爷道,如果不见人,或许凭老爷威名会被选上。”
徐夫人长叹一声:“他,他岂可这般鲁莽?这是欺君大罪!”
“珍贝浓妆,已瞧不出本来面目,身形却与小姐一般无二。少爷心意,望夫人成全!”
珍贝说完此句突娇声笑道:“娘,燕王府精美纯仑,瞧那枝玫瑰,女儿为你摘来!”撸起衣袖一个箭步迈近,伸手便去摘花。
花茎有刺,珍贝一缩手,放声大哭起来:“娘,好痛,都出血了,好痛!”随即高举着手伸到徐夫人面前撒娇。
高皇后眉头一皱,屋中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魏国公之女浓妆艳抹瞧不出本来面目不说,言行还粗陋不堪,听她娇声连连呼喝着咒骂那株玫瑰,众人面面相觑。
朱棣沉着脸不吭声,他早知如若选妃,皇上极有可能相中魏国公之女。今日一见,若真选她为妃,拼了抗旨也要请父皇收回成命。
“听说徐家大小姐性格文静身体柔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性情贞静。且阅书无数,号女诸生……”高皇后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回头已见朱棣目中不屑,便笑道,“棣儿,传言不可信,你父皇原本是有此意,然人总是多面的。魏国公宠爱女儿也是人之常情。你再好好瞧瞧吧。哀家有些乏了,妃是一定要立的,如有你中意的更好,传旨,回宫。”高皇后见过了皇上心目中的人选再无兴致,折腾几个时辰着实也累了,瞧了眼朱棣款款起身摆驾回宫。
“儿臣恭送母后。”朱棣远远望着皇后下楼远去,长舒一口气,回头看了眼犹在撒娇的珍贝,脸上厚厚一层白粉,双颊被胭脂染得绯红,远远望去,只觉得活脱脱一个戏伶,朱棣笑了笑,拂袖而去,如此面目,再是魏国公府千金,母后与父皇一说,怕也不会立她为妃了。
朱棣想起请了谢非兰,急急行至前院,目光径直看向朱守谦,犹豫了下走了过去:“靖江王!”
“燕王殿下!”朱守谦回了一礼,看燕王神色便笑道:“表弟非兰已回凤阳老家,无法前来贺寿,殿下请恕非兰无礼!”
朱棣心里失望,脸上却绽开一抹笑容:“可惜啊,正想着谢公子的神箭,本想再见识一番的。”
“四殿下有礼了!”徐达与徐辉祖与朱守谦一桌,也起身见礼。
徐辉祖笑道:“小妹为贺燕王寿辰,特意前来贺寿。”
朱守谦大吃一惊,手一抖,杯中酒洒了满桌,结结巴巴的问道:“表,表妹也来了?”
朱棣目光一动,面不改色的笑道:“如此有心,多谢魏国公了。”
徐达赶紧笑道:“燕王寿辰,皇后娘娘亲发请柬,小女蔫有不到之理?怕是与夫人在园中和众女眷一起。”
朱棣并不接话,温言道:“魏国公亲临王府,朱棣之幸,薄酒相待,魏国公尽兴便好,太子殿下尚在座,本王先行一步。”
徐达拱手谢礼,眼中露出深思,他只知儿子与锦曦迟来,却不知道是珍贝所扮,燕王此时态度,叫他心里七上八下吃不准。
徐辉祖心里透亮,已知朱棣绝无立锦曦为妃的念头,怕是皇后回宫报与皇上,也会打消主意吧。他暗暗得意起来。
“锦曦也来了?”朱守谦见燕王离开忙不迭地问道。
“父亲,锦曦是撑着来的,不能久留,儿子先送母亲与她回府吧。”徐辉祖抢过话头说道。这当口万不能让朱守谦坏了大事。也不能让珍贝久留。
徐达点点头,与同僚寒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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