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辽阔的大海。
无边无际的大海。
用海来比喻周恩来,历史留下最深切的咏叹,就是他博大的胸怀。特别是从北伐战争到解放战争二十多年,在生死拼杀的战场,化敌为友结为生死之交的话题。
杭州西子湖畔。
这是一九九六年,两家后代亲属一次不寻常的约会。虽属初次见面,却都一见如故。他们的上一辈,曾分属两个敌对阵营:一个是张冲,一个就是周恩来。
张雪梅:
就是这一张照片。那时候,总理要上飞机受到了阻拦。我父亲刚好也是去送另外一个客人,碰上以后,总理告诉他这么回事情。
于是,我父亲当时说,这个事情我能够想办法,我去办。我父亲就跑回去,到蒋介石侍从室,去找侍从室主任贺耀祖。贺耀祖就跑到蒋介石那里,取来了一个手令。
我父亲拿着这个手令又跑到机场,把总理送上飞机。在送上飞机之前,与周恩来、邓颖超他们三个人合拍了一张照片。留下了这段历史,这是很值得纪念的。
后代亲属的怀念,引发的是周恩来曾经第三次发动上海工人武装起义的历史回眸,特别是从上海开始,周恩来在中共中央机关工作,与张冲的几多往事。
面对三十年代上海地下的中共中央机关,张冲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总干事,他直接的你死我活的对手就是周恩来。他曾策划在上海各大报刊重金悬赏周恩来。无法奏效,又生一计,四处刊登他编造的伍豪脱党的谎言,企图动摇共产党员的信念,并且用离间手段除掉周恩来。
然而,经过国共合作共同抗日,作为国共双方的和谈代表,他却为周恩来的人格所感召,相见恨晚,由不共戴天到化敌为友。直到张冲英年早逝,周恩来亲自致悼词,生死之情,饮泣之悲,溢于言表。
张雪梅:
总理在那次追悼会上,讲了很长的悼词,一边讲,一边哭。我哥哥回来以后,讲到这个情景,我们全家人都哭了。
这么一个共产党的领导人,对国民党的一个中央委员,竟然在他追悼会上会讲这样的话,还流下了眼泪。所以,非常的感动,这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
各为其党,互敬互重,肝胆相照,大义大节。
毛泽东的敬挽,表达了对死者生平的历史评价;周恩来的敬挽,更抒发了心中对逝者的无尽深情。
安危谁与共,风雨忆同舟,张冲之死,周公垂泪,这已经成为中国现代史上一段意味深长的佳话,留下了国共合作史上感人至深永怀难忘的一幕,以及国共之间的许多周公话题。
罗青长:
1946年毛主席赴重庆谈判,发生了枪击周恩来的秘书李少石的事件,当时情况很紧张,毛主席正在看戏。
童小鹏:
恩来同志马上作出决定,不惊动在场的人,他们继续看戏。然后,他对在场的国民党宪兵司令张镇说:“等一下看戏结束的时候,要保证我们毛主席的安全。让他坐在你车上,用你的车子,由你亲自把他送到红岩办事处。”张镇马上答应了。
罗青长:
当时,张镇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毛先生回去的时候,坐我的车。”
童小鹏:
当时,并没有给毛主席讲这件事情,等到安全地回到红岩办事处以后,恩来同志才跟毛主席讲了这个事情。
罗青长:
后来,张镇这个事情,周恩来总理念念不忘,专门交待,将来祖国统一之后,你们千万不要忘记张镇。这件事情,他亲自交待给我,后来又交待我和童小鹏。
早年师生之谊,战场成为对手。毕业于黄埔军校一期,曾任国民党徐州“剿总”副总司令的杜聿明,后来作为特赦战犯被请进中南海西花厅,抚今追昔,深感愧对老师。周恩来的“怪我这个老师没有教好”一句话,使杜聿明终生感念。
杨振宁:
我记得我们是在1971年8月到达北京。后来有一天,接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周总理希望请我吃饭。
我在北京当然看见了我的岳父、岳母——杜聿明先生和他的夫人,所以那天,杜先生、杜太太、我弟弟、妹妹扣我五个人,来到人民大会堂。
周总理非常热情,跟我谈了好久,前后差不多有六个钟头的样子。我父亲和杜先生因为自身受到过周总理的照顾,所以很多人问我,你觉得他这么忙的人,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又花了这么多的时间。
我说,我相信周恩来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全中国的人民,中国的政府对于科学技术,对于教育界的人士,是非常关注的。
1948年李宗仁就任国民党代总统走下飞机。十七年后的1965年,历史又留下了李宗仁返回祖国走下飞机的镜头。
就在这两个意味深长的镜头之间,历史称道的,又是一个百川归海,海纳百川的周公美谈。
程思远:
1963冬天,李宗仁决定到瑞士同我见面。我动身去欧洲之前又见了总理。
周总理在紫光阁接见我,让我向李宗仁转达“四可,四不可”的方针。后来,李宗仁决定了,他说:“四可啊,我只要一可,我要回祖国定居。”因为他对总理一生非常佩服。
总理就是这样,事无大小,无不躬亲,自己处理。他指示李宗仁先生回国的座机,要放到一个飞机库先存放几天,他怕敌人破坏。总理很关心飞行的时间,什么时候起飞。17号晚上我们动身。
那天晚上,总理在上海,没睡觉,一直到1965年7月18号凌晨,李宗仁先生的座机进入了云南边境了,他接到电话才上床睡觉。
从当年战场上的最后决战,到后来在机场上的亲自欢迎,李宗仁的感慨自然是一言难尽:不计前嫌,真诚坦荡,有容乃大,磊落胸襟。人是落叶归根,心却是落地生根。因为周恩来使他亲自领略了这句古诗: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在海纳百川的周恩来美谈里,终生感动着的就是这样一个李宗仁!
程思远:.
李宗仁行将离开人间之前,亲自口授,让我写一封信,给毛主席和周总理,表示自从回国以后,受到党和国家的关怀照顾,无微不至,真诚由衷地感谢。
他特别在信中表示:这次回来,走上爱国主义的道路是正确的。他希望在海外的,以及在台湾的国民党人,都应该回到祖国看一看,都应该走上爱国主义的道路,完成祖国统一的大业。
后来,总理高度地评价了这封信,说这封信是历史的文件。
罗青长:
周恩来总理对于对人民做过有益事情的人,一再告诫我们不要忘记他们。比如说张学良,总理给他带过一个条子,上面写着:“为国珍重,修身养性,前途有望,后会有期。”
语重心长的一句“后会有期”,最终没有成为欣喜若狂的后会有期。西安事变依稀为他们保留着所有的历史陈迹。
似乎一直等待着他们能够旧地重游,再叙友情,以平息周恩来对张学良西安事变之后,护送蒋介石返回南京始终垂念不忘的担忧之情。
吕正操:全国政协原副主席、当年任东北军691团团长。
孙铭九当时赶快去报告总理,说副司令送蒋介石走了。周副主席说:“小孩子,怎么这样!办事这么办,也不商量商量就走了。”周副主席听了这个消息很着急,赶紧弄个车就赶往机场。等到了飞机场的时候,飞机已经起飞了。周副主席也很生气,说,“张汉卿啊,看连环套看多了,窦尔敦送黄天霸。”
时光流逝,时过境迁。
学良老人在台湾岛迎来了他九十高龄大寿。
然而感情依然没有时过境迁。
邓颖超专门为此送达的贺词,字里行间所流露的,依然还是继续着周恩来当年寄语的“为国珍重,修身养性,前途有望,后会有期”的殷殷真情。
吕正操:
我到美国去的时候,跟张学良前后见了三次。
他跟我讲总理,说我们一见如故。他说周总理这个人,伟大的地方,他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而且所说的话都是很打动他的。说到东北军的前途等他当时很感动,非常感动。他说共产竞里最伟大的人物就是周恩来。他说毛泽东我没见过。没见过我不敢说。
张学良晚年在海外接受电视采访时说:
我认为,毛泽东的成功,可以说是周恩来的成功。我本来在中国人里佩服几个人,周恩来是第一个,我是非常地佩服他。
毛泽东的成功,也是周恩来的成功!这就是张学良老人以他一生的感情,作出的对周恩来的评价!老人独特的评价,从这种不可分割的成功深处,绝妙地道出了,他对周恩来所有的敬佩!
心胸似海,
深情在手,
肝胆相对照双眸;
忠言九鼎,
清风两袖,
走遍天下是朋友。
干戈可收,
玉帛常留,
柔情铁骨自心头;
襟怀一片,
清茶两盏,
有血有泪话风流。
潇洒走天下。
谈笑泯恩仇,
安危谁与共,
风雨忆同舟。
曾经沧海难为水。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然而,见过海的人很多,说过海的人很多,而把一颗心能够真正化作大海的人却不多。
曹操有诗: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纵然有文韬武略,但难克自己生性多疑,终不能以海喻之。
李白有诗:直挂云帆济沧海。纵然是才高八斗,但难克自己禀性孤傲,也未能以海喻之。
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当能宽容沧海大船。当可沉浮沧海日月。海的化身,不是夸海口,而是一种人格精神的海量,而是一种人格魅力的海涵,而是一种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可以找到的这种海天气度。
成元功:
周总理参加泼水节,我记得是4月13号到达昆明的。到了西双版纳以后,群众非常的热情,都希望能够看到敬爱的总理。特别是和他们一起过新年。所以,总理一直穿着他们的民族服装,云南傣族的服装,总理非常高兴。
省厅里的同志们说,他们的泼水节很厉害,担心总理受不了,就给我准备了一把雨伞,说必要的时候,你拿雨伞为总理挡一挡,虽然我拿到了雨伞,可是我知道总理是不会用的,总理不让打这把雨伞,和大家一起欢度泼水节,感到非常高兴。
总理说,我也是咱们傣族的成员之一嘛!
姚仲明:
周总理考虑问题特别的细致,他说,你们给吴努在安排节勇上不要一般化。他是缅甸来的,他有什么特点你要抓住。缅由是佛教的国家,吴努很虔诚,你要给他安排一些宗教性节目。
赵朴初:
记得有一次,我在政协讲话,我用的都是佛教的语言。那一天我讲的时候,总理也在台下听着。总理对我一直是给予鼓励。
还有一次,是由我发起,在北京召开的亚洲十一个国家和地区的一个佛教界的代表会。我跟总理讲,请总理见一见,总理都见了。有些外国的佛教徒来,我写信给总理,总理都见,没有一次拒绝过。
从战场对手,到宗教领袖,在周恩来这片大海面前,都化作了容纳百川的真情写照。
从理解,到关心,从尊重,到保护,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浩劫中,周恩来对于宗教的保护更是树立了无量功德!
索娜:西藏自治区文化厅副厅长。
当时在文革期间,很快也就要冲击我们雄伟的布达拉宫了。总理马上就来了电话,说,要红卫兵绝对维护党的民族政策,布达拉宫是我们民族的一个举世罕见的瑰宝,不能毁了它,不能作为四旧来破坏。
并且,立即派来部队进驻了布达拉宫,把整个布达拉宫都保护起来了。
鲍乃鳙:摄影家。
西藏宗教领袖班禅大师,他每年1月8号准时在上午10点钟来到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总理,献上洁白的哈达,献上鲜花和一些水果,深深地三鞠躬,然后环绕人民英雄纪念碑一周,进行悼念。
班禅为什么能够每年来呢?这与周总理的政治魅力,周总理对少数民族的真正的感情,使得大家真心感动有直接关系。是周恩来总理保护了一批宗教界的人士,特别是班禅大师。
在宗教界,周恩来是一座功德无量碑,在多少人心中,周恩来是一棵伞盖福荫的树。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从皇帝到战犯到公民的溥仪,以及他的家族,都深得这棵大树的福荫恩泽。
曾经身为皇帝并未给百姓带来安康的溥仪,感受新中国总理的这种关怀与照顾,当然更有一番独特的滋味。
金志坚:末代皇帝溥仪的妹妹。
总理又提了一下清朝的那些事儿,又提到溥仪,说你当宣统皇帝那段,那时候是历史上承认的。你后来在伪满那段所作所为,必须要跟人民讲清楚。
还是总理提议的,他应该有一个家庭。后来有别人介绍,结了婚,又给他安排了一处房子,所以那时候,他生活变化可真大了。
溥杰的日本妻子嵯峨浩,曾经给总理写过信,说要求能到中国来,跟他丈夫团聚。总理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当时溥仪是最不同意的了。然而总理说,咱们中国这么大,一个日本的女人咱们还能容不下?
我常想,要是没有总理的亲切关怀,溥仪不可能由一个战犯,变成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后来生活还非常幸福。溥杰也同样,一个战犯,最后家庭都能团聚。
在文化大革命后期,我们兄弟姐妹见面以后,彼此一问,都没怎么样,都没受冲击,都幸免于难,就觉得挺不容易的。后来听我二哥溥杰说才知道,咱们所以都能幸免于难,都幸存,都没什么事,主要是总理的关心。
所以,我想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有总理。我们觉得,总理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纵有千条江河都会奔向你,
纵有万朵浪花都会涌向你!
你以你的博大包容他们,
你以你的谦逊吸引他们!
每一滴水珠因你而变成彩虹,
每一条浪涌因你而趋于平静。
我们呼唤大海,呼唤你的身影,
海不回答,只有阵阵让人落泪的风。
天下水相通,天下海相连。
从中国海到日本的海,从中国海到缅甸的海,从中国海到法国的海,都在周恩来的微笑下,融汇成周恩来的海。从而化作友好的海,友善的海,友谊的海,友爱的海。在世界的范围内,化作一个情相通、心相连的大海。
还是那个山不厌高,还是那个海不厌深,但却把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个生动的历史情节,在新中国对外交往中,以周恩来的形象写在了地球的经纬线上。
“理解万岁”一度成为当今颇为时髦的一句用语。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叱咤风云的英国陆军元帅蒙哥马利,早在与周恩来的交往中,就已经最深地感受了这几个中国字的含义。
第二次世界大战。
蒙哥马利元帅访华。
熊向晖:
总理把我找去,问我陪同蒙哥马利在一路上,都看了什么文艺节目。我就说,演的豫剧《穆桂英挂帅》。可是他进去了以后,翻译给他稍微讲了讲,他就出来了,他说:“这个戏不好,这个戏不好,怎么女人作元帅!”我说:“你们英国女王,按照你们的体制,就是陆海空军总司令,你这个元帅也要听她的。”这下他没话说了,我就报告了总理。
总理说:“你讲得太过分!你顶得人家无话可说,就算你胜利了?搞了这么些年的外交工作,你不懂得求同存异?明天准备给他看个晚会。”他就从夹子里拿出来第二天晚会的节目单,一看,说:“糟糕,又是个女帅。”怎么?《木兰从军》。总理说:“马上给外交部礼宾司司长俞沛文打电话,明天晚会把节目改了,不要那个《木兰从军》,加上杂技,还要有口技。”所以,蒙哥马利看得很高兴。
他回去以后写了本书,叫《三大洲》,就把这次晚会“抢椅子”和“口技”都写进去了。
郑敏之:世界女子乒乓球双打冠军。
在31届世乒赛的时候,当时我们中国乒乓球协会邀请了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四国乒乓球队来中国访问,美国乒乓球队没有被邀请。
美国乒乓球队知道以后,美国乒协主席斯廷霍文他就半潇玩笑地对我们中国方面说了,他说,为什么不邀请美国队呀。
结果这个信息很快地传到国内了,报到毛主席、周总理这里。主席、总理知道了以后,他们从国际的形势考虑,从中美关系的这个战略考虑,抓住了这个契机,很快地决定,邀请了美国乒乓球队访华。
利用小球推动地球,周恩来著名的乒乓外交,这已经成为世界外交史上光今烁古的杰作。
尼克松越过大洋与周恩来的握手与会晤,被他自称为改变了整个世界。
但是其中的一些细节,使国际观察家们联想到,十八年前日内瓦会议上,杜勒斯对周恩来及中国代表团不礼貌的行为。
尼克松用这种特别方式表达的歉意,正是周恩来超过太平洋的坦荡与通达,赢得的这种致歉与尊重。
基辛格:
我想让您知道,我曾经见过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领导人。也就是说,见过大多数当代领袖式的人物。但没有一个人像周恩来这样,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不管作为一个国家领导人,还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周恩来都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非常有魅力,非常通情达理。
周恩来总是非常坦率地,把中国人民和中国领导人的意图,向我表达出来。而且,周恩来明白,一旦要同某人达成协议的话,一定要以诚相待。
所以,在同我们的交往中,从没想要损害我们的利益。如果我有什么建议,我总会向他去说。他不一定都会同意我的观点,但他始终会认真地听取我的意见,并予以答复。
我认为,周恩来在中美建交史上,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功劳应该归他所有。周恩来教会了我很多中国事务的知识,他是我了解中国的第一个老师。
尼克松著作《领导者》中引言:
周所具有的这种精微之处,大大超过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位世界领袖,这也是中国人独有的特性。
周恩来大海般宽和的微笑融进了太平洋,也征服了太平洋。中美联合公报签署之后,中日会谈又在周恩来刚柔相济的交锋之下,使两国关系化作一片友好的海洋。
二阶堂进:日本前官房长官、自民党干事长。
第二次会谈的时候,田中首相和周总理开始了真刀真枪的舌战。当田中首相谈到,过去日本曾给中国人民带来无法估量的麻烦时,周恩来总理马上打断他的话说:“田中先生,您只说增添了麻烦就了事了吗?这怎么行!”
于是,他列举了一系列所发生的事件,说这儿有30万人惨遭杀害;那儿死了多少多少万人。他一一列举数字后,反问田中首相:“田中先生,发生如此惨重的事件,而你单单说一句,增添了不少麻烦,过得去吗?”
我感到事态发展不妙,心跳得也很厉害。不过最后,还是周恩来总理引用了一句成语圆了场。这就是:“求大同存小异”,意思是,如果一味纠缠小事,什么事都永远扯不清。
田中真纪子:田中角荣的女儿。
父亲从北京会谈经由上海回到日本,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应该带真纪子去!”
父亲感慨万千地说:“周恩来和我很投缘,和他一见面,直觉就告诉我,和这个人一定能谈成事。如果周总理不符合自己的想像的话,很可能什么都不谈,干脆就回日本了。与周恩来结识后,觉得与他合得来,很快便建立了一种信任关系。周总理无论作为政治家,还是作为人,都是出类拔萃的。想让真纪子见见这样的人,下次一定带你去。”
但这个愿望最终没能实现,周总理就与世长辞了。
从十九岁东渡日本求学,到七十四岁在北京签署中日联合声明,是周恩来整整五十五年一个海的话题。
他面对大海,容纳了各种各样友善的浪花,开通了各种各样友好的渠道。直到今天,许许多多的友好人士,以及他们的后代亲属,还沉浸在周恩来宽阔的情感海洋中。
冈崎彬:冈崎嘉平太之子。
我父亲并非因为生病,而是从楼梯掉下来碰了头,送进医院八个小时后去世的。
父亲的突然去世,对我们来说是一次很大的打击。葬礼仪式结束后,我们几个兄弟围坐在一起和母亲拉家常,谁知母亲说,其实她并不太悲伤。
我们都惊呆了,问这是为什么?我母亲心平气和地说:“你爸爸已经活到了92岁,而且去天国与周总理相聚了。这怎能说是悲?应该是高兴啊。”
我们兄弟觉得这话有道理,看看父亲的遗容,也看不出痛苦,似乎看到一丝笑意。当时也不知是谁提醒的,反正不约而同地,将总理相片放在父亲遗体的胸上,送去火葬场。
当母亲谈到我父亲正在天国和周总理亲切交谈时,我一下子就想起1963年第一次见到总理的情景。当时,父亲带着羞涩,站在总理身后,看着我和总理交谈,那模样真是天真极了。
想到这一切,我仿佛觉得父亲和周总理他们正在天国看着我们的这次采访活动呢。
柬埔寨吴哥窟。
柬埔寨金銮殿。
大海纳百川,情系柬埔寨。西哈努克国王,得知拍摄《百年恩来》,亲自安排打开王宫,专门邀请摄制组拍摄。
铺上红地毯,选择金銮殿,他在只有举行国事盛典才使用的场地,以再次邀请周恩来一样的隆重接受摄制组采访。‘
与其说接受《百年恩来》摄制组采访,倒不如说,是迎接百年恩来魂兮归来去作客。往事重提,感受西哈努克国王这份情感,对于我们来说,实际上是在感受周恩来总理与西哈努克国王的一种大海真情。
诺罗敦·西哈努克:
在家里接待你们采访,不如在这王宫的金銮殿里隆重和有意义,因为周总理阁下曾两次来过这里。
1960年,我父王驾崩,总理阁下来到金銮殿吊唁,他要求中国代表团成员,都按照柬埔寨习俗带黑纱,在我父王灵柩前默哀。
正如成语说的那样:“患难时结交的朋友是真正的朋友。”当我们处于无权困难之时,承认我们的国家极少,但现在我们胜利了,他们纷纷来向我们表示敬佩赞扬。不过我心里最清楚,谁是我们的真正朋友。
我们伟大的真正的朋友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是总理阁下。
从1970年3月至1975年,我居住在中国这五年间,我受到总理阁下和邓颖超夫人无微不至的爱护和关怀。我和我的夫人忘不了总理和邓颖超夫人的恩情,他们是最好的人。
朋友是中国,朋友是总理,这就是西哈努克国王直接道出的百年恩来。他把中国与总理作为朋友这个概念,双重并举放在心中。让我们从中感到,他把两者完全融为一体的深情。
精心安排采访,倾心诉说铭刻在心的感激之情,西哈努克特别选择国王艺术学院,在王宫演唱他六十年代在中国创作的《怀念中国》这首歌曲,又是一种表达真情。
《怀念中国》
啊,敬爱的中国啊!
我的心没有变,
它永远把你怀念。
啊,亲爱的朋友,
我们高棉人哪,
有了你的支持,
就把忧愁驱散。
你是一个大国,
从不自私傲慢,
待人谦逊有礼,
不论大小平等相待。
你捍卫各国人民
自由、独立、平等,
维护人类和平。
啊!柬埔寨人民,
是你永恒的朋友!
怀念中国,怀念恩来。
怀念中国仿佛也就是在怀念恩来。
怀念恩来仿佛也就是在怀念中国。
西哈努克国王当年创作的这首深情的歌曲,歌词里的中国,又何尝不是周恩来的人格与精神感化所得?歌曲中的每一句歌词,又何尝不是周恩来的人格形象与人格精神的完美写照?
百年恩来,百川归海,
海纳百川,恩来百年。
他的人格魅力,超越了政见,超越了国界,超越了时空。
所以,这首唯一的出自世界上一位国王之手的歌曲,从一定的意义上说,也是一首周恩来之歌。
五、大海纳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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