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晚,我住在瑞奇家。
别乱想,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喝了些红酒,我倒在沙发上,他靠在墙边,我听他说话。
他跟我讲他父亲和母亲的故事,他果然是混血儿,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两年前,他们才知道父亲在中国还有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得病死了,留下扣扣,没人管,只好来找他爸爸。
“多像电视剧。”我希嘘。
“很多时候,人生就如戏。”瑞奇说,“母亲接受不了,跟父亲离婚,回了日本。一年后,她自杀,死于抑郁。”
“那你父亲呢?”
瑞奇笑:“他的生活永远不乏新的刺激。没空管我们。”
这个奇怪的家!
我忍不住多话:“你们太放纵扣扣。”
瑞奇叹息:“以后有机会,你会了解扣扣。其实我留下来,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想照顾她。她很寂寞,我也是。”
“噢。”我叹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呢?”他问我,“为什么伤心?”
“我男朋友爱上别的女人。”我说。
他笑:“那你还爱他么?”
“不知道。”我说。
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甘心输还是继续在爱着。
“听点音乐吧。”他起身,打开他房间小小的迷你音响,竟是小野丽莎的歌,《不可思议的蓝色雨伞》。
“我母亲最爱的音乐。”他说,“告诉你一件事你也许不信,你眉眼很像她,我买下这幅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很美,只可惜……”
我抱着双膝,耐心听他继续说。他好像很久不与人交谈,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果然是个寂寞的孩子。
后来,我歪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不见瑞奇,却看到扣扣,她端着我喝剩的那杯红酒,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房间里只着一盏小灯,她的眼眸好似有些微蓝,像一只疲倦但依然充满斗志的猫,我吓得一激灵,人完全清醒过来。
见我醒了,她蹲到我面前来,眯起眼低声对我说:“许悄悄,你这个属狐狸精的,你说,你把瑞奇怎么样了?”
我惊讶地环顾四周。
“哈哈哈。”扣扣笑,“你一定吓着他了,把他吓跑了,是不是?”
我摸摸我的后颈:“我怎么睡着了?”
扣扣把左手举起来,手掌在脖子上一抹说:“我劝你,别喝瑞奇的红酒,要小心啦。”
我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拿了我的小包就往外走。身后传来扣扣夸张的笑声。天,我到底怎么了,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做出这种扉夷所思的事情,跑到一个陌生人家里的沙发上睡了大半夜!
我怀着满心的恐惧急匆匆地下楼,没想到忽然撞到一个人身上,吓得我失声大叫。
“叫什么?”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看到他。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刻,他站在楼梯的拐角,用凛烈的探询的眼光看着我,然后问道:“你从哪里冒出来?”
有人在楼梯上面替我答话:“她是瑞奇的朋友。”
是扣扣。
“哦。”他说,“好。”然后,他绕过我往楼梯上走去。
“我昨天十七岁。”扣扣对他说。
他没有说话,继续往上走。
“我昨天十七岁!”扣扣大声喊。忽然就扑向他:“我恨你,我恨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恨你,我恨你!”
扣扣像是疯了,连抓带踢,还一口咬向他的手臂。
他用力抓住扣扣的手,皱着眉头,转身对我说:“去,帮忙拿绳子。”
我迟疑着。
“我让你去!”他大声喊,“就在客厅的茶几下面。”
“不……”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人不停地往后退。却见瑞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绳子,冲上楼去,和那个男人一起,合力绑住了扣扣。
“针。”他叫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往扣扣的手臂上打了一针。
扣扣还在叫:“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声音却越来越小,终于慢慢听不见。倒在瑞奇的怀里。
他们把扣扣抬回了房间,我觉得我应该走,可是我受到惊吓,已经挪不动我的步子。
瑞奇很快下来,对我说:“对不起,悄悄,吓到你了,是吗?”
“我……我该走了。”我语无伦次地说,“天快亮了。”
“扣扣就是这样。”瑞奇沉重地说,“她的病,时好时坏,我们只能这样,你知道吗?”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说。
“希望没吓到你。”他说,“我见你睡着了,在楼下看电视来着。”
“再见。”我说。
“我送你。”
“不。”我迅速说完,转身拉开大门,逃离了瑞奇的家。
清晨五点的成都雾蒙蒙的,我觉得我应该赶快去找老乔,我觉得我应该赶快从这场梦境中醒过来。
我的生活怎么了?怎么这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
又或许,我该去庙里烧烧香,阿门!
(7)
老乔听完的的故事后哈哈大笑,他摸了我额头一下说:“许悄悄你是不是失恋后变傻了,你肯定是在做梦,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扣扣有哥哥和爸爸,我只见过她妈妈。”
“她妈妈死了。”我抓狂,“她哥哥昨晚有和我们一起唱歌!”
“好吧。”老乔说,“就算是吧,她有无数的哥哥,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我不行了,我觉得我真的要神经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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