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学

作者:李宗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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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胡林翼不愿派鲍超入援,还有另一层考虑,即鲍超乃一员勇将,朝廷肯定令鲍超归胜保管带,而胜保乃极端仇视湘军,胜保若以“勤王”之名,将鲍超收为麾下,那时北援湘军就会拱手送人,这对全局又是大有影响的事。但鲍超不明底里,认为自己失了一次立功社稷的大好机会,故露出不满之意。还是胡林翼善于做思想工作,写信劝诫说:
“涤帅与我都深知胜保为人忮忌贪诈,专意磨折好人,收拾良将,弟若北援,无论南北风气异宜,长途饷项军火,无人主持,且必为磨死,而又不能得功得名。惟北援是君父之急难,不敢不遵,万不可以他词推诿,其时涤帅筹思无策,只得应允,自行北援,或兄北援,以兄与涤帅若能北行,则所带将士,或不致十分饥困,亦不致受人磨折。弟若知涤帅此次之恩,弟且感激流涕之不暇。涤帅待弟之恩,是天地父母之恩……弟于世事太愚,当一心敬事涤帅,毋得稍有怠玩,自来义士忠臣,于曾经受恩之人,必终身奉事惟谨。”
经过胡林翼的一番开导,鲍超才明白了曾国藩的良苦用心。如果说在“勤王”问题上,曾国藩采纳李鸿章意见“按兵”抗上是一种“刚”,而曾国藩对待鲍超的这番良苦用心则可谓是另一种的“柔”。
能柔能刚必变弱为强
后人评价说,清末中兴名臣曾国藩就是一个能柔能刚、能弱能强之人。那么他柔弱在什么地方?刚强在什么地方呢?
清朝末年,朝政掌握在西太后手中,她是清政府的实际统治者,但是清末的江山却是靠曾国藩维持的。
曾国藩比慈禧大二十四岁,早死三十六年,可以说他为官一生,荣辱升降都是由一个女人控制着。曾国藩可以算得上是清王朝的一个忠臣了,但是任何一个注定灭亡的朝代,那些企图力挽狂澜的所谓忠臣其实都是很成问题的。曾国藩也一样。他可以说是清末“功盖天下而主不疑”的社稷栋梁。他是用什么方法逃过“功高震主”的悲剧结局,尤其是在西太后那样阴狠毒辣的铁腕下?
曾国藩作为一个汉人,受到满清政府的赏识,开始走的就是上层路线。最初曾在京城做官时,只是礼部的一个小职员,他有目的地结交了一位亲王。太平天国刚起事时,亲王向咸丰举荐曾国藩说:“此人胆大心细,才堪大用。”咸丰于是召见了他。曾国藩受命前往一便殿觐见皇上,可是殿里空空的,不见一个人影,只是在上首有一把皇帝坐的椅子,下面有一锦墩。带领他的太监叫他等候。他向皇位三跪九拜之后,就规规矩矩坐在锦墩上静候,等了一个多时辰,始终不见皇帝出来。最后一个太监出来通知他,说皇帝今天有事,改日再召见。曾国藩只好对着那把空椅子再拜之后回去。保荐他的亲王询问他接见的情况,曾国藩一一告知。亲王问他在便殿里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曾国藩仔细回想,除了皇位和锦墩,确实没有看到什么。这位亲王一听,说了声“糟了!”就赶紧跑进宫里,找到当值的太监,送上红包。结果打听出来皇帝座位后面的墙上,挂了一张很小的字条,上面写的是《朱子治家格言》。亲王回来告诉了曾国藩,并对他说,前日向皇帝保举时说他“胆大心细”。果然过了几天,咸丰召见曾国藩时问起他这张字条的事。这时曾国藩当然早有准备,回答得令咸丰非常满意。不久就让他回湖南老家组练湘军,把剿灭太平天国的重任寄托在他身上。
曾国藩没有辜负清室的希望,他从1853年组建湘军,用了九年时间,终于打垮了已经占领了半壁河山、几乎夺得全国政权的洪秀全。在他全线告捷,清王朝又可以吁一口长气的时候,咸丰因纵欲身亡,政权落在了西太后手中。而曾国藩当时正如日中天,功高盖世,达到了人生事业的顶峰。若按封建社会的常规,接下来所面临的必然是“敌国破,功臣亡”的结局。然而曾国藩对此早有准备,他以一套又一套太极拳的柔劲就把所有险情化解了。
后世有人说,曾国藩所以被称作中兴名臣,一代圣相,共有十三套大本领,其中十一套没有流传下来,传世的只有两套:写了一部相书《冰鉴》,再就是大量的日记和家书。
清朝自打入关,以一个被传统的大汉族思想视为“蛮族”的名分来统治整个中国,面对着明的和暗的“反清复明”的潜流,除了依靠比明朝更正确、更高明的统治艺术外,只能以特务组织驾驭各级官吏。这是整个清朝期间一直沿用的传统的统治手段。从雍正在位时的一件事,可以看出清政府的特务是怎样的无孔不入,怎样的令人毛骨悚然。
据说雍正当政时,有一官员一天夜里与家人打牌消遣,正在玩得高兴之际,一张“二万”掉到地上怎么也找不到了。第二天上朝,雍正问他昨晚干什么去了。这位官员是个老实人,战战兢兢但如实地告诉皇上是与家人玩牌,后来有张“二万”掉到地上找不到,就再也没玩。雍正笑着从身上摸出一张牌,放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这一张呀?”这个官员一看,一点儿不差,正是自家昨晚丢失的那张“二万”,当时吓得他汗流浃背,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连口称死罪。雍正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觉得他很诚实,大大表扬了他一番。
慈禧太后以一女人专政,特务组织更是其须臾不可离的控制文武大臣的工具。所以,当时曾国藩的日记与家书,尽写一些养猪农作的家务琐事,与其说是给家人子弟看的,不如说是写给西太后看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消除她的疑心,表示自己不过是一个求田问舍、怀无大志的乡巴佬。
大致浏览曾国藩的处世哲学,始终是以“内用黄老,外用儒术”为其总则,亦即“能柔能刚,能弱能强。舒之弥四海,卷之不盈杯”。当他对付最高统治集团时,用的是柔术;当他镇压太平天国时,就刚强之至,毫不心慈手软。他训练出来的湘军子弟兵,都是骄兵悍将,攻克南京后,他纵兵烧杀,以至“秦淮河尸首如麻”,“子女玉帛悉入湘军”,致使“金银如海、百货充盈”的南京人财为之一空。尤其是他的弟弟曾国荃,把太平天国宫中的财宝全部侵吞,以致引起了左宗棠等人的不满。不过清政府对曾国藩的烧杀抢劫倒不怎么放在心上,惟一提防的只是曾国藩会不会用手中的军权谋反。在他第一次攻陷武汉,消息传到北京后,咸丰大为高兴,情不自禁赞扬了曾国藩几句,当时身边的近臣就说:“如此一个白面书生,竟能一呼百应,未必是国家之福吧!”咸丰听了,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久久沉默不语。
面对这种大祸即将临头的险恶局面,曾国藩立即又打了一套漂亮的“太极拳”。他首先用“御”劲退出一部分军权,并裁减四万湘军;又用“封”劲把南京的防务让给旗兵,由他发全饷;用抢来的钱财建筑贡院,提拔江南士人,一下子就封住了朝野的铄金之口。此计一出,果然朝廷上下交口称誉。曾国藩不但没招致祸患,反而更加取得了清廷的信任,赐一等侯爵,双眼花翎。至此,曾国藩荣宠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