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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无局之局

  智取开、铁: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

  明辽东经略王在晋在《三朝辽事实录》中分析道:东事离披,一坏于清、抚,再坏于开、铁,三坏于辽、沈,四坏于广宁。初坏为危局,再坏为败局,三坏为残局,至于四坏——捐弃全辽,则无局之可布矣。

  努尔哈赤取得萨尔浒大捷之后,在赫图阿拉的衙门里搭起凉棚,八旗的诸贝勒、大臣分坐八处,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和投降的朝鲜都元帅姜弘立、副元帅金景瑞六人坐在凳子上,举行大宴会。下令将缴获的甲胄、兵仗、衣物、枪炮等,像小山似地堆积八处,按军功进行分配。又指令休整士卒,牧放马匹,缮治器械,等待时机,夺占开原、铁岭。

  同后金的欢庆胜利、厉兵秣马相反,萨尔浒三路败绩报至京师,吏民骇愕,举朝震惊。言官频上劾章,要求追究丧师责任;官吏收拾细软,准备遣送眷属南逃;商民惶恐不安,京城九门辰开午闭;部院官员戍守,稽防后金谍工潜入。但是,朝廷在一片埋怨和混乱之中,却拿不出扭转辽东局势的对策。

  大学士方从哲在萨尔浒之败的当月,疏请万历帝“即日出御文华殿,召集文武百官,令各摅(shū)所见,备陈御虏方略,庶几天威一震”。他在疏奏中分析三路丧师之后的形势时言:

  军气日益灰沮,人心日益惊惶,开原商贾士民逃窜几半,宽、叆城堡奔溃一空,辽之为辽真岌岌乎有不可保之势矣。(《明神宗实录》第580卷)

  但是,他的疏言留中不报。

  萨尔浒丧师过去两个月之后,明廷对辽东局势并未作出有力的决策。努尔哈赤见时机有利,便乘胜率军进攻开原。

  开原是一座古城。开原势踞形胜,“跨龙冈,临大漠,边徼咽喉之路”(康熙《开原县志·形胜》上卷)。它东邻建州,西接蒙古,北界叶赫。所以,“辽左三面临险,而开原孤悬一隅”(《熊襄愍公集》第2卷)。开原不仅是明朝同蒙古和女真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场所,而且是明廷在辽东对抗蒙古贵族和女真贵族南进的前沿堡垒。努尔哈赤进兵辽、沈,自然要先摧毁明朝孤悬的堡垒开原。

  万历四十七年即天命四年(1619)六月初十日,努尔哈赤率八旗军四万人往征开原。他兵分奇正两路:以小股部队直奔沈阳为疑兵,沿途杀三十余人、俘二十人以虚张声势;主力部队进靖安堡,于十六日突抵开原城外。

  时明开原道韩原善不在署,以推事官郑之范摄道事。原总兵马林、副将于化龙、参将高贞、游击于守志、守备何懋(mào)官等率兵戍守。郑之范“赃私巨万,天日为昏”(《明神宗实录》第584卷),异常贪暴,素失军心。城中守军腐败不堪,毫无斗志,兵无粮饷,马缺草料,呈现兵逃马倒的混乱情况。据载:

  ……赴署开原兵备事推官郑之范处领草、豆,并无升束。马食杆。一日而倒死二百四十九匹。把总朱梦祥到开原领钱粮,一月不给。各军衣物尽变,马倒人逃,离城草茂之处,趁青喂养马匹,贼至,猝不及收。(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卷)

  努尔哈赤事先派谍工到开原,对其内部的军队多寡、兵士勇怯、粮饷虚实、将吏智庸都了如指掌,尤其是探知守军到城外远处牧放马匹,便乘虚突然率兵围城。

  当时马林同蒙古介赛、煖兔订有盟约。他们答应后金进攻开原时出兵相援。马林依恃盟约而不设防。八旗军驰抵开原城下,马林来不及布防,郑之范等慌忙登城守御,并在四门增兵。八旗军一面在南、西、北三门攻城,布战车、竖云梯,鱼贯而上,沿城冲杀,杀得城上守兵溃散;一面布重兵于东门,进行夺门搏战。由于后金派进的谍工“开门内应”(《明神宗实录》第584卷),八旗兵得以夺门进城。摄道事郑之范临阵仓皇,下城乘马带家丁从北门逃窜,后被逮死狱中。开原城陷,于化龙、高贞、于守志等皆死,马林被斩。马林之父马芳,由行伍出身而升为大帅。马林由父荫官参将,后为辽东总兵官,但自许甚高,并无将才,纸上谈兵,终至败死。

  但是,开原城之明军民仍拼死守城,据《朝鲜李朝实录》记载:

  开元城中最多节义之人,兵才及城,人争缢死,屋无虚梁,木无空枝,至有一家全节,五六岁儿亦有缢死者。(《光海君日记》第169卷)

  努尔哈赤进攻开原,受到顽强抵抗,故得胜杀戮甚惨。

  八旗军占领开原城后,努尔哈赤登上城,坐南楼。后巡视,听军报,举目四眺,阅览形胜。他以声东击西、乘虚而攻、步骑摧坚、里应外合的策略,智取开原。曾任明兵部尚书、辽东经略的王在晋说:“开原未破而奸细先潜伏于城中,无亡矢遗镞之费,而成摧城陷阵之功。奴盖斗智而非徒斗力也。”(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卷)这对努尔哈赤以智谋取胜,是一例很好的说明。

  后金军夺占开原之后“志骄气满,夜醉如泥”(《明神宗实录》内阁文库本,第47卷),纵掠三日,满载而归。据明人记载,开原“城大而民众,物力颇饶,今住城中,用我牛马、车辆,搬运金钱、财货,数日未尽,何止数百万”(《熊襄愍公集》第3卷)!《满文老档》也记载,后金夺取开原,将掠获的财宝、金银、布匹、粮食等,用马骡驮载,牛车装运,竟达三日夜。然后放火焚烧了开城的衙署、房舍、仓廪、楼台。后金将掠获的财物运至界凡城,按军功大小进行分配。如一等的固山额真、诸大臣等各分银二百两、金二两,二等的固山额真、诸大臣各分银一百两、金二两,以下三至八等,各分银有差。

  智取开原之后,努尔哈赤更为重视对降服汉官的政策。说:“彼知天意佑我,又闻吾国爱养人民,故相继来归耳。”(《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6卷)明原任开原城千总王一屏、戴集宾、金玉和、白奇策等六人,因妻子被掳,投降后金。他们被赐各五十人,各马五十匹、牛五十头、养五十只、骆驼二头,各银五十两,各缎布若干匹。其随从人员也被赐给妻仆、耕牛、乘马、衣物、粮食、田庐、器用等。这个厚待投降后金汉官的政策表明,努尔哈赤要分化明朝官员,收买汉族地主,进占更多的辽东城镇。

  七月二十五日,努尔哈赤继夺取开原之后,又率领贝勒大臣统兵五六万人,出三岔儿堡,围攻铁岭。铁岭之城,“诸夷环绕,三面受敌,最为冲要”(《蓟辽奏议》)。铁岭是明朝沈阳北部的重要城堡。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努尔哈赤为了从明军内部攻破堡垒,不惜重金收买明军中的叛徒,使铁岭守军陷于腹背受击的地位。先是,同年四月,明廷派李如桢为辽东总兵官。李如桢为李成梁第三子,由父荫为指挥使,官至右都督,并在锦衣卫,曾掌南、北镇抚司。“如桢虽将家子,然未历行阵,不知兵”(《明史·李成梁传附子如桢传》第238卷),他受命之后,借父兄权势,又以锦衣近臣自诩,未出山海关,就遣使与总督汪可受讲钧礼,闹得朝议哗然。既抵辽东,经略杨镐以其为铁岭人,派他守铁岭;不久,又令李如桢屯驻沈阳。铁岭仅以参将丁碧等领兵防守,兵力更加单弱。因此,努尔哈赤把丁碧作为饵下游鱼。

  后金汗是在探知明军将领之间的矛盾及铁岭城守空虚后,才带兵围城的,他坐在铁岭城东南的小山上,指挥八旗军的步骑攻城。城上游击喻成名、吴贡卿、史凤呜、李克泰等率军坚守,放火炮,发矢石,八旗兵死伤很多。努尔哈赤派兵竖起楯梯,登城毁陴;同时,被收买的明“参将丁碧开门迎敌”(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卷),引导八旗军进城,明游击喻成名等因外无援兵,内有叛徒,城陷后阵亡。铁岭陷后,“士卒尽杀之”,“屯兵三日,论功行赏,将人畜尽散三军”(《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3卷)。努尔哈赤通过明军中的叛徒,从内部攻破堡垒,智取了铁岭。

  然而,总兵官李如桢未能闻警驰援,是明失去铁岭的重要原因。据辽东巡按陈王庭参劾李如桢言:

  据七月二十四日酉时,署铁岭游击李克泰以虏入三岔儿堡,紧急夷情飞报李如桢矣。闻虏距边只十四五里,设使亲提一旅,衔枚疾趋,一夜可度铁岭,虏闻援至,自不得不解铁岭之围,何乃缩朒(nǜ)观望,延至二十五日申时方抵新兴铺,俟贺镇守兵至方才合营,而铁岭于是日辰时陷矣。(《明神宗实录》内阁文库本,第47卷)

  铁岭陷后城内军丁死亡四千余人,城乡男妇被杀掳万余人。但李如桢纵兵割后金死兵一百七十九颗首级报功而还。李如桢以拥兵不救,后被下狱论死,崇祯时又被免死充军。

  开原和铁岭,是明朝辽东御守后金军西进的屏蔽,二城被陷,其失甚大。明人评曰:“铁岭、开原,为辽重蔽,既并陷贼,则河东已在贼握中。”(苕上愚公:《东夷考略·女直》)此为中綮(qìng)之言。

  正当努尔哈赤智取开原、铁岭,连连得志的时候,明兵部右待郎兼右佥都御史、辽东经略熊廷弼,驰骑兼程,来到辽阳。熊的到来,使辽东形势发生急剧变化,后金汗进取辽沈计划遇到了困难。努尔哈赤召集诸贝勒大臣及李永芳等,会议进取方略。据熊廷弼获明生员降顺后金并为其谍工的贾朝辅,同年八月的供词称:

  本月初十日,降主会集诸部各头目及李永芳等,问此番攻取何先?或曰当先辽阳,倾其根本;或曰当先沈阳,溃其藩篱;或曰熊经略已到,彼必有备,当先北关,去其内患。降主曰:“辽已败坏至此,熊一人虽好,如何急忙整顿兵马得来!”李永芳曰:“凡事只在一人,如憨一人好,事事都好。”降主曰:“说得是。我意亦欲先取北关,免我内顾;将来好用全力去攻辽、沈。”(《熊襄愍公集》第3卷)

  上述供词中的降主,即努尔哈赤。熊廷弼经略辽东,打乱了努尔哈赤拟定的进军日程表。努尔哈赤根据辽东局势的变化,重新作了部署:北取叶赫,西抚蒙古,等待时机,攻取辽、沈。

  不怕大明十万兵,独怕一个熊蛮子

  明朝萨尔浒之战三路丧师,辽东告警。吏部尚书赵焕率领廷臣诣文华门,具公疏跪请万历帝召见群臣,共议辽东战守长策。至暮,始遣中官以帝疾谕之退。赵焕等再疏趋万历帝御文华殿听政,疏言:“他日蓟门蹂躏,敌人叩阍(hūn),陛下能高枕深宫,称疾谢却之乎?”(《明史·赵焕传》第225卷)于是,明廷在群臣促议之下,终于起用原任御史熊廷弼为大理寺丞兼河南道御史,宣慰辽东。

  熊廷弼,字飞百,江夏(今武昌)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后任御史。他身高七尺,雷厉风行,能左右射,有胆知兵,刚直不阿,严明有声。万历三十六年(1608)巡按辽东。他在巡行金州路上,有一个同城隍神作斗争的故事:

  岁大旱,廷弼行部金州,祷城隍神,约七日雨,不雨毁其庙。及至广宁,逾三日,大书白牌,封剑,使使往斩之。未至,风雷大作,雨如注,辽人以为神。(《明史·熊廷弼传》第259卷)

  这个传说活灵活现地反映出熊廷弼敢于斗争的无畏精神,时巡抚赵楫、总兵李成梁放弃宽奠八百里给建州,并将六万民户焚舍内徙,熊不畏权贵炙炎,疏劾二人罪状。他在“辽数年,杜馈遗,核军实,按劾将吏,不事姑息,风纪大振”(夏燮:《明通鉴》第76卷)。后党争案起,熊廷弼回籍听勘。

  杨镐丧师,明廷于三月二十三日起用熊廷弼宣慰辽东。时廷弼家居,闻命后,每昼夜兼驰二百余里,赴京请敕书、关防,但两上奏疏,不即给发。六月二十二日,擢为兵部右待郎兼右佥都御史,经略辽东。至七月初七日,始陛辞赴辽。时开原已失,刚出山海关,铁岭又陷。熊廷弼于二十九日抵辽阳后,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幅残破凋敝的画面——

  官将:明自丧败以来,辽军总兵以下官将死者五六百员,降者百余员,“辽将、援将已是一扫净尽,今残兵零碎,皆无人统率”(《熊襄愍公集》第3卷);幸存者也是终日兀兀,畏敌如虎。

  兵士:辽军中残兵,“身无片甲,手无寸械,随营糜饷,装死扮活,不肯出战”(《熊经略疏稿》第1卷);额兵,或死于征战,或图厚饷逃为新兵;募兵,多为无赖之徒,不习弓马,朝从甲营领出安家月粮,而暮投乙营点册有名;援兵,更为滥竽充数,弱军朽甲,不堪入目。这五六万辽兵,各营逃者日以千百计,且“望敌而逃,先敌而逃,人人要逃,营营要逃”(《熊襄愍公集》第3卷)。

  辽民:辽东人民在一年之间,“或全城死,或全营死,或全寨死,或全家死。军散之日,辽、沈余民放声大哭,魂魄虽收,头颅犹寄。人有百死而无一生,日有千愁而无一乐,家家抱怨,在在思逃”(夏燮:《明通鉴》第76卷)。逃难的饥民,吃草根树皮度日,草根树皮吃尽,竟然父子相食。

  军器:明自清、抚失陷以来,百年所藏贮的盔甲、弓刀、枪炮等军器,一空如洗。“坚甲、利刃、长枪、火器丧失俱尽,今军士所持,弓皆断背断弦,箭皆无翎无镞,刀皆缺钝,枪皆顽秃”(《熊襄愍公集》第3卷)。甚至在辽阳教军场受验的近三万兵士中,有的全无一物,借他人残盔朽甲应付;竟有两万多人戴毡帽、着夹衫,徒手应点。

  粮饷:到户部领粮饷,连续三个月,俱不发给。熊廷弼说:“岂军到今日尚不饿,马到今日尚不瘐(yǔ)不死,而边事到今日尚不急耶!军兵无粮,如何不卖袄裤什物,如何不夺民间粮窖,如何不夺马料养自己性命,马匹如何不瘐不死!”(夏燮:《明通鉴》第76卷)

  战马:辽东原有战马数万匹,兵败之后,一朝而空。所余马匹羸损不堪,除因短料缺草外,“率由军士故意断绝草料,设法致死,图充步军,以免出战。甚有无故用刀刺死者”(《熊襄愍公集》第3卷)。

  总之,自努尔哈赤袭破抚顺到夺占铁岭,只有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明朝辽东形势急转直下。经略熊廷弼在《东事问答》中概括辽东局势颓败时言:

  始下清、抚,譬火始然;三路覆师,厥攸灼矣;开、铁去而游骑纵横,火燎于原;今且并窥辽、沈,遂成不可响迩之势。(《熊襄愍公集·东事答问》第8卷)

  但是,辽东经略熊廷弼,卓然独立,力挽狂澜,针对上述时弊,采取整顿措施。

  第一,躬自巡历,严肃军纪。熊廷弼初抵辽阳,派佥事韩原善往抚沈阳,惮不敢行;继命分守道阎鸣泰往,至虎皮驿恸哭而回。于是熊廷弼亲自巡历,自虎皮驿抵沈阳,又乘雪夜赴抚顺关,勘视屯扎形势。总兵贺世贤以近敌斥堠,恐有不虞,极力加以劝阻。他说:“似此冰雪满地,断不料经略轻身往。”(《熊襄愍公集》第8卷)并鼓吹进抚顺关。后金侦报经略巡边,努尔哈赤命斩木运石堵绝山口,以防明军袭击。经略熊廷弼令严法行,骈斩逃将刘遇节、王捷、王文鼎,献首各坛,举哀大哭,以祭死节兵民。顿时“居民哀感,官军恐栗”(《熊经略疏稿》第1卷)。他又诛贪将陈伦,劾罢总兵官李如桢,号令专一,军纪整肃。

  第二,筹措粮饷,招集流亡。熊廷弼莅任后,上书朝廷,疏请调拨银两、粮秣;整饬军伍,裁汰冗兵粮饷;招集流亡,返乡耕农,足食裕粮。熊廷弼招集流移数十万人,使“去者归,散者聚,嬉嬉然室家相乐也;商贾逃难回籍者,今且捆载麇(qún)至,塞巷填衢,不减五都之市也”(《熊襄愍公集》第4卷)。并兴屯垦,植粮谷,助兵饷,安民心。

  第三,修整器械,缮治城池。熊廷弼在疏言中称,除请内库拨发器械外,自筹打造定边大炮三千数百尊,百子炮数千尊,三眼枪等七千余杆,盔甲等四万五千余副,枪刀、锐叉二万四千余件,火箭四十二万余支,火罐等十余万个,双轮战车五千余辆等(《熊襄愍公集》第4卷)。他又浚濠缮城,修辽阳墙垣,“城高厚壮,屹然雄峙”(《熊襄愍公集》第8卷);城外挑濠三道,每道宽三丈,深二丈,濠外复筑大堤潴水,以加强守御。

  第四,激励士气,任用辽官。熊廷弼为振奋士气,集官兵于教场,杀牛数百头,置酒数千坛,蒸饼数十万个,连飨军士四日,风声颇盛。又遍巡各营,操练队伍,赏功罚过,整肃军容。并任用辽官,采纳辽人之议。辽人刘国缙倡辽南四卫聚结抗金,受到熊廷弼的器重与俯纳。

  第五,联朝结蒙,两翼策应。辽东左翼为朝鲜,先是抗倭援朝,战退倭兵,使朝鲜收其疆土,复其城郭。朝鲜虽出兵宽奠,助明杨镐之师而兵败,但仍忠于明朝。辽东右翼为蒙古,其漠南察哈尔部林丹汗,誓抗后金。熊廷弼联络朝鲜,笼络蒙古,以从左右两翼,挟制后金,缓图大举。

  第六,疏陈方略,布兵固守。《辽筹》载《答经略熊司马书》有云:“惟清野坚壁,以老其师;设机置炮,以挫其锐;出奇埋伏,以乘其惰;厚集固守,勿轻与战。而奴来不得志则去,因以重困矣。此安危之机,在台省固自有妙算也。”熊廷弼在广集众议,巡视堡隘,刺探敌情,审度形势之后,上《敬陈战守大略疏》,请集兵十八万,马九万匹,在叆阳、清河、抚顺、柴河、三岔河、镇江诸要口,设置重兵,画地而守,分合奇正,以成全局。无警就地操练,小警自为堵御,大敌互相应援。更挑精悍者为游徼,乘间捉哨探,扑零骑,扰耕牧,轮番迭出,渐进渐逼,使其疲于奔命,徐议相机进征。

  熊廷弼镇辽一年,勇于任事,躬亲徼(jiào)巡,号令严肃,雷厉风行。他整顿了濒于溃散状态的军队,稳定了陷于混乱状态的前线,守备大固,功绩卓著。史评其事功曰:“一时大臣,才气魂力,足以搘拄(zhīzhǔ)之者,唯熊司马一人耳。”(全祖望:《鲒埼亭集》,《书明辽东经略熊公传后》)

  努尔哈赤在熊廷弼任辽东经略的一年零三个月期间,见辽东军容整肃,边防改观,便改变了全力向辽东进攻的部署。他把两支军事触角,一支伸向北关,吞并叶赫(见第五章),另一支伸向东部漠南蒙古诸部(见第七章)。据《满文老档》所载,这段时间有关蒙古的记录共二十二条,而有关明朝的记录仅四条。这反映出努尔哈赤对明朝采取了谨慎的态度。但他也进行了一些小规模的试探性行动。

  如万历四十八年,即天命五年(1620)五月,八旗军两入明边,略花岭山城,俘获约四百人。六月,八旗军“共二万余分为二股,一股自抚顺关进境,总兵贺世贤御之;一股从东州地方直抵奉集堡,总兵柴国柱御之”(《明光宗实录》第4卷)。旋退掠王大人屯等十一屯寨,“挖取窖里粮食”(《满文老档·太祖》第15卷)而归。八月,努尔哈赤带领诸王大臣统兵围懿路、蒲河,兵临沈阳城下。熊廷弼乘马趋救,督将策应。八旗兵退屯灰山,后撤回界凡。努尔哈赤因师行不利,令将十余名官将捆绑,额亦都自缚请罪。九月,八旗兵又进入懿路、蒲河地方,抢掠粮食,被贺世贤率兵斩杀八十九人。

  但是,正当明朝辽东形势初步好转,后金挥戈南进屡受挫折的时候,明统治集团内部发生重大政治变化。万历四十八年即天命五年(1620)七月二十一日,明神宗万历帝朱翊钧死去。其长子朱常洛于八月初一日继皇帝位,是为光宗泰昌帝。但九月初一日又吞红丸死于乾清宫,“一月之内,梓宫两哭”(《明熹宗实录》第1卷)。朱常洛长子朱由校袭受皇位,是为熹宗天启帝。时“三案构争,党祸益炽”(《明史·光宗本纪》第21卷),天启朝统治集团内部的“党争”愈演愈烈。大臣之间,结党营私,排斥异已,互相讦告。熊廷弼虽在边防劳绩可纪,但他性刚直,拒援引,不徇私受贿,也不曲意逢迎,得罪了一些人,成为党争中的被攻讦者。

  光宗暴死,熹宗初立,党争激烈,而封疆议起。刘国缙和姚宗文先挟私鼓煽同类倾陷熊廷弼,他上疏自辨;御史冯三才、顾慥(zào)、张修德又疏劾熊廷弼,他再疏自明:“辽已转危而致安,臣且之生而致死。”(《明熹宗实录》第2卷)给事中魏应嘉等复连章攻劾,朝廷派袁应泰代熊廷弼为辽东经略。熊廷弼在统治集团政治斗争中被挤下台。他含愤抗辨道:

  今朝堂议论,全不知兵。冬春之际,敌以冰雪稍缓,哄然言师老财匮,马上促战;及军败,始愀(qiǎo,脸色改变)然不敢复言。比臣收拾甫定,而愀然者又复哄然责战矣。自有辽难以来,用武将,用文吏,何非台省所建白,何尝有一效!疆埸事,当听疆埸吏自为之,何用拾帖括语,徒乱人意,一不从,辄怫然怒哉!(《明史·熊廷弼传》第259卷)

  熊廷弼先后五疏,极辨边吏得不到君主的信任,针砭了当时弊政的要害。明廷罢免辽东经略熊廷弼,正是自坏长城。

  袁应泰代熊廷弼为经略,薛国用为巡抚。袁应泰受职后,杀白马祭神,愿与辽事相始终。但他“历官精敏强毅,用兵非所长,规画颇疏”(《明史·袁应泰传》第259卷)。熊廷弼在辽,部伍整肃,法令严,守御为主;袁应泰则宽纵将士,妄自诩,谋取抚顺。袁应泰改变熊廷弼原来部署,撤换许多官将,造成前线混乱;又收纳过多蒙古和女真降人,混入大量谍工,阴为后金内应。

  后金在明统治集团内部发生政治变化的时候,既有胜利,也有困难。后金灭叶赫,抚蒙古,女真实现统一,势力空前强大,军队约有十万人(《熊襄愍公集》第3卷)。同时,辽东大旱,赤地千里,年荒米贵,石米四两(《明光宗实录》第7卷)。后金人口增多,粮食奇缺,数以千计的女真人南丐东乞。后金汗为摆脱经济困境,度过灾荒,需要向辽河流域兴兵。但熊廷弼任经略使努尔哈赤原拟进军辽、沈的计划推迟一年多。经过耐心地等待,向明进兵时机终于到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善于等待时机,巧于捕捉时机,是努尔哈赤聪明机智的火花。努尔哈赤紧紧地抓住明朝皇位更替,党争益烈,经略易人,军心涣散,辽东大饥,边防紊乱的有利时机,向辽、沈大举进兵。

  血战沈、辽,十四卫传檄而定

  天启元年即天命六年(1621)春,努尔哈赤为夺取辽阳、沈阳,进入辽河流域,发动了辽沈之战。他在战前,刺侦情报,厉兵秣马,制钩梯,造楯车,做了精心准备。福余卫头目煖兔名下把速等向明边吏密报:“有达子哈喇等四名持布匹,前往奴儿哈赤家贸易,闻奴酋欲于闰二月来克沈阳。”(《明熹宗实录》第6卷)辽民被后金掳掠逃回者,也“皆言奴酋制造钩梯、营车,备糗粮,将犯沈、奉”(《明熹宗实录》第7卷)。努尔哈赤要夺取辽、沈,先略奉集堡,从而揭开辽沈之役的序幕。

  奉集堡是明朝辽东沈阳和辽阳之间的战略要地。熊廷弼言:“沈之东南四十里为奉集堡,可犄角沈阳,奉集之西南三十里为虎皮驿,可犄角奉集;而奉集东北距抚顺、西南距辽阳各九十里,贼如窥辽阳,或入抚顺,或入马根单,皆经由此堡,亦可阻截也。不守奉集则沈阳孤,不守虎皮则奉集孤,三方鼎立。”(《明经世文编》)努尔哈赤探知奉集堡居于辽、沈之中的重要战略地位。明给事中倪思辉言:“奉集居辽、沈之中,奉集危则辽、沈中断,此奴之所眈眈而视也!”(《明熹宗实录》第7卷)努尔哈赤正是要举兵略奉集堡,以武力侦探辽阳和沈阳两城明军的实力。

  二月十一日,努尔哈赤率诸贝勒大臣,统左右翼步骑劲旅,分兵八路,略奉集堡,揭开沈阳之役的序幕。守城总兵官李秉诚得八旗兵来攻的哨报,未能固守坚城,凭藉堑濠,施放火炮,抗御敌兵;却领三千骑兵出城六里安营迎战。他先派二百骑兵为前探,与后金军左翼四旗相遇,被击败。后金军驰击,李秉诚率兵拔营入城。后金军追至城下,被城上大炮打死参将一员及兵士多人。时努尔哈赤在城北高冈处指挥。他命第十子德格类等率右翼四旗兵追击明军。明军二万骑溃逃,德格类率骑兵冲杀,至明兵屯聚之所,其众惊遁。明总兵朱万良引师来援,但“见虏而溃,死者数百人”(《明熹宗实录》第6卷)。明监军道高出,得后金军围奉集堡的驰报后,“睨视佩刀,即有意外,引以自裁”(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3卷),完全失去胜利的信心。努尔哈赤在奉集堡进行的一场“矢镞侦察”,获得意外的成功。

  后金汗在略沈阳的一支犄角奉集堡五天之后,又攻沈阳的另一支犄角虎皮驿。随之,后金兵又至王大人屯,“往来无定,骎(qīn)图大举”(《明熹宗实录》第6卷)。努尔哈赤麾兵四击,忽东忽西,既试探明军的虚实,又麻痹明兵的警觉,以准备率倾国之师,进取沈阳。

  沈阳是明朝在辽东的重镇。三月十日,努尔哈赤亲率诸贝勒大臣,统领八旗大军,将“板木、云梯、战车,顺浑河而下,水陆并进”(《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3卷),向沈阳进发。明军闻警,举燧传报。沈阳守将总兵官贺世贤、尤世功得警报后,连夜率领一万兵丁守城。“沈阳城颇坚,城外浚濠,伐木为栅,埋伏火炮”(《明熹宗实录》第8卷)。城周挖有沟堑,设置陷井,井底插有尖桩,并覆盖秫秸,虚掩浮土。城上环列火器,分兵坚守。

  三月十二日,八旗军兵临沈阳城下。努尔哈赤统兵驰至,未敢督兵攻城,先派数十骑隔濠侦探。武举出身的明总兵尤世功,带家丁冲出,杀死四人,略获小胜。努尔哈赤又命“用战车冲锋,马步继之”(《明熹宗实录》第8卷),将沈阳城围困。

  三月十三日,清晨,努尔哈赤再派骑兵挑战。行伍出身的总兵官贺世贤勇猛而寡谋,日日饮酒,贪功出城迎战。据《明熹宗实录》记载:

  世贤故嗜酒,次日取酒引满,率家丁千余出城击奴,曰:“尽敌而反!”奴以羸卒诈败诱我,世贤乘锐轻进。奴精骑四合,世贤且战且却,至沈阳西门,身已中四矢。(《明熹宗实录》第8卷)

  贺世贤从东门退到西门,虽挥铁鞭奋力抵御,但身中数十矢,坠马而死。总兵尤世功出西门营救,士卒哄散,马仆身死。时努尔哈赤一面派精骑追杀贺世贤部众,一面督兵用云梯、楯车攻城。八旗兵从城东北角挖土填濠,城上连发炮,因发炮过多,炮身炽热,至装药即喷。八旗兵乘机蜂拥过濠,急攻东门。此时,城中闻贺世贤兵败,尤世功战死,洶洶溃散,“降夷复叛,吊桥绳断”(《明熹宗实录》第8卷),八旗兵拥门而入,进占沈阳城。明兵民被杀死者,据说有七万人。

  时明总兵官童仲揆、陈策等统川浙兵由辽阳北上援沈,行至浑河,得报沈阳已陷。陈策下令还师,裨将周敦吉等坚请进战。先是,明征石砫女土官秦良玉率兵援辽。良玉有胆智,善骑射,兼通词翰,仪度娴雅。且驭部下严,每行军令,上下贯一,军伍肃然,辽东事急,征良玉兵。良玉先遣兄邦屏以数千人行,时已至沈阳。明军遂分为两大营,周敦吉与石砫都司副总兵秦邦屏等率川兵营桥北;童仲揆与陈策等率浙兵营桥南。努尔哈赤得到侦破报后,急命右翼四旗兵前去驰击。明军桥北川兵营结阵未就,被四面围攻,双方开展激战。明军杀死后金兵二三千人,后金军“却而复前,如是者三”;明军饥疲不支,周敦吉、秦邦屏等战死,其余兵将奔桥南浙兵营。后金军渡河后将浙兵营包围数重。这时明守奉集堡总兵李秉诚,守武靖营总兵朱万良、姜弼领兵数万来援,至白塔铺观望不前,及浙兵营被围,始前一战,被后金左翼四旗兵杀三千人,败遁而归。后金军左右两翼遂并攻浙兵营。营中放火器,后金兵死伤枕藉。浙兵营火药罄尽,短兵相接,力战而败。童仲揆、陈策等皆战死。浙兵营虽败,但殊死奋战,极为壮烈。《明熹宗实录》记载:“自奴酋发难,我兵率望风先逃,未闻有婴其锋者,独此战,以万余人当虏数万,杀数千人,虽力屈而死,至今凛凛有生气。”(《明熹宗实录》第8卷)

  努尔哈赤攻陷沈阳,击破明两路援军之后第五天,即三月十八日,集诸贝勒大臣道:“沈阳已拔,敌兵大败,可率大兵,乘势长驱,以取辽阳。”(《满洲实录》第6卷)诸贝勒大臣会议同意努尔哈赤的重大军事决策。会后,他亲率八旗军,“旌旗蔽日,弥山亘野”(《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7卷),向辽阳进发。

  辽阳是明朝辽东的首府,是东北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的中心。辽阳城坚池固,外围城濠,沿濠列火器,环城设重炮。沈阳、奉集陷落后,辽阳失去屏障——“初,辽阳恃沈阳、奉集二城为藩蔽,而沈东捍建州,西障土蛮,较奉集更重。沈阳既陷,奉集失犄角之势,亦没。时骁将劲卒,皆萃沈、奉,辽兵不满万”(《明史纪事本末》)。经略袁应泰得到沈阳失陷的败报之后,急檄撤各路兵守辽阳。他下令引太子河水注濠,缘城布兵,加强防守。

  三月十九日,包围辽阳。后金军出虎皮驿,渡浑河之后,扑向辽阳。经略袁应泰督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朱万良五总兵等率兵出城五里处结阵,与后金军对垒。后金兵见辽阳城池险固,兵众甚盛,多意沮欲退。这时,据《光海君日记》载:“老酋曰:‘一步退时,我已死矣。你等须先杀我,后退去。’即匹马独进。”努尔哈赤并麾左翼四旗兵进击,明军发炮接战。后金军火器齐放,拥众冲杀,明军营乱,开始溃散。后金军乘胜追击六十里,至鞍山胜利返回。同时,辽阳西关出援的明兵,也被后金军击败。是夜,明兵在城外扎营,经略袁应宿营中。努尔哈赤也在包围辽阳的八旗军中过夜。

  三月二十日,两面攻城。明军兵力重点放在东门和小西门。明兵先在东城门,列队放火炮,反击后金军。努尔哈赤命后金兵分左右两翼,右翼四旗兵攻打东门,左翼四旗兵攻打小西门。明军发火箭抗击,后金兵稍受挫。努尔哈赤在右翼指挥,命右翼分兵堵塞城东入水口,左翼分兵挖开小西门闸口以泄濠水。当入水口被堵住,城濠开始干涸时,他又命右翼四旗兵推楯车攻城。明军排列三层,施放火器抵御。后金兵呼喊而进,明骑兵先动摇,步兵坚持作战。后金兵发动强攻,明军步兵受挫败退。明总兵梁仲善、朱万良战死,步骑兵大溃,望城而奔,被杀溺死者甚众。袁应泰退入城内,与巡按御史张铨分陴(pī,女墙)固守。

  在右翼四旗兵攻打城东门的同时,左翼四旗兵在攻打小西门。明军在城上放火箭,掷火罐,隔濠射击,奋力守御。左翼军派骑向努尔哈赤驰报:小西门桥能夺下来!努尔哈赤命令道:“你们试夺桥入!”(《满文老档·太祖》第19卷)莽古尔泰贝勒、阿敏贝勒遂率兵冒炮火夺桥。扬古利奋勇陷阵,夺桥渡河,近城强攻。城上万矢下射,后金兵奋死前进。傍晚,左翼军竖云梯,列楯车,登城而上,同城垛守军展开肉搏战。明军提灯夜战,直至天亮。明监司高出、牛维曜、胡嘉栋及督饷郎中傅国等乘乱缒城而逃,人心离沮。

  三月二十一日,攻陷辽阳。努尔哈赤督率左右翼军发起总攻。袁应泰列楯大战,又败。明军从城上扣弦发矢,进行抵御;后金军尽锐环攻,奋死夺城。傍晚,小西门火药起火,各军窝铺、城内草场俱焚,守城军士溃乱。先是,袁应泰仁柔,纳贺世贤用降夷之说,至是,“堕奴计也”(《明熹宗实录》第8卷)。城外后金军夺门,城内谍工巨族内应:

  薄暮,谯(qiáo)楼火,大清兵从小西门入,城中大乱,民家多启扉张炬以待,妇女示盛饰迎门,或言降人导之也。(《明史·袁应泰传》第254卷)

  袁应泰见城楼起火,知城陷,在城东北镇远楼上,佩剑印,自缢死,其仆纵火焚楼。辽东巡按御史张铨被俘,李永芳劝降,不服;努尔哈赤诱以高爵,也不从,被缢死。后金军攻陷辽阳城。

  后金连陷沈、辽,“河东十四卫生灵尽为奴属”(《明熹宗实录》第9卷)。努尔哈赤夺取辽阳之后“数日间,金、复、海、盖州卫,悉传檄而陷”(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4卷)。据《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记载:

  辽阳既下,其河东之三河、东胜、长静、长宁、长定、长安、长胜、长勇、长营、静远、上榆林、十方寺、丁字泊、宋家泊、曾迟、镇西、殷家庄、平定、定远、庆云、古城、永宁、镇夷、清阳、镇北、威远、静安、孤山、洒马吉、叆阳、新安、新奠、宽奠、大奠、永奠、长奠、镇江、汤站、凤凰、镇东、镇夷、甜水站、草河、威宁营、奉集、穆家、武靖营、平虏、虎皮、蒲河、懿路、汛河、中固、鞍山、海州、东昌、耀州、盖州、熊岳、五十寨、复州、永宁监、栾古、石河、金州、盐场、望海埚、红嘴、归服、黄骨岛、岫岩、青台峪等大小七十余城官民,俱剃发降。(《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3卷)

  努尔哈赤攻占辽阳,下令汉民剃发,以示归顺。他利用已降顺的通判黄衣,剃去头发,披红蟒衣,骑着骡子,沿街游说。但受到汉人的唾弃。

  明军长于守城,短于野战,而后金军长于野战,短于攻城;但后金军却能以短击长,在十天之间,连陷沈阳和辽阳。这固然由于明朝政治腐败,失去民心,经略易人,士气不振,经镇不和,滥收降人,情况不明,指挥失措;后金战机有利,将士勇猛,兵力集中,准备周详,战术灵活,上下一心,器械精利,指挥得当。但是,更由于努尔哈赤的策略有两个显著的特点,其一是,诱敌出城,歼其精锐。如沈阳的贺世贤,辽阳的袁应泰,都误堕其计。这就变敌之长为短,而使己之短为长。其二是,用计行间里应外合。朝鲜《光海君日记》载义州府尹郑遵驰启:辽阳和沈阳“城中(人)受虏间金,开门引入,经略袁应泰、总兵贺世贤死之。盖奴贼攻城非其所长,前后陷入城堡,皆用计行间云”(《光海君日记》第163卷)。这是一语中的之言。明朝官员在疏奏中也指出:

  臣闻攻城而破者矣,未闻不攻而破者也。沈阳以吊桥绳断破,说者谓降夷实为之。辽以角楼火起破,的系辽人为内应。闻辽城中私通李永芳者凡数十家,相与约期举事。(《明熹宗实录》第9卷)

  努尔哈赤从夺取明朝辽东第一座城堡抚顺起,中经开原、铁岭、沈阳,直至辽东首府辽阳,都是用计行间,里应外合而得手的。他既占领辽河以东广大地区,更涎贪河西,便兵指辽西重镇——广宁。

  再占广宁:汗王的完胜,大明的惨败

  明朝失陷辽、沈,举国震惊,京师戒严,九门昼闭。廷臣在失败中想起了听勘回籍的原辽东经略熊廷弼。沈阳失,大学士刘一燝(zhǔ)言:“熊廷弼守辽一年,奴酋未得大志,不知何故,首倡驱除。”(《明熹宗实录》第8卷)辽阳陷,山西道御史江秉谦又力陈熊廷弼保守危辽之功,疏言:“其才识胆略有大过人者,使得安其位,而展其雄抱,当不致败坏若此。”(《明熹宗实录》第8卷)天启帝也谕部院:“熊廷弼守辽一载,未有大失;换过袁应泰,一败涂地。”(《明熹宗实录》第9卷)明廷在不得已的情势下,再次起用努尔哈赤“独怕的那个熊蛮子”。于是明廷惩治前劾熊廷弼的御史冯三元、张修德和给事中魏应嘉,各降三级,并除姚宗文名。诏起廷弼于籍,冀支撑辽西残局。

  熊廷弼入朝,针对努尔哈赤短于攻坚、缺乏水师、后方不稳、兵力不足等弱点,建三方布置策:陆上以广宁为中心,集中主要兵力,坚城固守,沿辽河西岸列筑堡垒,用步骑防守,从正面牵制后金的主力;海上各置舟师于天津、登、莱,袭扰后金辽东半岛沿海地区,从南面乘虚击其侧背;并利用各种力量,扰乱其后方,动摇其人心——待后金回师内顾,即乘势反攻,可复辽阳。而经略坐镇山海关,节制三方,以一事权。朝廷遂命熊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驻山海关,经略辽东军务;命王化贞为广宁巡抚,驻广宁,受经略节制。廷弼起行前,天启帝赐麒麟服一袭,敕设郊宴饯行,以示宠任;经略熊廷弼出京之日,佩尚方剑,在京营选锋五千人护卫下陛辞启行,与王化贞共同统兵抵御后金军的进攻。

  王化贞,进士出身,由户部主事历右参议,分守广宁。辽、沈陷后,进右佥都御史,巡抚广宁。

  化贞为人(sì,愚)而愎,素不习兵,轻视大敌,好嫚(màn)语。

  王化贞先派二万兵守三岔河,河长一百二十里,步骑一字摆开,每数十步搭一土窝棚,置军六人,画地分守。熊廷弼斥言“东兵过河,所置地仅里许,窝卒仅百许,空散二万众于沿河”(《熊襄愍公集》第8卷),不能阻遏后金骑兵。化贞不听,经抚牴牾(dǐwǔ,抵触、矛盾)。经抚不和,意见相左,经臣主守,抚臣主战。王化贞寄望于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的援兵。“虎墩虎憨调兵四十万助攻奴酋”(《明熹宗实录》第14卷),可不战而取胜;妄臆李永芳为内应,必兵到而敌自溃。他具疏“愿以六万人进战,一举荡平”后金(《明熹宗实录》第18卷);至“仲秋八月,可高枕而听捷音”(《明史·熊廷弼传》第259卷),然后解戈释甲,归老山林。他对士马、甲仗、粮秣、营垒一概不问,兵士或“毡帽布衫,执棍而立”,或“沿村乞食,弓刀卖尽”,却务空言以娱朝廷。尽管如此,王化贞还是得到廷臣的宠信。因为他以辅臣叶向高为座主,以兵部尚书张鹤鸣为奥援。正如《明史》所说:“化贞本庸才,好大言。鹤鸣主之,所奏请无不从,令无受廷弼节度。”(《明史·张鹤鸣传》第259卷)而张鹤鸣又投靠阉党。因此,满朝为忧的经略巡抚不和,根子在于阉党。

  先是,天启帝冲龄登极,未及半月即赐魏进忠(后赐名忠贤)世荫,封乳母客氏为奉圣夫人。不久,魏忠贤谋杀中官王安,结成客魏集团。天启帝既喜“倡优声伎,狗马射猎”,又好“亲斧锯髹漆之事,积岁不倦。每引绳削墨时,忠贤辈辄奏事。帝厌之,谬曰:‘朕已悉矣,汝辈好为之。’忠贤以是恣威福惟己意”(《明史·魏忠贤传》第305卷)。魏忠贤势炎日炽,廷臣如顾秉谦、张鹤鸣,辽将如王化贞、毛文龙等依媚谄附。辽东经抚不和,系于枢部阁臣。吏科给事中赵时用言:“经抚相与哄于外,会议相与哄于朝。”(《明熹宗实录》第17卷)天启帝命廷议经抚的去留。天启二年,天命七年(1622)月十二日,在中府召集九卿科道会议。这是一次极为重要的会议。与会者八十一人,明确表示支持经略熊廷弼,将“登莱、广宁二抚互换者”(《明熹宗实录》第18卷),仅徐扬先一人,其余或党护王化贞,或操持两端。熊廷弼自料得不到阁部的支持,恐惧涕泣地疏言:“经抚不和,恃有言官。言官交政,恃有枢部。枢部佐斗,恃有阁臣。臣今无望矣。”(《明史·熊廷弼传》第259卷)这次朝廷会议,不仅注定熊廷弼的失败,而且表明阉党已开始占据统治地位。两年后杨涟抗疏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状,则不过是东林党同阉党的公开决裂。所以,辽东经抚不和,仅仅是明朝政治傀儡戏台上两个互斗的木偶,其操纵者则隐伏在后台,即明朝最高统治集团内部的党争。

  正值明朝九卿科道会议争论经抚去留的时候,努尔哈赤准备进兵河西。先是,努尔哈赤夺取辽、沈后的十个月间,探察明朝动静,未敢轻启干戈。他通过李永芳与王化贞之间谍工往来,探知明朝辽东经抚不和,战守举棋不定,熊廷弼内外受困,王化贞浪言玩兵,广宁军备废驰,沿河防守单弱。努尔哈赤决计乘机西渡辽河,兵指广宁。

  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正月十八日,后金汗努尔哈赤命族弟铎弼、贝和齐及额驸沙津和苏巴海等统兵留守辽阳,亲率诸贝勒大臣,带领八旗大军,向广宁进发。经鞍山、牛庄,二十日渡辽河,直逼西平堡。

  广宁巡抚王化贞得到后金军西进的驰报,仓促布兵防守。原议总兵刘渠领兵二万人守镇武,总兵祁秉忠领兵万人守闾阳,分南北两路与广宁犄角;副总兵罗一贵率三千人守西平堡,又在镇宁驻兵。王化贞自带重兵驻广宁,企图以四堡屏障广宁,阻击后金军的进犯。

  后金汗率军过辽河,二十日,围西平堡。守城参将黑云鹤轻敌出战而死。参将罗一贵坚壁固守,后金军攻城不下。时各城守军消极自保,不作援应;王化贞蜷缩广宁,不敢出击。熊廷弼急檄王化贞督战,并激之曰:“平日之言安在?”(《明史纪事本末》)巡抚王化贞遂命总兵官刘渠率镇武兵,总兵官祁秉忠率闾阳兵,心腹骁将孙德功率广宁兵,驰援西平。努尔哈赤分一半军队围西平,以另一半军队迎击前来增援的明军。二十一日,孙德功、刘渠、祁秉忠在平阳桥迎战后金军。孙德功分兵为左右翼,推刘渠部、祁秉忠部先出战。刚交锋,“孙德功等故意上前一冲,即卸(却)去,因而各营俱起,以至大败”(《熊襄愍公集》第7卷)。总兵官刘渠、祁秉忠、副总兵麻承宗战殁于沙岭。同援之副将鲍承先败走,隐匿数日,出降。

  努尔哈赤击败明三路援军之后,遂集中八旗兵力,继续围攻西平。后金兵先发火炮,继拥楯车,竖云梯攻城。明军在城上发炮,杀伤大量后金兵。西平之战打得异常激烈。据《明熹宗实录》载:

  罗一贵将三千人守西平……贼先攻西平,黑云鹤出战而死。罗一贵固守不下,杀奴数千人。李永芳竖招降旗,阴遣人说一贵。一贵骂之曰:“岂不知一贵是忠臣,肯作永芳降贼乎!”斩其使,亦于城中竖招降旗。奴尽锐攻之,相持两昼夜。用火器杀贼,积尸与墙平。会一贵流矢中目,不能战,外援不至,火药亦尽,一贵北向再拜曰:“臣力竭矣!”遂自刭。奴尽屠西平。(《明熹宗实录》第18卷)

  罗一贵以三千人抵御后金军九万人的围攻,最后矢尽援绝,城陷身亡。后金军在西平堡下,损失极为惨重。所以《满文老档》有关西平之役的记载颇为疏略。特书于二十二日举行庆祝破西平之礼,并杀八牛祭。后金军在攻破西平、拔除镇武和闾阳城堡之后,驻师西平堡,准备夺取广宁。

  广宁城在山隈(wēi),“形势若盘,俗谓之盘城”(《盛京通志》第15卷),恃三岔河为阻,背靠医巫闾山,南临大海,西界锦州,东隔辽河与辽阳对峙,成为辽阳通山海之咽喉要地。是明朝失陷辽阳后辽东巡抚的驻地。官将生员暗通后金,兵士漫无纪律,人民惊恐不安。二十二日,王化贞得沙岭败报后,督将士上城戍守,皆不应。游击孙德功在援救西平时佯败先归,因“潜纳款于太祖,还言师已薄城,城人惊溃”(《清史稿·孙德功传》第231卷)。王化贞急召德功至衙署,仍委以守城重任。他刚“出衙门,即发炮,堵城门,封银库,封火药”(《熊襄愍公集》第7卷),以待后金军入城。城中军民一片混乱,携带家眷夺门出奔。

  时王化贞正在衙署阅视军报,对城中惊乱事茫然无知。突然参将江朝栋“急入化贞卧内,化贞方检书,见之大怒,呵责之。朝栋急拉化贞曰:‘事急矣,快走,快走!’”(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7卷)边说边挟着王化贞,奔向马厩,但马又被牵走,仅余两只骆驼。王化贞的行李用两只骆驼装载,在江朝栋等陪护下,步随到城门,“而城门刀棍堵截如林,仅以身免。身旁一相伴朋友已劈头打伤,驼箱已被打夺”(《熊襄愍公集》第7卷)。巡抚王化贞狼狈出逃,二十三日至大凌河,同率领五千援军的经略熊廷弼相遇。巡抚向经略“叹诉辽人内溃,孙德功等谋献,几不得免之状”(《熊襄愍公集》第5卷)。经略熊廷弼“哀而慰之”,并以自带五千兵给王化贞作殿后,护送溃散的军民往山海关行进。其时,“熊廷弼在右屯有兵万人亦逃,所过宁远、宁前诸屯堡,悉纵火焚之。辽人相随逃入关者数十万,逃兵十余万,至关下,大司马王公象乾以总督莅关,闭不纳。廷弼至,按剑叱关吏开门,悉纳之,纵之南”(叶向高:《编》第12卷)。数十万辽西难民,“携妻抱子,露宿霜眠,朝乏炊烟,暮无野火,前虞溃兵之劫掠,后忧塞虏之抢夺,啼哭之声,震动天地”(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7卷)。明朝腐朽的统治,后金贵族的铁骑,给辽西人民造成多么悲惨的境况!

  后金军虽夺取西平堡,但受重创。努尔哈赤驻西平,哨探广宁虚实,未敢策骑轻进。王化贞逃奔之后,游击孙德功、守备黄进等控制了广宁城。二十三日,孙德功派生员郭肇基等至后金汗前,跪请努尔哈赤进驻广宁。努尔哈赤得报后,率领八旗军向广宁进发。时移居广宁之女真人,出门迎降。石氏三兄弟——国柱、天柱、廷柱献城迎降,“天柱首先出迎、国柱、廷柱以城献”(徐乾学:《憺园全集》第31卷)。二十四日,孙德功等带领降顺后金的官将、生员等,已剃发,设龙亭,抬轿,打鼓,吹喇叭,奏锁呐,出城三里,夹道跪迎后金汗入城。努尔哈赤先派八旗诸贝勒大臣入城,后骑马至巡抚衙门。至是,后金军全部占领广宁。

  广宁兵败,京师大震。广宁沦陷是明朝腐败政治的产物,但阉党却把熊廷弼等作为替罪羊。熊廷弼回籍听勘,寻自诣诏狱。天启五年即天命十年(1625)八月,熊廷弼慷慨赴市,衔冤而死。明廷暴尸不葬,传首九边。崇祯初,考选候补工部主事徐尔一上《辨功罪疏》,为熊廷弼疏冤:

  廷弼以失陷封疆,至传首陈尸,籍产追赃。而臣考当年,第觉其罪无足据,而劳有足矜也。广宁兵十三万,粮数百万,尽属化贞。廷弼止援辽兵五千人,驻右屯,距广宁四十里耳。化贞忽同三四百万辽民一时尽溃,廷弼五千人,不同溃足矣,尚望其屹然坚壁哉!廷弼罪安在?化贞仗西部,廷弼云“必不足仗”。化贞信李永芳内附,廷弼云“必不足信”。无一事不力争,无一言不奇中,廷弼罪安在?且屡疏争各镇节制不行,屡疏争原派兵马不与。徒拥虚器,抱空名,廷弼罪安在?(《明史·熊廷弼传》第259卷)

  熊廷弼自任辽事以来,“不取一金钱,不通一馈问,终日焦唇敝舌,与人争言不计”(韩爌:《讼冤疏》,《熊襄愍公集》末卷),扶伤救败,收拾残瓯;但谗言纷纷,三起三落,借题曲死,传首陈尸,做了明朝腐败政治的牺牲品。熊廷弼之死,不仅使明朝失去一位优秀的统帅,而且使后金汗减少一个刚毅的对手。

  后金占领广宁,并连陷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铁场、大凌河、锦安、右屯卫、团山、镇宁、镇远、镇安、镇静、镇边、大清堡、大康、镇武堡、壮镇堡、闾阳驿、十三山驿、小凌河、松山、杏山、牵马岭、戚家堡、正安、锦昌、中安、镇彝、大静、大宁、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胜、大镇、大福、大兴、盘山驿、鄂拓堡、白土厂、塔山堡、中安堡、双台堡等四十余城堡。后金军将广宁等地数百万饷帑、粮食、军器、火药、马牛、布帛等运回辽阳,并把辽河以西的人民驱赶到河东。以右屯卫为例,被驱赶的人口有一万四千七百二十八人,被掠走的牲畜为六千一百九十七头(《满文老档·太祖》第35卷);被运走的粮食有五十万三千六百八十一石八斗七升(《满文老档·太祖》第34卷)。

  为庆贺努尔哈赤占领广宁,福晋们二月十一日从辽阳出发,十四日来到广宁。大福晋率领众福晋,在铺设红地毯的衙门里,向坐在衙署正堂的后金汗努尔哈赤叩贺道:“天眷佑汗,占领了广宁。”(《满文老档·太祖》第36卷)随后依次行庆贺礼,摆设盛宴。十七日,后金汗在福晋们陪伴下返回辽阳。几天之后,后金军又放火烧毁广宁城。

  努尔哈赤占领广宁后,铸下移民与止兵二错。其一,移民。他自惑于占地面大,战线过长,难以防守,恐多事端,便实行空其地、移其民之策(后文另述),而未能乘胜进兵。其二,止兵。他如乘胜进兵,直扣关门,或可创一大局面。佚名《天聪二年奏本》称:“先皇帝席卷河东,正成破竹之势,怀疑中止,是皇天之所以留大明也。”(《明清史料》甲编)皇太极曾言:“慎勿如取广宁时,不进山海关,以致后悔。”(《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2卷)后皇太极又言:

  我师既克广宁,诸贝勒将帅,咸请进山海关。我皇考太祖,以昔日辽、金、元,不居其国,入处汉地,易世以后,皆成汉俗。因欲听汉人居山海关以西,我仍居辽河以东,满、汉各自为国,故未入关,引军而返。(《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3卷)

  但是,努尔哈赤自“七大恨”誓师后,四年之间,陷抚、清,败杨镐,取开、铁,夺沈、辽,占广宁,兵锋所向,频频告捷。整个辽东形势,为之一变。明辽东经略王在晋分析道:

  东事离披,一坏于清、抚,再坏于开、铁,三坏于辽、沈,四坏于广宁。初坏为危局,再坏为败局,三坏为残局,至于四坏——捐弃全辽,则无局之可布矣。逐步退缩之于山海,此后再无一步可退。(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8卷)

  明朝失陷广宁,丢弃全辽,无局可守。但是,努尔哈赤占领广宁,却达到了四十年戎马生涯的顶峰。

  努尔哈赤进占辽河流域后,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是,如何治理和巩固这个幅员辽阔、人口繁盛的地区。他决定:整顿内部,发展生产,颁布“计丁授田”法令,改革女真经济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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