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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皇后”来归

  明朝与蒙古的争局

  蒙古科尔沁部归附后金最早,博尔济吉特氏与爱新觉罗氏世为懿亲。清太祖、太宗、世祖和圣祖先后有四后、十三妃出自科尔沁等部。博尔济吉特氏影响了清初五朝四帝的政治。

  明兴元亡之后,元主自北平出塞,遁回蒙古草原。但故元势力仍有“引弓之士,不下百万众”(《明史纪事本末》第10卷)。元主退回漠北地区,习称北元。北元蒙古贵族仍维持其旧日统治,实行封建割据。他们不甘心于自己的失败,不时地犯扰内地,企望重新入居中原,图谋恢复元朝。明朝为解除蒙古在北方的威胁,曾多次出兵朔漠,力图消灭北元势力。明初,徐达四次北伐,朱棣七次亲征,曾取开平,占应昌,败王保保,降纳哈出。明朝击败北元势力,他们逐渐地分别与明朝建立了臣属关系。

  但是,北元势力虽被击败,而未被消灭。这同明太祖对故元势力的政策不无关系。当明太祖派右丞相徐达攻元大都时,徐达问道:“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将究追之乎?”明太祖答曰:

  元起朔方,世祖始有中夏。乘气运之盛,理自当兴。彼气运既去,理固当衰。其成其败,俱系于天。若纵其北归,天命厌绝,彼自澌(sī)尽,不必穷兵追之。但其出塞之后,即固守疆圉(yǔ),防其侵扰耳。(《明太祖实录》第32卷)

  但是,蒙古贵族势力并未因其气运衰败,而自澌自尽。蒙古贵族势力在不断地骚扰北陲,破墙而入,内犯中原,困围京师。尤以正统之后,明代北患益甚。

  《明史·鞑靼传》载:

  当洪、永、宣世,国家全盛,颇受戎索,然衅服亦靡常。正统后,边备废弛,声灵不振。诸部长多以雄杰之姿,恃其暴强,迭出与中夏抗。边境之祸,遂与明相终始云。(《明史·鞑靼传》第327卷)

  严格说来,明中后期,蒙古衰微,满洲崛兴,故北境之扰,重在满洲,不在蒙古。但明朝前期,蒙古骑犯,甚为严重。

  辽东地区蒙古势力,为患酷烈。洪武时,故元丞相纳哈出“拥二十万众据金山,数窥伺辽”(《明史·鞑靼传》第327卷),后被蓝玉招降。永乐时,阿鲁台为瓦剌所败,“乃率其属东走兀良哈,驻牧辽塞”(《明史·鞑靼传》第327卷);朱棣以亲征阿鲁台,死于榆木川。成化时,蒙古鞑靼部长孛来,“诱兀良哈九万骑入辽河”(《明史·鞑靼传》第327卷),纵骑掳掠。至嘉、隆以后,即努尔哈赤青少年时期,辽东蒙古势力枝蘖(niè)纷繁,先后陵替,相互交错,举其大者,主要有:土蛮部,土蛮为打来孙长子,其弟为委正,其长子为卜言台周,次子为介赛,侄为黄台吉,族弟为土墨台猪等。时土蛮(称小王子)最强,“控弦十余万”,屡躏辽东,“大入小入,岁为边患”(瞿九思:《万历武功录》第10卷)。速把亥部,速把亥为虎喇哈赤次子,其季弟为炒花,其妹夫为花大。速把亥在嘉靖时徙至辽阳北,连结土蛮等,累略辽塞:“嘉、隆以来,虏患何岁亡之?甚至杀大将军如艾草菅。甚哉!速把亥之为祸首也。”(瞿九思:《万历武功录·速把亥列传》第12卷)黑石炭部,黑石炭为孛只第五子,与速把亥等联骑,剽掠辽左。瞿九思在《万历武功录·黑石炭列传》后评论曰:黑石炭“贻我辽左数十年大患,介胄至生虮虱”。董狐狸部,董狐狸即董忽力,为革兰台第五子,其弟为兀鲁思罕、长秃,驻牧宁前外边,牧马辽河,屡犯蓟门。阿牙台皮部,阿牙台皮长子煖兔、次子拱兔,万历初年“两兔尤桀骜甚”(瞿九思:《万历武功录·煖兔拱兔列传》第13卷)。此外,有虎墩兔、青把都、哈卜慎、长昂等诸部。

  当时在辽东地区,同明朝相对抗的政治势力,主要有蒙古和女真。而对辽东掳掠甚者,则为蒙古诸部贵族的铁骑。在努尔哈赤起兵前十年,即从万历元年至十年,蒙古土蛮、速把亥等部贵族对辽东地区的扰犯,编年缕列如下:

  万历元年(1573),正月黑石炭、速把亥犯辽阳,四月土蛮犯铁岭,十月董狐狸之弟兀鲁思罕犯寺儿山台,十二月董狐狸之弟长秃犯边。同年,明廷升赏辽东获功阵亡官兵一千一百四十员名,并修筑城堡边墙。

  万历二年(1574),以土蛮、速把亥等犯辽东,金、复、盖三卫被“杀掠数万,村堡荡然”(《明神宗实录》第30卷)。

  万历三年(1575),正月土蛮、速把亥十万骑驰辽阳,十一月土蛮、速把亥、炒花等以二万骑突锦义。

  万历四年(1576),二月土蛮、黑石炭、速把亥五万骑饮马辽河,十月速把亥、炒花、委正等三万骑犯威远堡。

  万历五年(1577),土蛮等几无月不犯,二月饮马旧辽阳,五月二十万众走凌河。

  万历六年(1578),正月黑石炭大举窥塞,十二月速把亥等三万余骑犯东昌堡。

  万历七年(1579),十月土蛮等四万骑犯前屯。

  万历八年(1580),土蛮等“二十余万,空巢而来,略广宁”(瞿九思:《万历武功录·土蛮列传上》第10卷)。

  万历九年(1581),正月大虏二万余骑犯辽东,十月土蛮等十余万攻广宁。

  万历十年(1582),四月速把亥犯义州。

  以上史实说明,辽东地区蒙古贵族势力连年攻掠,形势严重。但是,万历初年,张居正为相,“居正用李成梁镇辽,戚继光镇蓟门”(《明史·张居正传》第213卷)。李成梁在任辽事二十二年间,率骑迎击蒙古兵,力战却敌,斩杀五千一百八十八级。蒙古骑兵屡受重创,土蛮、速把亥等又相继死去,其余部分枝众多,各相雄长。明廷采取分其枝,纳其款,顺者市赏,犯边攻剿的策略,辽东蒙古势力或受挫,或分化,逐渐走向衰落,这个历史的趋势一直持续下来。

  到十六世纪末,辽东地区明朝军队同蒙古骑兵斗争的结果,历史在朝着他们各自愿望相反的方向发展。虽然,蒙古贵族兴兵屡犯,严重地削弱明朝辽军的力量;同时,李成梁“前后大捷共计十次,斩首五六千级”(《明神宗实录》第141卷),又沉重地打击了蒙古诸部等。但是,他们相互争斗的结果,尤其是李成梁的战功,恰为努尔哈赤做了“嫁衣裳”。因为土蛮等和李成梁厮杀的结局,不仅使双方都退出了角斗场,而且为努尔哈赤登上历史舞台铺平了道路。

  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们

  明代后期,蒙古已逐渐形成三大部:生活在蒙古草原西部直至准噶尔盆地一带的漠西厄鲁特蒙古,生活在贝加尔湖以南、河套以北的漠北喀尔喀蒙古,生活在蒙古草原东部、大漠以南的漠南蒙古。漠南蒙古东西诸部,介于明朝与后金之间,其中有的部同后金接壤,因此后金最早同东部漠南蒙古诸部发生政治联系。

  后金兴起,努尔哈赤之所以决意征抚漠南蒙古,这是因为:首先,漠南蒙古同海西女真关系密切,如叶赫贝勒“金台什孙女为虎墩兔妇”(《明史·鞑靼传》第327卷),蒙古内喀尔喀介赛贝勒夺娶努尔哈赤“已聘叶赫锦泰希贝勒之女”(《满文老档·太祖》第13卷),征抚漠南蒙古有助于女真内部的统一。其次,漠南蒙古位于后金的右翼,只有征抚漠南蒙古,才能解除进入辽沈地区的后顾之忧。再次,漠南蒙古的林丹汗等,与明朝缔结了共同抵御后金的盟约:“愿助兵灭奴,并力恢复天朝疆土。若奴兵到,憨兵不到,断革旧赏;倘奴酋通路,背盟阴合,罹显罚。”(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7卷)只有拆散这个联盟,才能南犯明朝。再其次,征服漠南蒙古,可以打通进入长城的走廊。最后的一个原因是,后金为夺取明统,深感兵力不足,需要征抚蒙古,扩充八旗兵源。努尔哈赤曾说:“蒙古与满洲,语言虽各异,而衣饰风习,无不相同,兄弟之国。”(《满文老档·太祖》第13卷)魏源所说“夫草昧之初,以一城一旅敌中原,必先树羽翼于同部。故得朝鲜人十,不若得蒙古人一”(魏源:《圣武记》第1卷),即是此理。

  漠南蒙古自明初以来,已经遭受二百余年兵燹(xiǎn)之难。明朝政府与故元势力之间,蒙古各部之间,长期无休止的战争,导致了漠南蒙古社会经济的破坏和部民生活的贫困,使许多贫苦牧民陷于“爨(cuàn)无炊”、“衣无帛”的悲惨境遇。蒙古族部民要求结束战乱割据局面,渴望得到安定统一。但是,明朝后期极为腐败,无力重新统一蒙古地区;蒙古各部贵族长期内讧,也无法实现其内部统一。因此,努尔哈赤征抚漠南蒙古,既利用了蒙古人民渴求统一的愿望,又利用了蒙古贵族不满明朝的心态,也利用了蒙古王公分裂割据的条件。时蒙古封建王公在进行分裂争斗,从一己利益出发,忽而联合一些封建王公去反对另一些封建主;忽而翻云覆雨,昨天的盟友变成了今天的敌人,昨天的敌人又变成了今天的盟友。努尔哈赤利用漠南蒙古同明廷的结盟与矛盾、各部之间的分裂与内讧,对于各部封建王公,有的分化瓦解,有的武力征讨,或者征抚并用,先后逐一征服东部漠南蒙古。

  努尔哈赤征服漠南蒙古,先从其科尔沁部开始。

  漠南蒙古的科尔沁部,驻牧于嫩江流域。它东邻乌拉,东南近叶赫,西南界扎鲁特,南接内喀尔喀,北临嫩江上游地区。科尔沁部为同察哈尔部争雄,就与势力较强的叶赫、乌拉结盟。万历二十一年(1593),科尔沁部明安贝勒等率蒙古兵万骑,同叶赫、哈达、乌拉、辉发、锡伯、卦尔察、朱舍里、讷殷共九部之师,直指建州。攻黑济格城不下,陈兵古勒山。九部兵大败,明安贝勒骑裸马尴尬地逃回。翌年,“北科尔沁部蒙古贝勒明安、喀尔喀五部贝勒老萨,始遣使通好”(《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2卷)。科尔沁部初次遣使建州。此后,“蒙古各部长遣使往来不绝”(《满洲实录》第2卷)。

  科尔沁部虽然在古勒山之役遭到失败后,遣使建州和好,但并不认输。万历三十六年(1608)三月,建州兵往乌拉部的宜罕阿麟城,“科尔沁蒙古翁阿岱贝勒与乌拉布占泰合兵”(《满文老档·太祖》第1卷),科尔沁军遥望建州兵强马壮,自知力不能敌,便撤兵请盟,联姻结好。努尔哈赤从大局出发,不念科尔沁两次动兵旧恶。说:“俗言:‘一朝为恶而有余,终身为善而不足。’”(《满洲实录》第3卷)同意与科尔沁弃旧怨,结姻盟。万历四十年(1612),努尔哈赤闻科尔沁贝勒明安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博尔济锦氏)“颇有丰姿,遣使欲娶之。明安贝勒遂绝先许之婿,送其女来”(《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2卷)。努尔哈赤以礼亲迎,大宴成婚。明安贝勒是蒙古封建王公中第一个与建州联姻者,对后世影响深远。其后,万历四十三年(1615)正月,努尔哈赤又娶科尔沁孔果尔贝勒女博尔济吉特氏为妻。

  恩格斯有一句名言:对封建王公说来,“结婚是一种政治的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决不是个人的意愿”。建州女真贵族同科尔沁蒙古王公联姻,便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努尔哈赤不仅娶科尔沁两贝勒的女儿为妻,他的儿子也相继纳蒙古王公的女儿做妻子。仅万历四十二年(1614),努尔哈赤的四个儿子,即次子代善娶扎鲁特部钟嫩贝勒女为妻,第五子莽古尔泰娶扎鲁特部纳齐贝勒妹为妻,第八子皇太极娶科尔沁部莽古思贝勒女为妻,第十子德格类娶扎鲁特部额尔济格贝勒女为妻。尔后,第十二子阿济格娶科尔沁部孔果尔女为妻,第十四子多尔衮娶桑阿尔寨台吉女为妻。努尔哈赤在位时,同科尔沁联姻十次,其中娶入九次、嫁出一次;其子皇太极继续实行上述联姻政策,皇太极在位时,同科尔沁联姻十八次,其中娶入十次、嫁出八次。蒙古科尔沁部等与后金政权,通过联姻,巩固同盟,以加强自己的势力,来对抗察哈尔部。

  察哈尔部林丹汗为统一漠南蒙古,行使大汗权力,防止后金扩张,先后讨伐与后金结盟的科尔沁等部。这种驱鱼于渊的做法,更加促使科尔沁投附后金。科尔沁部翁果岱子粤巴台吉,于天启五年即天命十年(1625)八月遣使送信至建州,报告察哈尔部在“草枯前将夹击科尔沁”(《满文老档·太祖》第65卷),请求后金汗努尔哈赤出兵援助。不久,林丹汗派兵指向科尔沁,围攻粤巴台吉的驻地格勒珠尔根城。粤巴向后金告急,努尔哈赤派其子莽古尔泰率精骑五千前往援救。时林丹汗“围鄂巴城已数日,攻之不下。闻满洲援兵至,仓皇夜遁,遗驼马无算,围遂解”(《满洲实录》第8卷)。后粤巴台吉亲自跪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将舒尔哈齐第四子图伦之女嫁给粤巴做妻子。随后,努尔哈赤与粤巴刑白马黑牛,祭告天地,盟誓结好。从粤巴台吉的誓词中,可以看出蒙古贵族内部的纷争及粤巴台吉投附后金的原因。其誓词曰:

  我以公忠之心,向察哈尔、喀尔喀。自扎萨克图汗以来,我科尔沁诸贝勒,无纤微过恶,欲求安好而不可得。杀伐我,侵掠我,殆无已时。将我科尔沁诸贝勒翦除无遗,其后我达赖台吉,以无辜被杀。介赛又以兵来杀我六贝勒。我欲相安无事,而彼不从。将无辜之人,恣行杀掠;吾等拒之,又谓我敢于相抗。察哈尔、喀尔喀,合兵而来,欲行杀掠,仰蒙天祐,又赖皇帝助我,幸而获免。我不敢忘天祐及皇帝助,以故来此,与皇帝会,昭告天地,订盟好。(《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10卷)

  努尔哈赤的誓言则明确地表示,他同粤巴结盟,是为了对抗察哈尔部及与察哈尔订有盟约的明朝。其誓言曰:

  我以公直处世,被明及察哈尔、喀尔喀辄肆陵侮,不能堪,乃昭告于天,天祐我。又察哈尔、喀尔喀合兵,侵掠科尔沁粤巴台吉,粤巴台吉亦蒙天祐。共今粤巴台吉怨恨察哈尔、喀尔喀二部落,来此谋事祐国,乃天以我两人被困厄,俾(bǐ,使)相合也。(《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10卷)

  粤巴与努尔哈赤俱以“受害者”的身份,在浑河岸,对天焚香,贡献牺牲,行三跪九叩首礼,宣誓言,结盟好。

  后金汗还以召见、赏赉、赐宴等形式,抚绥科尔沁封建王公,万历四十三(1615)九月,科尔沁贝勒明安第四子桑噶尔斋台吉至建州,送马十匹,叩头谒见。努尔哈赤赐给甲十副,并厚赏缎、布。同年十月,明安贝勒长子伊格都齐台吉又至建州,送马四十匹,叩头谒见。努尔哈赤赐给甲十五副,并厚赏缎、布。次年十二月,明安贝勒之子哈坦巴图鲁台吉带马匹至建州叩谒;又次年,明安贝勒第五子巴特玛台吉带僚友五十人,送马五十匹,到建州叩谒。他们受到努尔哈赤的赏赐。万历四十五年,即天命二年(1617)正月,科尔沁明安贝勒到建州“朝贡”,努尔哈赤对其岳翁,郊迎百里,行马上抱见礼,设野宴洗尘。入城后,“每日小宴,越一日大宴”(《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2卷),留住一月。当明安返回时,他又送行三十里,骑兵列队,夹道欢送,厚赠礼物,至为隆重。明安后隶满洲正黄旗。

  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二月,明安带领兀尔宰图、锁诺木等十六贝勒及喀尔喀等部台吉,“各率所属军民,三千余户,并驱其畜产”(《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8卷),归附后金。从此别立“蒙古一旗”(《清史稿·明安传》第229卷),奠定了尔后蒙古八旗的基础。同时,由于蒙古科尔沁部归附后金最早,博尔济吉特氏与爱新觉罗氏世为懿亲。清太祖、太宗、世祖和圣祖先后有四后、十三妃出自科尔沁等部。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影响清初五朝四帝的政治,其中以皇太极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尤为突出。

  因此,漠南蒙古科尔沁部成为后金的政治同盟和军事支柱,也成为清朝的联袂懿亲和军政屏藩。努尔哈赤采用分化抚绥与武力征讨的两手政策,在蒙古科尔沁部取得成功。

  后金汗在与科尔沁部姻盟之同时,又与内喀尔喀部会盟。

  会盟五喀尔喀

  漠南蒙古内喀尔喀部,即五鄂拓克喀尔喀部,主要驻牧在西喇木伦河和老哈河一带,东界海西女真叶赫部,西接察哈尔部,南近广宁,北为科尔沁部。喀尔喀部,其外有明朝、察哈尔和后金,同他们既相互利用,又相互矛盾,或争或贡,亦盟亦分;其内五部之间,时而互相联合,时而彼此倾轧,争掠频繁,内讧不休,因而大大削弱了自身实力。努尔哈赤利用其内外之困与彼此之间的矛盾,进行分化瓦解,逐部争取,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内喀尔喀巴岳特部达尔汉贝勒子恩格德尔,率先归附建州。万历三十四年十二月(1607年1月),恩格德尔又引领喀尔喀五部之使,“进驼马来谒,尊太祖为昆都仑汗(即华言恭敬之意),从此蒙古相往不绝”(《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2卷)。努尔哈赤为进一步笼络恩格德尔,万历四十五年即天命二年(1617),将舒尔哈齐第四女嫁给他做妻子,称巴岳特格格。恩格德尔成为后金的“额附”。他受到后金汗的特殊礼遇。天启四年即天命九年(1624)正旦,恩格德尔与巴岳特格格来朝,努尔哈赤御八角殿,其朝拜顺序,《满文老档》载:

  大贝勒先叩头,第二恩格德尔额驸率众蒙古贝勒叩头,第三阿敏贝勒、第四莽古尔泰贝勒、第五四贝勒、第六阿济格阿哥、第七多铎阿哥、第八阿巴泰阿哥……(《满文老档·太祖》第60卷)

  恩格德尔朝觐后,要求偕公主留居建州。后金汗允其所请,并与之盟誓,誓词曰:

  皇天眷祐,俾恩格德尔,远离其父及昆弟,怀德而来,以我为父,以我诸子为昆弟,弃其生长之乡,视我土如其土焉。若不念其归附,抚以恩,穹苍不佑,殃必及矣。今天作之合,俾为我婿,以恩抚之,天其眷佑。(《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9卷)

  后金汗对恩格德尔台吉等,除联姻、赐券、盟誓和宴赏外,还赐给庄田和奴仆:赏给恩格德尔及其弟莽果尔代,“七男丁的诸申庄各二个,十男丁的尼堪庄各二个,在手下使唤的诸申(男女)各五对,担水砍柴的尼堪(男女)各五对”(《满文老档·太祖》第61卷)。使他们成为后金的封建主。

  恩格德尔及其弟莽果尔代被授为总兵官,后隶满洲正黄旗。恩格德尔子额尔克戴青,初任侍卫,顺治时列议政大臣,管銮仪卫,擢领侍卫内大臣,爵至一等公。

  但是,内喀尔喀诸部对后金的政治态度并不完全一致。努尔哈赤对蒙古喀尔喀五鄂拓克,既利用他们内部的矛盾,又利用他们同察哈尔及其同明朝的矛盾,区别对待,逐部瓦解。后金瓦解内喀尔喀的一个重要办法是,对其逃人或归附者宴迎、赏赉、安置、封官、结亲。他们来到建州后,经济生活、政治权利和社会地位,均较前有着明显的提高。这就吸引更多的蒙古人逃归或投附后金。《满文老档》中这类记载比比皆是。如天命六年(1621)十一月二十一日,有蒙古喀尔喀部男女九十六人,带马一匹、牛三十六头、羊四十七只、车二十六辆逃至后金,后金“汗亲自去衙门,为来的逃人摆宴”(《满文老档·太祖》第29卷)。

  对归附的内喀尔喀台吉更为礼遇。天命六年(1621)十一月,内喀尔喀古尔布什和莽果尔台吉率所属六百户,驱赶牲畜投附后金。《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对这件事作了详细记载:

  上御殿,二台吉朝见毕,大宴之。各赐:貂裘三,猞猁狲裘二,虎裘二,貉裘二,狐裘一,貂镶朝衣五,镶獭裘二,镶青鼠裘三,蟒衣九,蟒缎六,缎三十五,布五百,金以两计者十,银以两计者五百,雕鞍一,沙鱼皮鞍七,玲珑撒袋一,撒袋兼弓矢者八,甲胄十,僮仆、牛马、房舍、田亩及一切器具等物毕备。上以女妻台吉古尔布什,赐名青卓礼克图。给以满洲牛录一、凡三百人,并蒙古牛录一,授为总兵,又以族弟济白里杜济获女,妻台吉莽果尔,亦授为总兵。(《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8卷)

  上引文字说明,努尔哈赤不惜爱女、金银、官爵、财物、房田和奴仆,以瓦解内喀尔喀部。

  尽管后金对喀尔喀诸部的分化瓦解措施初奏效验,但喀尔喀贝勒介赛仍坚持与后金对抗。在内喀尔喀五部中,介赛骑兵众,牲畜多,最强盛。

  介赛自恃兵强马壮,曾与明朝“三次立誓”(《满文老档·太祖》第25卷),曾夺取后金汗已给聘礼的叶赫贝勒布斋之女,又袭击建州村屯,囚系后金使臣。万历四十七年即天命四年(1619)七月,后金汗在统兵夺取铁岭时,介赛、巴克等领兵万人,埋伏在城外高粱地里,配合明军同八旗军作战。努尔哈赤命众贝勒大臣,率兵奋击介赛,介赛兵败,八旗军追至辽河。是役,擒获介赛及其二个儿子、二个弟弟、三个女婿、诸贝勒、诸将二十余人,兵二百人。后金获取大胜。但努尔哈赤没有杀死介赛,而把他囚在城楼内,作为人质,以争取同该部结盟。两年后,喀尔喀部以牲畜万头赎介赛,并送其二子一女为质。后金汗与介赛盟誓,设宴赐赏,命诸贝勒送介赛至十里以外,并以其所质之女与大贝勒代善为妻,结为姻盟。

  经过对喀尔喀诸部的笼络、瓦解、战争、结姻等,终于使喀尔喀五部在政策上发生了重大变化:由联合明朝抗御后金,转变为联合后金对抗明朝。这集中地表现为后金与喀尔喀五部的会盟。天命四年(1619)十一月,努尔哈赤命大臣额克星格、绰护尔、雅希禅、库尔缠和希福五人,携带誓词,与喀尔喀五部贝勒的使臣,会于冈干色得里黑孤树处,对天刑白马,对地宰黑牛,设酒一碗、肉一碗、土一碗、血一碗、骨一碗、对天地盟誓曰:

  今满洲十旗执政贝勒,与蒙古国五部执政贝勒,蒙天地眷佑,俾我两国相与盟好,合谋并力,与明修怨。如其与明释旧恨,结和好,亦必合谋,然后许之。若满洲渝盟,不偕五部落贝勒合谋,先与明和,或明欲败二国之好,密遣离间而不相闻,皇天后土,其降之罚,夺满洲十旗执政贝勒算,溅血,暴骨以死。若明欲与蒙古五部落贝勒和好,密遣离间,不以其言告我满洲英明皇帝者,五部落执政贝勒:杜棱洪巴图鲁、奥巴戴青、厄参、巴拜、阿索忒晋、芒古尔代、厄布格德衣台吉、乌巴什杜稜、古尔布什、代达尔汉、莽古尔代戴青、毕登土、叶尔登、绰虎尔、达尔汉巴图鲁、恩格德尔、桑阿拉寨、布他齐杜稜、桑阿喇塞、巴呀喇土、朵勒济、内齐、卫徵、俄尔寨土、布尔哈土、额滕、厄尔济格等众贝勒,皇天后土,亦降之罚,夺其算,溅血,蒙土,暴骨以死。吾二国同践盟言,天地祐之,其饮是酒,食是肉,二国执政贝勒,尚克永命,子孙百世,及于万年,二国如一,共享太平。(《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6卷)

  上面所引后金与喀尔喀五部誓词,色彩神秘,但它清楚地表明,努尔哈赤的策略是满蒙联合,共同抗明。他们战和同步——“如征明,愿合议而征;如讲和,愿合议而和”(《旧满洲档译注》)。虽然后来这个联盟有过反复,但所列内喀尔喀五部二十七位贝勒、台吉的长名单,确是努尔哈赤对漠南蒙古政策的一个胜利。然而,漠南蒙古的察哈尔部,却仍联合明朝,抗御后金。因此,后金汗对漠南蒙古的注意力转向察哈尔部。

  林丹汗走死青海打草滩

  漠南蒙古的察哈尔部,即插汉、察汉、擦汉儿、擦汉脑儿等。察哈尔为蒙古语“边”的音译;明嘉靖时达赉逊库登汗,受俺答汗的逼迫,徙牧于辽东边外,以地近边而得部名。先是,元太祖成吉思汗的第十五世孙巴图蒙克被推举为大元可汗,即达延汗。达延汗统一东部蒙古各部,迫使瓦剌西迁,以漠南、漠北地区为左右翼六万户分封子弟,并设帐于察哈尔部。此后察哈尔部领主世袭蒙古汗位,号称蒙古各部的共主。后来蒙古可汗实际上成了察哈尔部的汗。察哈尔部的林丹汗(1592~1634),名库图克图,明人称作虎墩兔,是达延汗的七世孙,万历三十二年(1600)立。他驻帐广宁以北,被其七世祖达延汗的幽灵所纠缠,力图继承大元可汗的事业,称雄蒙古。

  时明朝、后金和察哈尔部,都要统一辽东地区。但后金势力的扩张威胁着察哈尔部,察哈尔部的强大又妨碍后金抚绥漠南蒙古;而在明朝看来,察哈尔部与后金相比较,主要威胁来自后金。因此,在明朝、后金和察哈尔部的鼎足矛盾中,明朝与后金的矛盾是主要的。后金为着对抗明朝,必须先征抚察哈尔部;明朝为了对付后金,便利用林丹汗与努尔哈赤的矛盾,同察哈尔部联合抵御后金的进攻。明朝联合林丹汗,共同抵御后金,其条件是增加对林丹汗的岁币……并把原由明朝直接给予漠南东部蒙古诸部的岁币,转交给林丹汗控制。明廷每年给林丹汗银四千两,后增至四万两。

  林丹汗“帐房千余”(《明神宗实录》第373卷),牧地辽阔,牧畜孳(zī)盛,部众繁衍,兵强马壮依恃明朝,对后金态度骄横。万历四十八年,即天命五年(1620)正月,后金汗遣使赍书报察哈尔部林丹汗。其书曰:

  阅察哈尔汗来书,称四十万蒙古国主、巴图鲁成吉思汗,致书水滨三万满洲国主、神武英明皇帝云云。尔奈何以四十万蒙古之众,骄吾国耶?我闻明洪武时,取尔大都,尔蒙古以四十万众,败亡殆尽,逃窜得脱者,仅六万人,且此六万之众,又不尽属于尔,属鄂尔多斯者万人,属十二土默特者万人,属阿索忒、雍谢布、喀喇沁者万人,此右三万之众,固各有所主也,于尔何与哉?即左三万之众,亦岂尽为尔有?以不足三万人之国,乃远引陈言,骄语四十万,而轻吾国为三万人,天地岂不知之!

  其书又曰:

  吾固不若尔四十万之众也,不若尔之勇也,因吾国之少且弱也。遂仰蒙天地眷佑,以哈达、辉发、乌喇、叶赫暨明之抚顺、清河、开原、铁岭等八处,悉授予焉!

  昔吾未征明之先,尔曾与明构兵,尽失其铠胄、驼马、器械,仅得脱去。其后再构兵,格根戴青贝勒之从臣,并十余人被杀,毫无所获而回。尔侵明者二,有何虏获,克何名城,败何劲旅乎?夫明岂真以此赏厚汝耶?以我征伐之故,兵威所震,男子亡于锋镝,妇女守其孤嫠(lí)。明畏我,姑以利诱汝耳!且明与朝鲜,言语虽殊,服制相类,二国尚结为同心;尔与我,言语虽殊,服制亦类,尔果有知识,来书宜云:“明,吾深仇也,皇兄征之,天地眷佑之主合谋,以伐深仇之明。如是立言,岂不甚善与!”(《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7卷)

  这封笔锋犀利的赍书,努尔哈赤试图祭起元顺帝的亡灵,并历数其兵败之辱,以激发林丹汗的隐愤,拆散察哈尔部与明的联盟;并通过炫耀八旗军威,拉拢察哈尔部倒向后金一边,共同对抗明朝。但是,林丹汗与努尔哈赤在辽东地区现实利益的冲突,抹去了孛儿只斤氏与朱姓贵族历史矛盾的旧账。林丹汗以囚械其来使,对努尔哈赤赍书作出回答。

  然而,林丹汗在作茧自缚。他掠土地,劫牛羊,穷奢极欲,暴虐无道,“炰烋(páo xiū,同”咆哮“悖慢,耳目不忍睹闻”(《明史·鞑靼传》第327卷)。他自恃兵马强盛,横行漠南,破喀喇沁,灭土默特。但是,其内部分崩离析。史载察哈尔部属五路头目的妻子,被林丹汗重臣贵英强占,受害头目含愤投巴林部首领炒花,“粆花不能养,投奴酋。奴酋用之守广宁”(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1卷)。察哈尔的敖汉部、奈曼部对林丹汗不满,其使者往来于后金;林丹汗之孙扎尔布台吉、色椤台吉逃往科尔沁,又从科尔沁至后金,向努尔哈赤叩首行礼。林丹汗为抵御努尔哈赤对其附近部落的瓦解,从天启六年即天命十一年(1626)起,先后讨伐与后金结为姻盟的科尔沁部等。科尔沁等部在后金等援助下,打退了林丹汗的军事进攻。

  天命十一年(1626)四月,后金汗努尔哈赤督率大军,八路并进,攻击巴林部。后金军前锋渡西喇木伦河,“获畜产无算,驱之不尽,乃还”(《清太祖高皇实录》第10卷)。是为后金军事进攻蒙古之始。不久,敖汉部首领都令、色令与奈曼部首领黄把都儿“折入于奴”(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7卷)。

  努尔哈赤殁后,其子皇太极继续征抚漠南蒙古。皇太极统领满洲八旗和投顺后金的科尔沁、喀尔喀、喀喇沁、敖汉、奈曼等部蒙古骑兵,于崇祯五年即天聪六年(1632),大举进攻察哈尔部。后金军进至西喇木伦河,吹螺呐喊,铁骑奔突,林丹汗兵败西走。崇祯七年即天聪八年(1634),林丹汗败遁至青海打草滩,患痘症而死。次年,后金军继续追击察哈尔部余众,俘获林丹汗之子额哲,并获“制诰之宝”。察哈尔部被后金吞并。随着林丹汗的走死,漠南蒙古西部的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雍谢布部等也相继降附后金。

  察哈尔部被后金征服,明朝失去北面屏障,边事越发不可收拾。《明史·鞑靼传》载:“明未亡,而插先毙,诸部皆入于大清。图计愈困,边事愈棘,朝议愈纷,明亦遂不可为矣!”

  在征抚漠南蒙古过程中,努尔哈赤的一个大手段是:不仅利用蒙古诸部封建主之间的矛盾,而且利用该部各个封建王公之间的内讧,采取不同策略,加以区别对待,从而一个王公一个王公地、一部一部地降服。漠南蒙古降顺后金,进“九白之贡”,表示臣服。后金征服漠南蒙古,逐渐组成蒙古八旗,打通从西北进入中原的道路,改变后金与明朝的力量对比,占领更为广阔的地域,拥有更为雄厚的兵员,在战场上取得较为优势的地位。

  伴随着统一女真各部和征抚漠南蒙古事业的发展,努尔哈赤着手创建八旗制度,主持制定无圈点老满文,为满族共同体的形成,为满族文化发展,做了两件具有重大意义的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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