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坊
传记文学

首页 > 传记文学 > 刘基评传 > 四、《写情集》--写忧世情怀,抒缱绻之思

四、《写情集》--写忧世情怀,抒缱绻之思

  "词者,诗之余也。"②《诚意伯刘文成公集》中收录《诗余》一卷,计233 首。洪武年间,刘基殁后,其子刘仲璟、孙刘廌曾题名为《写情集》单独锓梓成册。现存《诚意伯刘文成公集》卷首录有永嘉儒学训导叶蕃所作的《写情集序》:《写情集》者,诚意伯栝苍刘先生六引三调之清唱,四上九成之至音也,先生生于元季,蚤蕴伊吕之志,遭时变更,命世之才,沉于下僚,浩然之气,厄于不用,因著书① [明]孙绪:《沙溪集》卷一《马东田漫稿序》,四库全书本。

  ② [清]沈辰垣:《历代诗余·凡例》。关于"诗余"的称名来由,该书前《御制选历代诗余序》云:"诗余之作,盖自昔乐府之遗音,而后人之审声选调所由以缘起也,而要皆昉于诗,则其本末源流之故有可言者。"(上海书店1985 年影印清康熙刊本)。

  立言,以俟知者。其经济之大,则垂诸《郁离子》,其诗文之盛,则播为《覆瓿集》,风流文彩英余,阳春白雪雅调则发泄于长短句也。或愤其言之不听,或郁乎志之弗舒,感四时景物,托风月情怀,皆所以写其忧世拯民之心,故名之日《写情集》,厘为四卷,其词藻绚烂,慷慨激烈,盎然而春温,肃然而秋清,靡不得其性情之正焉。宜其遇知圣主,君臣同心拨乱世,反之治,以辅成大一统之业,垂宪于万世也。

  词是产生于隋唐而鼎盛于两宋的一种倚声文学。一般以温婉为宗,风格旖旎,被作为"析醒解愠"、"娱宾遣兴"之具而披之管弦,付之清妪。虽然苏轼、辛弃疾等人于剪红刻翠之外别立一宗,但妩媚香泽之风仍是词坛正宗,明人张綖曰:"词体大约有二:一婉约、一豪放","大抵以婉约为正。"①刘基的词虽然成就不及诗文,但从叶蕃的序文中已可以看出其词既有"盎然而春温"的柔脆之调,又有"肃然而秋清"的苍凉之格。题名"写情",是因为抒写的是词人忧世拯民之心。可见,无论从风格还是题材看,刘基的词都具有兼融的特色。

  叶蕃称刘基的词是"写忧世拯民之心",并非过誉。刘基的词虽然有描写四时景物、闲情逸趣、羁旅愁叹的内容,但和他的诗文一样,词作中也有感叹社会乱离、生灵涂炭的现实内容。这些主要创作于元末的作品,描写了乱离之世、村寨荒落、棒棘茂盛、生民寥寥,"乌鸦自满荒村"的情景,词人"纵然回首,可堪凝睇,伤心处处蓬蒿废井,时时雨啼猿。"①"望中原,杳漫漫,白苇青蒿。"②一片荒芜。词人沉郁感叹,词作也如同萧管悲咽,凄清哀婉,在《浣溪沙》中描绘了一幅春耕无人、满地蓬蒿的惨然景况,表达了作者企盼战争早日结束的心愫:布谷催耕最可怜,声声只在绿杨边,夕阳江上雨余天。满地蓬蒿无旧陌,几家桑柘有新烟,战场开尽是何年?

  在词的发展史上,虽然苏拭,辛弃疾等人曾将词从滴粉搓酥、莺娇燕昵的狭小圈子中解脱出来,题材得到新的拓展。但是,这主要是宋代文人有感于神州陆沉的现实,而"倚天而号,提剑而舞"③,借词抒写居鞍杀敌的报国情怀,他们以金戈铁马的慷慨伟烈之势洗刷了固有的绮罗香泽之态。而南宋未年的词人们则以其表达遗黎之恨,抒发其哀怨凄清的亡国之情。因此,词作题材的拓展,在前人那里,主要是借词表达爱国情愫。因此,刘基词作经常描写榛莽遍地、满目疮痍的荒梗景象,以表达济世拯民的情怀,便具有特殊的意义。当然,这种现实取向性自然体现了词人的政治态度和理想观念。在词人看来,"烟尘满地"的现实,是因为起义所致,因此,他比喻农民起义是"鲸鲵起",红中军遍地为"大泽犹缠蛇豕气"。①他敬慕并赞美石抹宜孙剿灭农民起义是"收拾尽,乾坤清淑",石抹的"文韬,兼武略"如同"南阳诸葛,东海穰苴"。②剿灭起义与济世拯民在刘基看来是统一的,这是词人的局限。

  ① [清]王又华《古今词论》引,词话丛编本。

  ① 《八六子》,刘基词均收录于《文集》卷十八,故以下引词不注《文集》卷次,有题注词牌、题名,无题仅注词牌。

  ② 《江神子》。

  ③ [宋]陈亮:《自赞》,《陈亮集》卷之十,中华书局1974 年版。

  ① 《满江红·次韵和石抹元帅》。

  ② 《满庭芳·二月十一日寿石末公》。

  刘基词作中对个人不幸遭际的感喟,常常即是欲求济世的理想受到压抑而产生的抱负难遂的苦闷。因此,这些抒写个人情感的词,也与闲适文人们抒写逸致闲情的作品不同,其中常常蕴含着一般抑郁不平之气。如:瓶水知秋,池荷怨晚,有人楼上吹清管。月明夜寂却堪听,可怜刚被风惊断。楚泽吟悲,槐根梦短,江山处处伤愁眼,欲凭青鸟寄殷勤,波涛无地蓬莱远。③词人"欲凭青鸟寄殷情"的幻想是建立在屡厄仕途的现实之上的。以屈子行吟泽畔的典故写词人不见用的伤愁,其中的政治寓意读者自然不难意会。这些哀叹世事、感叹人生的作品一般都充满着浓郁的悲情:"夕阳江上满眼清波,总是愁人泪。"①"芙蓉开后,蔓草青芜,但觉暗愁依旧"。②"逢春渐老能多少,惟有暗愁无数。"③"塞北江南,何地无愁。"④这些悲愁与通常缠绵悱恻的离情别绪不同,是词人蒿目时艰之作,因此沉郁而不颓唐。如:鸡鸣风雨潇潇,侧身天地无刘表。啼鹃进泪,落花飘恨,断魂飞绕。月暗云霄,星沈烟水,角声清袅,问登楼王粲,镜中白发,今宵又添多少?

  极目乡关何处?渺青山髻螺低小,几回好梦,随风归去,被渠遮了。宝瑟弦僵,玉笙簧冷,冥鸿天抄。但侵阶莎草,满庭绿树,不知昏晓。⑤词人的乡曲情思,是有感于"侧身天地无刘表"、神州乱离的社会现实而发的。这些作品的格调一般都感慨激昂。

  除此之外,刘基词作中也有抒写一已之幽情、哀叹人生、咏叹爱情、离别伤怀的作品。其风格一般旖旎温婉、情思缱绻,带有纤艳柔脆的情调,意义不大。如《忆王孙》集句十二首、《生查子》集句七首、《菩萨蜜》集句七首,及《卖花声》、《长相思》等,如《菩萨蛮》集句之三:文窗绣户垂罗幕,江南绿水通朱阁。花髻玉珑璁,单衫杏子红。

  高楼悲独守,日色浓于酒。不敢怨春风,屏帏向月空。

  这些作品格调不高,是词人落拓失意时所作。

  仕明之后感慨晚景凄凉、企盼遁迹归里的词作较多。如:秋光好。无奈锦帐香销,绣帏寒早。钩帘人立西风,送书过雁,依然又到。故乡杏。空把泪随江水,梦萦江草。何时赋得归来,倚松对柳,开尊醉倒。衰鬓不堪临境,镜中愁见,蓬飞丝绕。门外远山,青青长带斜照。石泉涧月,辜负夜猿啸。伤心处,风凋露渚,荷枯烟沼,燕去玄蝉老。满天细语羁鸟。花蔓当簷袅。夜院静,遥闻清砧声捣。拥衾背壁,一灯红小。①首叠写高秋、西风、过雁等实景,次叠触景生情,勾起浓郁的乡思,三叠笔锋顿转,写衰鬓如蓬,不堪临境,欲归难行。只听清悠的捣砧声声,但见昏暗的油灯一豆,寄意深婉凄清。

  后期词作中也有形象地反映朝中艰危的政治环境的作品。 如:东风太恶,夜来尽把花吹落。余寒,燕子乌衣薄,对语空梁,似叹人离索。③ 《踏莎行》。

  ① 《梁州令》。

  ② 《玉漏迟·初夏》。

  ③ 《摸鱼儿·晚春》。

  ④ 《诉衷情》。

  ⑤ 《水龙吟》。

  ① 《瑞龙吟》。

  江山满眼今非昨,无情芳草年年绿,雾云不见辽东鹤,野鸟声声,只叫思归乐。①虽然是芳草萋萋的春日,但寒意料峭,东风肆虐,花蕊遍地。此情此景,形象可感。同时,读罢全词,自然使我们想到明初朱元璋暴虐多疑,胡惟庸等人秉政,"凶狡自肆'、"祸流搢绅"②的政治环境,词人感叹的"江山满眼今非昨"显然是指朝中奸佞秉权的政治现实。词人虽然"闷晓忧昏,感新怀旧",但峻洁不阿,"任他万壑千峰阻。"③当然,这类作品并不多见,题旨也委婉含蓄。

  刘基词作还具有与其散文相类似的艺术风格,即形象鲜而又寓意深刻。

  这一特征在以咏物为题的作品中表现得尤其突出。如《满庭芳·咏荷花》、《八声甘州·咏蛙》、《念奴娇·咏蛙》、《蓦山溪·咏蛙》、《卜算子·咏雨》、《浣溪沙·槿花》、《惜余春慢·咏子规》、《传言玉女·咏蝶》、《南柯子·咏蓼花》、《六么令·咏露》等。如《念奴娇·咏蛙》:池塘过雨,有许多蛙为谁强聒。乍寂还喧,如聚讼, 缕官商争发,呕哑蛮歌,离鞮唱,颊齿相敲龁,可人幽梦,惊回天水空阔。最好白石清泉,被渠翻倒作,蹄涔丘垤,蚯蚓蝼蛄,无智识,相趁草根嘈,坐井持颐,当车怒目,几欲吞明月,子阳安在,到今莫辨优劣。

  刘基的寓言体散文《郁离子》以其穷极精奥的特色而成为中国文学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在诗歌中同样有寓意幽微的《二鬼》。读罢这首《咏蛙》词,便可见刘基奇诡深奥的文学风格不仅仅囿于散文、诗歌之中,写词也不乏隽永蕴藉的作品。这首词中,作者以蛙喻人,给人以启迪、回味。自古以来,虽然有些词人喜好用典,而使同意曲折幽微,但以全词寓一意、咏一物的并不多见。南宋未年的遗民词,曾经以幽隐婉曲的笔致,描写了黍离、桑梓之悲。如张炎的《甘州·记玉关踏雪事清游》、《高阳台·接叶巢莺》等词中,词人"短梦依然江表,老泪洒西州。"乃至"一字无题处,落叶都愁。"抒写的是一个末路王孙的丧家亡国之痛。而对于人情世态的托喻致讽,生活哲理的探赜寻幽,刘基的词作堪称独步。

  ① 《醉落魄》。

  ② 《明史》卷三百八《奸臣传》。

  ③ 《玉烛新梦归》。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 推荐:《抗日战争书籍》 《心理学书籍》 《茅盾文学奖作品》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

在线看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