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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兵戎相见的时刻

  ◆蒋介石督军剿共:“现在共产党里的周恩来、林彪、徐向前等人都是把我们黄埔的法宝偷去了,又掉过头来对付我们。”

  ◆周恩来感激地望着陈赓:“东征时,你救过蒋介石;长征路上又救了我!”

  ●1.苏区,毛泽东遭打击

  进入苏区前的周恩来为便于化装成富豪迷惑敌人,蓄起了长胡子,到瑞金后一直留着,所以大家都尊称他“胡公”。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但只有三天,他从红军干部嘴里总听到一个口头禅:“抓AB团哩!”真正的AB团是1927年成立于江西的 一个反动组织。是蒋介石指使陈果夫非法圈定江西省党部的国民党右派分子,专门排斥左派和共产党人,A代表省级组织,B代表县级组织,四一二政变后,AB团解散。但中央苏区盛行这个词,AB系Anti-Bolshevikl(反布尔什维克)一词之缩写,AB团成了“一个反布尔什维克的政治集团”的代名词。

  周恩来问一名红军团长:“AB团到底有多少人?”

  红军团长抿嘴一算:“据说有六千吧。”

  “你怎么能确准他是不是AB团呢?”

  “哎,前方战事这么紧,哪有时间审问清楚,有人揭发就行 了,这也是不得已。”

  “就这么个不得已!”周恩来摇头。

  他到闽粤赣边区省委机关去,刚坐下,长汀县委妇女部长李坚贞正好跑进来,要找省委汇报。周恩来问她:“这个女同志干什么去啦?”

  李坚贞也不知坐在面前的是谁,扬起脸铿锵有力地说:“抓反革命!”

  周恩来被她那付认真的样子惹笑了,问:“抓反革命,好哇!你说说,是怎么抓的"?”

  李坚贞是个爽快人,感到问得莫名其妙:“不就这么抓嘛!”她看看自己的两只手。

  “嗯,你怎么知道他是反革命呢?”

  单纯的李坚贞左顾右盼,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旁边的人告诉她,这是苏区中央局书记周恩来。李坚贞对自己的冒昧不好意思起来。

  周恩来跟她谈起自己的想法:“斗争土豪劣绅,成份一定 要搞清楚。抓反革命,一定要有充分证据。是敌人,一个也不能放过,是好人,―个也不要冤枉。”

  然而肃反的雪球越滚越大,已经成为中央苏区的工作中心。

  周恩来对打AB团专凭犯人口供,依靠肉刑,日感不安。他已经 看到由此所造成的后果:“最严重的是党内因此发生恐慌,同志 间互相猜疑不安,甚至影响到领导机关。这不但不能打击和分散 反革命的力量,孤立各个异己分子,夺取反革命欺骗下的群众, 相反的,倒使我们自己的阶级战线革命力量受到动摇和损害。这 是最严重的错误。”经过他的工作,中央苏区肃反扩大化基本上 得到了制止。

  然而远处上海的由博古负总责的临时中央推行的是比李立三更“左”的错误路线,要求红军攻打中心城市,并指责毛泽东实行的是右倾机会主义和富农路线,是小农的狭隘思想。

  在这种“左”倾冒险主义的政治路线和军事路线的指导下,从1932年初起,中央红军未能用主要精力作下次反“围剿”的 准备,而是按中央指示发起多次进攻作战。第一个“进攻”就是赣州战役。

  在打赣州问题上,周恩来有所失误。1931年12月6日,他 在赴中央苏区前夕,在上海代表党中央起草了中央致苏区中央局 电,提出了 “首取赣州,迫吉安”的要求。很显然,靠红军当时 的实力,难取赣州。周恩来于年底到达中央苏区后,了解了敌我 双方的实际情况,随即改变了在上海时的看法,于1932年1月 上旬致电临时中央,说明中央苏区目前攻打中心城市有困难。意 即不同意去攻打赣州。但中央复电坚持原意,要求至少要在抚 州、吉安、赣州中选择一个城市攻打。周恩来只好召开中央局会 议进行讨论,会上,毛泽东提出赣州是敌人必守的坚城,红军技 术装备差,很可能久攻不克,反对打这一仗。朱德也不同意打赣 州。中央局和中央军委的一些领导人却坚持说,只要打下赣州 城,把“中央”迁移到那里,不就实现了 “一省数省的首先胜 利”吗?周恩来倾向于执行中央指示,认为在中央指定的三个城 市中,赣州处在苏区的包围之中。最后表决时,赞成打的占了多 数。结果,红军在一个月内连续四次爆城进攻,均未获效,且伤 亡很大。蒋介石得知红军攻打赣州,立即命令陈诚派兵赴援。红 军久攻不下,只得撤围。

  1932年10月上旬的宁都会议,执行“左”倾军事路线的后 方中央局成员(任弼时、顾作霖、邓发、项英)与前方中央局成 员(周恩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在军事战咯方针上发生了 严重分歧。后方中央局成员将斗争矛头集中指向毛泽东,在会上 对毛泽东的所谓“错误”展开了无情的斗争;周恩来则对毛泽东 作了大力维护。

  周恩来也发言承认:“前方同志在会议前和发言中确有以准 备为中心的观念,泽东表现最多,对中央电示迅速击破一面开始 不同意,有等待倾向。”但他又不同意把毛泽东召回后方,由他 周恩来自己负战争总责的意见。“泽东积年的经验多偏于作战, 他的兴趣也在主持战争上。他在前方可提供不少意见,对战争有 帮助。”

  反对者们摇头。

  周恩来深思后提出两种可供选择的办法:“一是由我负作战 总责,泽东留在前方助理;另一种是泽东负指挥战争全责,我负 监督行动方针的执行。”他的目光巡视着会场,希望有人附和他 的意见。

  不料还是反对的意见居多。有人说道:“毛泽东对错误承认 和了解不够,如他主持战争,在政治和行动方针上还是容易发生 错误!”

  毛泽东夹着烟的手扬了扬:“不要争论了!中央局不能全权 信任我,我如何能负全责?我还是离开前方吧!”

  毛泽东红军总政委的职务被罢免了。在离开前线返回后方 时,毛泽东拉着周恩来的手说:“如果前线需要我,我会立即赶来。”

  身材修长的毛泽东刚满40岁,他洒脱的样子,给人的印象 与其说是个政治家和军人,不如说是一个思想家和诗人。在与其 他领导人相处时,他总是保持一种威严而又谨慎的态度,总是鼓 励别人喝酒、说话和唱歌,他自己则在谈话中插进一些格言和笑 话,这些格言和笑话初听起来好像是无关紧要的,但细一琢磨, 总有一定的含义。他退居到瑞金沙洲坝元太屋。这是一幢地主的 旧祠厅,门前有一棵百年老樟树。随着斗争的深人,与毛泽东意 见一致的萝明被责令停职反省,支持毛泽东的邓小平、毛泽覃、 古柏等被撤了职。毛泽东心急如焚,时常来到那棵大樟树下,一坐就是半天,一连几天不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那时与毛泽东接触后来成为共和国风云人物的,有比他小 14岁的林彪。他积极追随毛泽东,毛泽东也信任他。林彪长期 指挥的红一军团也是毛泽东统率的一支武装。林彪那时就不爱与 人交谈。他的保卫局长罗瑞卿却很善于交际。罗和林的经历相 同,都是走的黄埔军校一一国民革命军——红军这一条道路。还 有曾拍桌子叫毛泽东离开红四军、又真心真意促请毛泽东回来的 陈毅;有曾好心劝毛泽东暂时离开一下、当时也为毛泽东所不解 的朱德;有爽直、严厉能打硬仗的彭德怀,他一直积极支持毛泽 东。但只要他认为不合适,立刻直言不讳。他的军团政委是从苏 联学习回来的杨尚昆;另一个从苏联回来的大个子萧劲光,是毛 泽东的同乡,也是毛泽东的挚友。毛泽东曾开玩笑说,我那首 《卜算子.重阳》就是写你的。“一年一度秋风劲”的“劲”字, “不似春光胜似春光’的“光”字,就是你的大名嘛!罗荣桓是 毛泽东的另一位同乡、挚友。毛泽东后来说过:“凡是我倒霉的 时候,罗荣桓都是跟我一起倒霉的,邓小平也差不多。”

  不久,从蒋介石那里逃出的陈赓,遇到了走村串户的毛泽 东。他不清楚宁都会议发生的事,好奇地问:“老毛,你怎么在 这儿?”

  毛泽东苦笑了一下:“我在帮县苏维埃催粮哩。”

  毛泽东去了后方,但苏区中央局一些人对周恩来仍很不满, 认为他“斗争上是调和的”。周恩来给中央的电报也承认:“在会 议中我对泽东同志的批评是采取了温和态度。”

  兼任红一方面军总政委的周恩来,又面临着险境。蒋介石第 四次“围剿”的重心已从湖北移到了江西。一场更加激烈的大战 的序幕就要拉开了。

  ●2.—方是蒋介石,另—方是周恩来与朱德

  这个时期,国共两党的上层都在发生急剧的变化。蒋介石经历了暂短的下野,又重掌权位,当上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汪精卫主政,手中无兵,也就没有实权,处处受制于蒋介石。蒋、汪联 合很快又变成了实际上的蒋家独裁。一些为民主抗日奔走的国民党人士,对蒋汪的南京政府失去信心,决定不再与他们同流合污。蔡元培毅然同蒋介石分手,到上海与宋庆龄等人发起组织 “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为给政治犯以法律的辩护及其他援助,争 取出版、言论、集会、结社的自由。冯玉祥上了泰山,住进了普照寺,潜心读书,研究国政。不久,他在共产党人的帮助下,组织了抗日同盟军,与日寇进行着浴血奋战。李济深北上力劝张学良发兵打回东北老家,未果,李济深返回南方,另谋反蒋途径……

  1932年5月21日,蒋介石亲自兼任“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重新纠集50万兵力向革命根据地发动第四次军事“围剿”。 6月7日上午9时,蒋介石由南京乘军舰出发,6月18日在江西 庐山召开河南、湖北、湖南、安徽、江西五省清剿会议。

  “从前面三次围剿的失利,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仅凭军事 力量根绝共党武力,是颇为困难的。”蒋介石站在讲台上,一手 叉腰,一手使劲地挥动着。“那么靠什么呢?要靠争取民心!怎 样争取民心?最重要最具体的措施莫过于保甲制度!”保甲制度 是中国历史上封建王朝曾使用过的一种统治工具,据蒋介石考 证,在北宋时代就施行过。

  蒋介石又讲起黄埔时期那段荣耀的历史。“北伐东征的胜利 靠什么?靠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现在共产党里的周恩来、林彪、徐向前等人都是把我们黄埔的这一法宝偷去了,又掉过头来 对付我们,所以我们的失败不是他们的真正强大,而是我们自己 的失策!最大的失策就是丢掉了七分政治。除了我刚才讲到的 外,七分政治的另一个办法就是加强地方武装,要把民团一律改 成保安队,由政府发给武器,派军事教官训练!”

  进攻红军的国民党军队出发后,蒋介石常住在庐山。庐山成 了国民党中央的实际所在地。让手中无实权的行政院长汪精卫空 守石头城。

  蒋介石这次围攻革命根据地的战争,前后持续了九个月,分 为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蒋介石以主力向鄂豫皖、洪湖、湘鄂 西三个地区进攻,以解除红军对武汉的威胁。鄂豫皖根据地的红 四方面军在徐向前的指挥下,在七里坪给敌军以重创,蒋介石的 “七分政治”也没起什么作用。但是当时担任中共鄂豫皖中央分 局书记兼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张国焘,在胜利后盲目轻敌,认为国 民党的军队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在敌军重新集结大举进攻之下 又惊慌失措。10月10日,中央分局在黄安的黄柴畈召开紧急会 议,决定红四方面军主力两万余人退出鄂豫皖,向西北转移,洪 湖的红三军也被迫向湘鄂川黔转移。

  1933年1月24日,蒋介石派邓士萍在南昌设立行营。随后 蒋介石也抵达南昌。南昌城里教堂的大钟刚刚敲过五下,太阳就 要落山了,暮色四合,预示着白昼瞬间就要逝去,因为那天下午 云雾沉沉,空气十分潮湿。这种情况在江西的冬季是司空见惯 的。蒋介石在召开军事会议之前,特为召见了从鄂豫皖回来的曾 扩情。他曾利用黄埔一期同学关系,给在红四方面军的许继慎师 长写了一封“假信”,让正在大抓“人8团”的张国焘信以为真, 将许无端处死了。蒋大为赞赏曾的作为:“你能够放弃平静的生 活,并用自己的名声去换取敌人的一切机密,很好,很好。”同 时他问起朱毛红军的情况。

  曾扩情把红一方面军的主要领导人变动情况说了一遍,蒋介 石大为高兴,连连说道:“周恩来做政治鼓动可以,指挥打仗未 必能行,我们已经兵临城下,全歼共军在望。”蒋介石正襟危坐, 低声继续说,“你转告康泽、戴笠、贺衷寒等复兴社同志,多多 打入共军内部,掌握他们的动向,并伺机策反,配合我的军事大 略。”

  曾扩情唯唯称诺。

  蒋介石又把陈诚召来,命他为中路军总指挥,统辖抚河流域 所有部队。陈诚是第一次统率这么多部队,这也是他入伍就梦寐 以求的。他真想就地欢呼,然而还是屏息打了一个立正,并以他 的坚强目光去迎接蒋介石那苍鹰般审视的目光。他既感到兴奋, 又感到责任重大。

  “辞修呵,”蒋介石似乎冷静下来,“你已经看到,革命在蓬 勃发展,但是革命总要有个靶子,简单地说,这个靶子就是取一 个人的人头,或者是朱德,或者是周恩来,或者是张国焘……总 之这个头就是共产党的灵魂,核心,只要他们一倒,共党的旗帜 就倒了。如果我们也讲七分政治的话,这也就是七分政治!”

  这时蒋介石容光焕发,目光炯炯,薄薄的嘴唇变得通红。其 他军官的目光也集中在他身上。

  “不成功便成仁,快刀斩乱麻!”陈诚表态,他第一次提高了 嗓门,同时晃动着他那端正、高傲的头。“我想我们还是可以用 精锐的军事力量打败周恩来的政治手段的!”

  蒋介石把陈诚送走时,还在念叨:“成败在此一举。周恩来 没有指挥过大仗,但其聪明机智过人,这一点不得不防,不要再 使其逃脱。”

  陈诚回来后不敢大意,把制定的作战方案一改再改,多次拿 去与蒋介石磋商。

  周恩来和朱德担起了第四次反“围剿”的指挥重任。使他不 安的另一件事是来到瑞金邓颖超的母女俩在生病。尤其是邓颖 超,因为疲劳过度,肺结核又复发了。周恩来看着她咳个不停, 而且咳出了血,吓坏了,流出了眼泪。他清楚地记得他的母亲和 嗣母都死于肺结核。他把邓颖超送进傅连辑的瑞金医院。傅连 3章安慰周恩来:“你放心走吧,我自己也得过肺结核,我知道怎 么办广邓颖超目送周恩来离开,躺了几个月就爬起来,去做根 据地妇女的支前工作。母亲杨振德也加入了傅连日章的医疗服务 队,用土方配制草药,上年纪的人都愿找她。

  周恩来自己也瘦得厉害,从外表看像是50岁的人。他的颧 骨尖尖地往外突出,挺神气的胡子也垂了下来。但他腰杆挺得笔 直,一派军人的气概,又显得年轻,好在总司令朱德与他的配合 很好。朱德虽然朴实得像个“伙夫班长”,但结实的身材显示着 充沛的精力,他的军事指挥才能都表现在他那刚毅的脸上。他刚 从前线回来,那双草鞋溅满了泥浆。在他的背上和脸上满蒙着灰 尘。周恩来在他的身边坐下。他们和战士一样,都头戴五星军 帽,身穿褪色灰军衣,腰围皮带,腿打绑带。

  这是他们的所谓“司令部”。房子很空,墙上挂着缴来的敌 人的军事地图。中间一张四方桌,一张小学生上课用的矮桌子, 还有几张南方的矮凳子。旁边是个门板床,上面铺了几把稻草, 周恩来有时盖条旧毛毯在这躺一躺,没有枕头,就垫上一块砖。 1月2日,他和朱德随军出发。5日、6日,在黄狮渡首战 告捷。8日、9日,又在浒湾同敌孙连仲、吴奇伟部展开激战。 这两战,俘敌四千,缴枪四千。战斗一结束,周恩来就向苏区中 央局建议:主力红军北上贵溪一带,与赣东北的红十军密切联 系,待抚州等北线敌军出动增援或进攻红军时,消灭运动中的敌人。

  “中央局来电了,不同意我们的构想。”周恩来站起来,把手枪推到屁股后面去。

  朱德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突然转过身子,握紧了拳头:“他们是害怕作战地区离根据地远了,又怕主力北上后敌人向根据地 大举进攻,他们顶不住!”

  “我看咱们先停一下,力争按我们的想法打。”周恩来果敢而又清晰地说。

  “能拖得住吗?”

  “我看够呛。”

  周恩来的揣测果然不错。与他的建议相反,临时中央和苏区 中央局作战方针的重点是要红一方面军集中全力,进攻敌人重兵 防守的南丰城,企图以此来打破敌人的“围剿”。中央局的电报 措词严厉:

  我们绝对地要你们在将来关于策略上的问题立即告 诉我们,不要拖延过迟!……我们要你们站在一致的路 线上,执行上述指示!

  “这电报能把活人憋死。”周恩来把电报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原定的计划有什么错?更没有什么以为敌人退却而不进攻 的右倾观念嘛!我再向他们申述。”

  周恩来伏下身子草拟电报。朱德呸地唾了一口,急遽地转过 身子。他脱去军帽用手很快擦去大冬天跑出的汗,大声说:“干脆叫他们上来指挥算了!”

  电报发出去了。到第二天,周恩来点上小油灯,还不见回 电。焦急的心情迫使他又发去一封电报,强调:抚河流域敌之两个较强的“进剿”军还未组织完备前,我军能在抚河东岸会合十 一军求得运动战消灭敌人主力,确比围攻南丰暴露我军企图去打 敌增援队为好……我军万分谨慎地弄清敌情,以迟迟进逼的战略 调动敌人,求得运动战的胜利,决无忽视敌人进攻与截击的观念……

  还是没有同意。周恩来托着下巴踱来镀去,又坐到四方桌 前:“不行,我还得争取。”写毕,周恩来向朱德念着要点:“中 央累电催我们攻破城防,与我两电所陈战略实有出入。但我终觉 消灭敌人尤其主力,是取得坚城的先决条件。敌人被消灭,城虽 坚,亦无从围我,我可大踏步地直入坚城之背后,否则徒损主 力,攻坚不下,正中敌人目前要求。”

  朱德拿过电文,远远地放在自己面前,接着用手指向上面戳 了一下:“你列举了攻城的三条不利:损伤大;不能筹款;耗费 时日,我看再加两条:一是易暴露企图;二是易受敌两面夹击。”

  周恩来把两条加进去,把副官叫来:“十万火急,马上发给 苏区中央局并转临时中央!”

  中共中央的第一部秘密电台,是周恩来1930年在上海中央 时亲自建立的,当时只通香港,因为中央苏区还没有电台。1931 年红军从国民党军队中缴获电台后,就正式同上海中央通报了。 中共的第一本高级密码,是周恩来编制的,并用他的代名“伍 豪”来命名叫“豪电”,是1931年任弼时带到苏区中央局的。

  局势的急剧发展,已不容红军内部对作战方针再进行充分的 讨论。蒋介石已增调部队作出新的部署,在抚河以东调动敌人已 无可能,一方面军主力转移到黎川附近待机。2月3日,周恩来 和朱德、王稼祥联名致电中央局,说明“连续的残酷的战斗立刻 就到”,要求中央局对前方只给以“原则上与方针上的指示”,至 于“具体布置,似宜属之前方”。

  可是以博古为首的中央局却寸步不让,于次日复电:在目前 敌人据点而守的形势下,无法攻击坚城……目前行动先攻南丰为 适宜……乘胜威胁南城、抚州是我们目前的方针……此新计划经 中央局全体通过,请立即讨论并电告执行的具体布置……

  周恩来接到电报,脸上的肌肉不断地牵动着,他皱起眉头,看了一眼王稼祥,喃喃说道:“你的这位老同学不知犯了什么 邪。”

  王稼样扶了扶眼镜,生气地把手插进口袋里:“他就会坐在 首都发号施令,左一道命令,右一个指示,根本不懂军事,还在 那里瞎指挥!”

  朱德也在闷头生气:“不理他!我们还按前几次老毛的办法, 诱敌深入,各个击破,我看那一招很灵。”

  他们一面向中央局报告了布署,一面率队向南丰开进。12 日,完成了对南丰的包围,傍晚发动全线进攻。

  陈诚对此立即作出反应:一面命令南丰守军六个团据城坚 守,一面急令所属三个纵队迅速增援,三路分进,企图将红军主 力合围于南丰城下,一举歼灭。

  建宁的指挥部里紧张到了极点。南丰城外的树林,已经处在 敌人火力的直接威胁下。周恩来拿起了望远镜。几分钟默默地过 去了。他的目光和朱德老练的眼睛相碰。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当 机立断,不待请示中央,立刻改变了原来的军事部署。留下少量 部队佯攻南丰,并以一部兵力伪装主力,向东面的黎川转移,吸 引敌人的两个纵队;而将主力四、五万人秘密撤至南丰西南的东 韶、洛口、吴村地区隐蔽集结,待机歼敌。

  那几天适逢连日阴雨,山野昏暗,浓雾侵没山头。加上群众 封锁消息,敌人大摇大摆地东进,不知不觉进入红军伏击圈。拥 有优势兵力的红军出其不意地突然猛攻。经过两天激战,将敌军 两个师几乎全歼。这一仗红军的指挥员极为认真。一军团长林彪 亲自检查侦察员是否派出;师政委刘亚楼举着望远镜监视山下的 一举一动;军团政委聂荣臻也在用望远镜观察,刚对团政委杨成 武说了句:“这是紧要关头!”杨成武热血涌上脑门,扬起驳壳 枪,边跑边喊:“同志们跟我来,冲呀!聂政委刚才讲了,这是 紧要关头,冲呀!”聂荣臻自己也带着特务连冲下去,扑向谷底……清查俘虏时,没有发现敌五十九师师长。军团部电台班上山 砍树架天线的人回来告诉聂荣臻,说抓到一个俘虏,是个当官 的。聂荣臻认识敌五十九师师长陈时骥,忙问:“脸上有没有麻子?”

  电台的战士一回想,肯定地说:“有。”

  聂荣臻兴奋地说:“就是他,快把他清查出来!”

  一查果然是。

  紧接黄陂大兵团山地伏击战不久,3月21日,又打了一个 大仗,即著名的草台冈战斗。这中间出了几次危险:

  一次是红军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正在一座庙里召开战前政治 工作会议。周恩来、彭德怀、谭政、肖华等领导都在。会议开始 后,来了两架敌机,因为天气不好,大家以为敌机找不到目标, 听着外面的防空号,也没去躲避,若无其事继续开会。谁知敌机 一到头顶就俯冲下来,扔下第一批炸弹。王稼祥忙停止会议,收 拾起桌上的文件,叫大家到外面去隐蔽。刚走到门口,敌机又过 来了。刚18岁的肖华等青年军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景,撒腿 就往外跑。周恩来猛一把把他拉进门坎内,大喊一声:“卧倒, 快卧倒!”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轰隆一声,掀起和震落的尘土 铺头盖脸地落了一身,周恩来护住了肖华,用手帕揩了揩脸,冲 大伙一笑:“蒋介石知道我们在这里开会,派飞机给我们放炮庆 祝呢。”但很快敛起笑容,浓烟过后,他发现王稼祥倒在地下, 弹片打进了右腹部,炸断了肠子,周恩来立即叫军委卫生部长贺 诚亲自带领医务组和警卫班,把王稼祥送到瑞金红军总医院抢救

  另一次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林彪正在前沿指挥位置写作战 命令,敌机一颗炸弹下来,气浪把他吹到了山坡下。管理科长负 了伤,聂荣臻和另一名师长也被吹倒在地。他们起来拍拍身上的 尘土,又去指挥战斗……

  也有许多趣事。从上海撤来的原特科的同志如李克农、钱壮 飞、胡底等大多能编能演,紧张的战事之余,还要创作一些节目 演一演,鼓舞士气。罗瑞卿、罗荣桓、聂荣臻、刘亚楼、肖克、 杨尚昆、肖华等人都成了战士剧社的名誉社员。《杀上庐山》就 是周恩来打的腹稿,由胡底编剧、讽剌蒋介石无能的话剧,以后 演了好几年。

  在第四次反“围剿”中发生了一个大笑话:当时部队流行疟 疾,在战斗中缴到一些西药,有的西药上没有标签。军团卫生部 的人拿来上上下下看了看.又嗅了嗅,说是奎宁。大家一听如获 至宝。军团部是近水楼台,机要科黄科长和警卫连指导员正发疟 疾,就先给他俩服用了。谁知黄科长几个人吃了药,竟然像发了 疯似地从山下跑到山上,又从山上跑到山下,一边跑一边乱抓自 己的心窝,呲牙咧嘴地在胸脯上擂鼓。人们都被黄科长的一反文 雅常态惊呆了。这时卫生科长猛地想起:“不好!这不是奎宁, 是兴奋剂的吗啡!”

  他这一说,人们顿时还过神来,有人怀疑:“是敌人有意破 坏吧!”

  此话一出,便有人要遭殃。当时抓人8团的风还没过,首先 就追查到军团部的医生游胜华,他是瑞金中华红色医务学校毕业 的,是红军自己培养的“土”医生,本人是党员,家庭是贫农, 难道是他搞破坏?不会。往上追,追到军团卫生部医务主任戴胡 子。他在吉安城内开私人诊所,是红军打下吉安时,动员他出来 参军的。是否他是人8团?再往上追,追到军团卫生部长姜齐 贤。他在被红军俘虏以前还是国民党的中校医官呢,像!这些被 怀疑者都很紧张,旁人也替他们捏把汗。

  聂荣臻亲自参与调查处理这件事,发现确实是误用了药,并 非蓄意搞破坏。保卫局长罗瑞卿和他配合得很好,一场风波算是平息了。聂荣臻给卫生部规定一条,今后凡是缴到没有标签的药,先找有药剂经验的人辨别判断,然后给狗吃作试验,证明没 有毒性再给人服。一起人命关天的错案总算避免了。

  ●3.陈诚的发明:喊到“领袖”时立正

  在通往南昌行营的路上,一匹白马驮着他的主人。他已不像 前些日子那样昂首挺胸,双目炯炯有神,而是脑袋搭拉在胸前,不时闭上眼睛。他是陈诚。一个月之内,两次丧师,多年经营毁 于一旦。十一师出发时,师长萧乾独出心裁,发给每人一条绳 子,说是谁捆绑红军回来即可领赏,不曾想大都成了红军的俘 虏。本来一个满员师,现在连炊事兵加进去也不到一个团。蒋介 石听到败绩,气得七窍生烟,在给陈诚的手谕中忿忿地写下: “周恩来确是一个不易应付的对手。此次挫失,凄惨异常,实有 生以来唯一之隐痛!”陈诚见了手谕,神魂颠倒地哭了两天,在 手谕后面写了 “诚虽不敏,独生为羞”几个字。他这次面见蒋介 石,自己已十分愧疚,更忐忑不安的是,败讯传出,蒋军内部舆 论哗然,说他是常败将军。何应钦、熊式辉借题发挥,致函蒋介 石说:“若再敷衍,将全局崩溃,不可收拾!”

  陈诚慢腾腾地走着,已经忘记了那是严冬还是盛夏,只顾想 着自己的退路,不觉已到了蒋介石行营门前。越往房间里走,他那种痛苦的感觉越强烈。他站在蒋介石面前,低下头,准备听像 他自己训斥部下的那样:“你们怎不去死,打败仗有何面目见 人!”

  蒋介石使劲盯着他。越是不说话,陈诚越感到芒刺在背。

  蒋介石却突然面善地招呼他坐下,一句责怪的话没说,反而 自责道:“这回长官伤亡之多,是我带兵以来从没有过的。我自当参谋到现在,从没有这样失败过!”

  陈诚把头低得更低:“这不是领袖的错,责任在我。”

  “我们失败并不可怕,”蒋介石摸完自己的脉搏以后说。“可 怕的是江西完全匪化的有六个县,共军已经发展到30万,其扰乱范围在20万方里以上,社会騷动,人民惊惶,燎原之火,有 不可收拾之势。连我们的家乡浙江,甚至海南岛都有赤匪在活 动!这样下去,天下将不姓蒋,也不姓汪,倒要姓朱,姓周或者 姓毛了!”

  “我没想到周恩来也能指挥打仗,也能计从孙武,诱我们上当。”

  “他懂什么孙武,还不是前几次毛泽东运用的那几套不成规 的小小计谋。我的感觉是七分政治还是没有到家!这一套东西周恩来倒是精通得很。他们在经济、武器及其他方面均败坏,惟组 织严密。所以我有个打箅,在庐山办几期训练团,由我亲任团 长,你具体负责,当副团长,一定要训出精兵强将,我不信剿灭 不了共产党!”

  陈诚双脚跟一并,响亮答应:“领袖如此信任辞修,辞修虽 万死不辞!”他的这个一听“领袖"或“委员长”就立正的动作,以后便由庐山传遍国民党所有部队,也成了陈诚的一大发明。

  陈诚败兴而来,乘兴而归。他还不知道他的夫人谭祥早已与 宋美龄通了气,帮陈诚向蒋介石求过情。蒋介石并不怀疑陈诚的才能,只是觉得部队作风不行,所以想通过训练团改变全军面 貌,集中全力对付朱德和周恩来率领的中央红军。

  陈诚刚走,蒋介石的老同学张群带领戴岳和德国顾问造访。

  说起四次“剿共”的失败,张群献计:“我们要学习水浒传里的 祝家庄,在苏区里到处依靠大户人家,建立坚强据点。”

  戴岳也说:“红军炮兵少,应该多修碉堡。我们在广东的时 候,大绅士家家有碉堡,土匪革命军也没有办法。”

  德国顾问点头称道:“很好很好。要用碉堡、汽车路把红军包围起来,一圈又一圈,加上铁丝网,层层包围,越来越密,看红军往哪里跑?"

  蒋介石据此制定了“战略攻势,战术守势”和“步步为营, 节节推进,碉堡公路,连绵不断,经济封锁,滴水不露”的策略。最后,蒋介石竟欣喜地笑了起来:“哈哈,这可有办法了!一两个月内就开始,再来一次大围剿!”

  蒋介石返回庐山,去给训练团和第一批学员训话。他越讲越 激动:

  “……我们子弹打完了,枪上还有刺刀,我们可以用刺刀来 刺死敌人;刺刀用坏了的时候,我们还有枪杆可以打敌人;枪杆也打断了的时候,我们还有两只手、两只脚,可以用拳来打敌人,用脚来踢敌人。一一这都是天地父母为我们生来打敌人的! 我们如果两只手、两只脚都断了,或不能用了,我们还有一个 口,口里有牙齿,可以咬敌人;有舌头可以骂敌人!……一定要 把这些天生的武器用尽。一牙齿掉了,舌头断了,然后才可以 去死,才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革命军人和总理的信徒!……”

  这一番“拼掉牙齿”的讲话,的确令学员吃惊不小。有的一边听,就觉得从骨头里往外冒凉气,牙床咯咯打颤……蒋介石讲完,自己也累得躺在藤椅上呼呼喘气。外面求见的戴笠等了很久才让进去。

  戴笠走近报告:“委员长,冯玉祥又出事了!”

  “他有什么事?”蒋介石还在藤椅上前后摇晃着。

  “他同吉鸿昌、方振武成立了抗日同盟军,在张家口要出发抗日。”

  “叫他们抗日去,我自有办法对付。”蒋介石冷冷地笑道。

  “你回头转告何应钦,日本人要什么条件,都可以商谈。集中兵 力,想一切办法包围冯玉祥,叫他赶快垮台。共产党方面有什么消息?”

  戴笠报告:“据匪区来的情报称,毛泽东已被排斥在外。我们的空军起了很大作用,王稼祥被炸伤,险些送命。”

  “传令嘉奖飞行员。周恩来呢?”

  “没有炸到他。炸弹只扔到门口。要是炸到房子里面就好了。 共产党的首脑都在里面开会。有一个迹象请委员长明察,就是周 恩来最近在组织开办间谍班,他亲自讲话,匪军都新配置了电台……”

  “搞到他们的密码没有?”

  “没有。密码更换很勤,不易搞到。”

  “周恩来就会搞这一套。你要加紧刺探情报,以保证我们这 次围剿的胜利。前几次的失败,跟我们的情报不灵有很大关系。”

  戴笠继续报告:“最近福建方面有些不隐,似有反叛动向。”

  “是不是共产党策动的?要密切注意李济深,桂系与我始终 没有同心过!如果他们捣乱,围剿又要半途而废,一定要控制共 产党与李济深他们搭上勾,我们精力兵力有限,所以要叫敬之对 日本人放宽条件,放宽,我们好腾出手来全力围剿赤匪!”蒋介 石恼火地几乎跺着脚说话。

  ●4.“太上皇”李德“两个拳头打人”

  6月,天已经很热的时候,周恩来、朱德在前线接到中央局 的一份长电,顿时像跌进结冰的洼地。这份长电实际上是在上海 的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总顾问的意见。长电劈头盖脑地把红一方 面军的作战意图批了一顿。而且武断地要一方面军主力分成两个 部分,即所谓“两个拳头打人”。尽管包括各军团的领导也反对 这个计划,但中央局强令执行。

  红军兵分两路,给了蒋介石以喘息的机会。集结在中央根据 地周围的国民党军队已达50万人。局势变得十分严峻,大战已一触即发。

  也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预想不到的事。与中央苏区接壤 的福建第十九路军蒋光鼐、蔡廷锴部想与红军谋和,一致抗日,派来了周恩来在旅欧时熟识的吴明到延平前线联络。

  “快把朱德同志叫来。”周恩来吩咐警卫员,他想让朱德早些 知道这个情况。他自己也和通讯员并肩快走。他很清楚,如果红 军同十九路军结盟,不仅可以立即消除来自东侧的威胁,得以全 力对付集结在北线的蒋军主力,并将由于得到盟友而大大增强自 己的斗争力量。跟朱德商量后,他于9月22日致电项英、彭德 怀,滕代远,建议派袁国平在福建西芹地区同吴明面谈,以进一 步了解他们的真实意图。经过会谈,彭德怀交吴明带去回信,对 十九路军提出的合作表示欢迎。双方在前线进入休战状态。

  就在这时,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李德于9月底从上海来 到中央苏区。博古虽是中央主要负责人,但他不懂军事,就把红 军的指挥大权交给了李德。红军只得把他看作是“太上皇”。可 是这位“太上皇”蛮横粗暴,独断专行,谁的意见也听不进,就 会凭他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学的一点制图技术,成天一人躲在房子 里看着地图瞎指挥。谁提不同意见,他就冲着谁大叫大嚷,扬言 要处分。

  周恩来还在前线,但对重大军事行动的指挥权力已被剥夺。 有时他看见李德那高傲的眼睛,很想跟他说几句话或是提个建 议,但是李德却把身子转过去,好像不认识周恩来一般。

  周恩来的眉毛拧在一起,脸色如同挂了霜一般,眼睛含着沉 郁凄楚的神色。他骑的那匹马也走着走着停下来,周恩来坐在马 鞍上摇晃着,苦苦地捻着胡子。

  1933年9月25日,蒋介石亲自带着50万人,向中央苏区发 起第五次“围剿”。由于红军的东路军无法及时北上,国民党北 路军顾祝同部在28日抢先夺占黎川,隔断了中央革命根据地同赣东北革命根据地的联系,使得第五次反“围剿” 一开始就处于 不利的态势。

  周恩来继续同十九路军秘密联络。10月初,吴明陪同十九 路军秘书长徐名鸿暗自到达瑞金。26日,双方签订反日反蒋的 初步协定:立即停止相互间的敌对行动,临时划界而治,恢复商 品贸易,解除对苏区的经济封锁。那几天,周恩来突然脸上有了 一丝笑意。正在红军吃紧之时,李济深、陈铭枢和十九路军将领 发动福建事变,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公开宣布反蒋抗 日。蒋介石不得不将原来用于进犯苏区的主力部队转向福建,使 得被挤压的红军松了一口气。周恩来会同朱德,不失时机地向赣 东北根据地发出指示,集中兵力,截击敌行动部队。

  朱德喊着:“命令三军团、五军团侧击蒋介石入闽部队!”

  周恩来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哪有这样大的权力,我们的这 个意见只有报给中央,等待他们的批准。”

  朱德不满地摇摇头,沉默了。

  周恩来把通讯员叫来,把上报文件和与十九路军来往的信件 的抄件交给他,让他送到认为十九路军行动是“有益于革命的行 为”的毛泽东手里,反复交待:“你不要同任何人谈起这件事。 有人问起,就说我让你去给邓颖超送信。”同时,周恩来挑选了 老练的地下工作者潘汉年去福建联络。潘汉年受过良好教育,有 一个富有的香港妻子,还是上海青帮头子杜大耳的朋友,他很善 于在各种人士之间穿梭引线。他走了。周恩来第二天就接到军委 的复电:

  我们不应该付出巨大的损失去同这路敌军作战,还 是让十九路军替我们去打该敌……

  周恩来的脸显然已转成了灰色,他迅速地眨着眼睛,脸部的 肌肉神经质地痉挛。他不相信这是军委的回电。尤其后面一句更 让他难以接受:

  以十九路军和陈铭枢、李济深辈在福建所组织的“人民政府”也是反动统治的一种新的欺骗……

  这个训令也使朱德失去了最后一点忍耐力。他向四周看了 看,向篱笆扑去,拔起一根木桩,举起来就打……嘴里发狠地喊着。

  以后,中央局和军委又多次来电,严格限制朱德、周恩来的 行动。一忍再忍的周恩来终于被激怒了,他向中央局负责人博古 和军委负责人项英发去一封电报,申明:连日电令屡更,使部队 运转增加很大困难,请在相当范围内给我们部署与命令全权,免 致误事失机……事关战局责任,使我不能不重审前请!

  周恩来的电报不但没有改变中共中央的偏见,反而招惹得 “太上皇”大发雷霆。他骑上马,来到前线,在周恩来身旁跳下 马,把缰绳狠狠地甩给卫兵。约莫有五分钟,他们谁也不说话, 默默地步行。似乎,一场不可避免的争吵就要爆发了。周恩来已 经准备承受一切后果。李德也显得异常激动。他打量了一下周恩 来,把皮帽子直压到眼睛上面,激烈地但非常清楚地让翻译说: “中央局决定取消工农红军总司令部和一方面军的名义和组织, 原前方总部撤回后方,并入中革军委。”

  “那,这些部队谁来指挥?”周恩来诧异地问。

  “由军委直接指挥各军团和独立师、团作战。”

  “我呢?”

  李德是个大高个,瘦瘦的,蓝眼珠,三十四五岁,他用肩膀挤开周恩来的警卫员,两手叉腰傲慢地说:“你回瑞金。前线部队的事你不要过问!”

  周恩来气得一扭身要走,回身对李德吼了几句:“你简直是对一个下级军官说话,狗屁不通!……”

  李德不懂地望着翻译。周恩来讥讽地朝翮译摆了摆手,意思叫他不要翻后面一句。

  ●5.蒋介石派戴笠收拾同情共产党的“穷酸”们

  啪!蒋介石把有关福建事变的电报拍在桌子上,破口大骂:“十九路军背后戳我一刀,吃里扒外的东西!”

  坐在对面的汪精卫火上浇油:“福建算什么!章太炎那老家伙,我们说察哈尔赤化了,他在苏州偏说只要能收复失地,打出日本鬼子去,我们愿意赤化!马相伯94了,他在上海欢迎马占 山,头一句就说,第一杯酒恭贺冯玉祥先生收复察东四县,并且 盼望他收复更多的失地,第二杯酒才是欢迎马占山将军……”

  蒋介石不愿听这些,他的心思还搅在福建事变中。

  汪精卫轧出苗头,马上扯过话题:“打败冯玉样靠日本军队 柴山、冈村宁次等帮忙;制服蔡廷锴最好由日本海军来几艘大军 舰,十九路军吃得住两面夹攻?”

  蒋介石呼地站起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切断蔡廷锴和周恩来 的联系,如果这两股祸水合成一股,不要说消灭赤匪,恐怕连我 们自身都难保了!赶快让何敬之在北平想办法,把与日军对峙的 部队调到福建!”

  “大可不必。”汪精卫胸有成竹,“他是北平行营主任,而且 也来不及,你还是就近找个将领去吧。”

  蒋介石觉得派将领太引人注目,由黄郛向日本人请救兵。

  蒋介石从江西抽调一部分军队向福建进兵,南京又派兵从浙 江及江西、福建之间,共分三路进攻。蒋介石特别吩咐:“集中 空军轰炸,起很大作用。北边打败冯玉祥也靠空军,不过那由日 本多出力量,这回要看我们自己的空军。上百架飞机猛炸,什么 阵地也守不住,什么军队也要垮!”

  12月11日,马江上来了四艘日本军舰,大炮对准十九路军,日本人到处贴标语:中日合作,消灭十九路军!

  蒋介石又派人到福建,用大量金钱收买了杂牌军刘和鼎、卢 兴邦和厦门市长黄强等人,从内部进行破坏。蒋介石部队越过浙 江边界到建瓯一带和十九路军接火,打了 10天,蒋军难占上风, 蒋介石命令空军一连轰炸几天,十九路军将士依然坚守。蒋介石 又运动十九路军谭启秀倒戈,十九路军的前线崩溃,才退至闽西 南。蒋介石又用大量金钱拉拢陈济棠、李宗仁,让他们也进攻福 建。于是十九路军四面受敌,又寡众悬殊,终于败北。蔡廷锴等 逃去香港,部将区寿年等为蒋介石所收编。

  在这前后,蒋介石在南昌行营经常找一些看上眼的将领来议 军议政。他感叹道:“无论冯玉祥,无论蔡廷锴,集中军力,几 十天,几个月,多花点钱,就能解决。唯独共产党手里的军队, 越打越多,是何道理?”

  有的说:“共产党善于蛊惑人心,常借什么抗日来博得同情!”

  也有的说:“是我们内部不团结,不能捏成一个拳头对付共产党!”

  还有的说:“最要命的是那些领着我们薪水又反过来骂我们 的所谓民主人士!像杨杏佛、史量才之流,专门煽动老百姓同情共产党!”

  会上,蒋介石捻着几根短胡须不吭声,会后就召来戴笠,命 令他给这些“穷酸”们一点颜色看看。

  戴笠领命找到杭州警官学校,向教务主任赵龙文交代一番, 赵龙文一口答应,除掉史量才。戴笠到上海,却意外地在杜月笙家里碰到史量才。史量才还把戴笠当个人看,忧心忡忡地对他 说:“雨农兄,您是能在委员长面前说上话的人,希望有句话转 给委员长。”

  戴笠不动声色:“有什么话只管说。”

  “我是个小资本家,并不是共产党。我想,中国人受了日本 侵略,要求抗日,只不过希望不当亡国奴而已。为什么就接到黑 信,甚至要我脑袋的口气。我史某没有多大胆量,只不过还想替 中国人说句良心话。”

  戴笠不住地用手帕包着那张长长的马脸擤鼻涕,发出马一样 的响鼻,又像马一样地点头:“史先生为民众喉舌,令人起敬。 你能如此与我坦言,不愧为斗士。我以后要多多向你请教,最近 不出门吧?”

  “想去一趟杭州……”

  “兄弟一定奉陪。”

  11月3日,史量才果然到了西湖。正坐私人汽车急驰,忽 然迎面一辆黑车开过来子,到跟前紧急刹车,史量才正在奇怪, 从车里已走出三名大汉,向他连连开枪,然后驾车离去。

  《申报》主编史量才被害了。半年前,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副 会长兼总干事杨杏佛已被刺杀。

  蒋介石在舆论之下,命令浙江省主席鲁涤平严密侦察迅速结 案。鲁涤平不敢怠慢,急忙追查,发现黑色轿车是警官学校的, 又是赵龙文派遣,情知事情不好,肯定与上面有关,急得去向太 太求教良策。姨太太一通埋怨:“叫你少管闲事,你不听,今天 看你如何收场?”

  鲁涤平又向蒋介石报告。

  蒋介石又叫戴笠想办法,吩咐不能 露了马脚。

  戴笠主意多。

  不出两天,鲁涤平突然“中风”死了。他的姨太太哭得死去活来,大喊:“你死得不明不白,冤哪!”不几天, 这位姨太太也突然“失踪”了……

  蒋介石安顿好后方,携兵带将,卷土又向苏区扑来……

  ●6.周恩来感激地望着陈赓:你救过蒋介石,又救了我

  节节抵抗变成了节节败退,红军不得不大规模转移。为了准 备出发,成立了一个三人团。分工是:政治上由博古作主;军事 上李德作主;周恩来督促军事准备工作的实行。陈毅在老营盘右 大腿负了重伤,坐骨断了,体内有许多碎骨,痛得不能起床,住 在红军医院里,又无法开刀,难以随军长征。他在10月9日给 周恩来写了信。周恩来立刻下令卫生部长贺诚打开已装箱的医疗 器材,派两个医生给陈毅做了手术。手术第二天,周恩来来到医院看望陈毅。

  他让要起身的陈毅躺好:“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早知这样不该把你留下。”

  陈毅虽然不太情愿,但仍表示服从:“不留我留谁?这一带我陈某人说句话还会有人响应。”

  周恩来也赞成:“更可贵的是你有井冈山的斗争经验,有中 央根据地几次反‘围剿’的经验,还是你留下来作用多些。你同 项英同志一道领导苏区的游击战争。但不和主力在一起,困难肯定更大……”

  两人沉默了一阵,依依不舍地握别。

  周恩来又来到邓颖超处。邓颖超还患着肺病,经常发低烧, 痰中总带着血丝。周恩来把自己的两条毯子,一条被单和几件换 洗的衣服打了卷,坐在邓颖超床边:“你收拾收拾,一起走吧。” 邓颖超不太清楚这次战略转移的意图:“我身体不好,不便 随军行动,还是留下,等你们回来。”

  周恩来一言难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你还是同我一起 走吧。”

  “走不动,还让人家抬……”

  “这是组织决定,个人不能改变。你准备准备,同董老、徐 老他们编在干部休养连,随卫生部行动。”

  长征开始并没有设想二万五千里,只想把部队拉到湘西再 说。一开始像是大搬家。每个军团都有上千副担子,什么东西都 挑上。军团卫生部连一个石印机都要带上。野战医院还以为就在 附近打仗,就连屎盆、尿盆都带上了。后来晚上行军,天亮后宿 营,体力消耗很大,许多新兵、民夫渐渐掉队。不到三个月,部 队减员一半以上……

  11月,红军开始突破湘粤边境,朝湘桂边境突进。蒋介石 急令桂军的白崇禧准备迎战。白崇禧派飞机侦察,见整个蒋军正 以大包围形势与红军保持两日行程,巳有七天停止不前。正在纳 闷潜伏在蒋军中央、不断为白搜集情报的王建平(白的保定同期 同学,私交甚厚)发来密电:蒋介石采取政学系头目杨永泰一举 除三害的毒计:即压迫红军由龙虎关两侧地区流窜平乐、昭平、 苍梧,更以主力向东驱逐其进人广东新会、阳春地区,或者沿罗 定、廉江逼入雷州半岛,预计两广兵力不足应付。自不能抗拒蒋 军的大举进入,如此则一举而三害俱除。消灭了蒋的心腹大患……

  白崇禧把兵团部参谋长汤垚叫来,出示王建平的电报,一撇 嘴说:“好毒辣的计划,我们几乎上了大当!我现在就到龙虎关 去你也在今晚赶到平乐来,召集民团指挥官蒋如荃和县长、乡长 到平乐开会。你先打电话叫蒋如荃准备,你有时间也可以到龙虎 关去看看沿途公路桥梁车渡的情况。今晚到平乐再见。”

  汤垚稍犹豫:“这个电报靠得住吗?如果把主力扼守龙虎关, 万一共军由灌阳、全县亡命突入,不怕夏威支持不住而蒙受重大 损失吗?”

  白崇禧勃然大怒:“老蒋恨我们比恨朱毛还更甚,这计划是他最理想的计划。管他呢,有匪有我,无匪无我,我为什么顶着 湿锅盖为他造机会?不如留着朱毛,我们还有发展机会。如果夏 威挡不住,就开放兴安、灌阳、全县,让他们过去,反正我不能 叫任何人进入平乐、梧州,牺牲我全省的精华。你快去照办,不 必多言。”

  汤垚到了龙虎关,见沿途无数民夫抢修公路桥梁,彻夜不 停,连妇女小孩也都加入。晚7时,白崇禧在平乐准时开会,当 众宣布:“龙虎关到平乐一带民食一律供给军用,由县府发给粮 票,以后给钱。如有藏匿不缴者,以有意留给共产党论罪!”并 于当晚下达转移大军于龙虎关的命令,主要内容是:灌阳至永安 关只留少数兵力,全县完全开放,第七军集结恭城机动使用。

  红军主力旋即轻而易举地越过湘桂边境的灌阳、永安关、文 市、石塘,沿桂北直趋贵州。桂军一俟红军主力通过后,立以主 力由龙虎关突至灌阳的新圩,俘获红军的,一些掉队的伤病号及 群众;同时,将侵人桂境的蒋军万耀煌师和周浑元师的各一部加 以缴械。所不同者,红军的伤病号都解送蒋介石处报功,而万周 两师的被缴械者,则一经说明绝不再进入广西境,即退还武器, 送出边界。

  蒋介石闻知白崇禧这一狡猾措施,愤怒地急电责问:“共匪 势蹇力竭,行将就歼,贵部违令开放通黔川要道,无异纵虎归 山,数年努力,功败垂成。设竟因此而死灰复燃,永为党国祸 害,甚至遗毒子孙,千秋万世,公论之谓何?中正之外,其谁信 兄等与匪无私交耶?”

  白崇禧也不客气,复电反驳:“职部仅兵力十八九个团,而 指定担任之防线达千余公里,实已超过职等负荷能力。”白崇禧 还引了一段孙子曰:“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备前则后寡, 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接着说:“竭十八九个团全力,不足挡彭 匪德怀狼奔豕突之势也。钧座手握百万之众,保持重点于新宁、东安,不趁其疲敝未及喘息之际,一举而围歼于宁远、道县之 间,反迟迟不前,抑又何意?得毋以桂为壑耶?”白崇禧越写越 自由,一边夸大自己的战果,一边对蒋介石横加讥讽:“虽然职 部龙虎、永安一战,俘获七千余人,以较钧座竭全国賦税资源, 带甲百万,旷时数年,又曾歼敌几许?但此不是与中央社同争短 长也,据中央社露布:某日歼匪数千,某次捕'匪盈万,试加统 计:朱毛应无孑遗,何以通过湘桂边境尚不下20万众,岂朱毛 谙妖术,所谓撒豆成兵乎?职实惶惑难解。”

  白崇禧恶作剧式的电报把蒋介石气得要命,他解开使他窒息 的军服领子,舔着焦燥的嘴唇,翕动着鼻孔,默默地坐着。数度 逼蒋下台,使蒋记恨白崇禧已久,但因其拥兵自重而无奈。据说 1949年退台之后白家还为蒋的指使抄了家,甚至白的死因也成 了一个谜。

  蒋介石对白电置之不复,只严饬向贵州尾追勿得稍纵,并亲 自飞到贵阳督师。他实际上成了战场指挥官,撇开了薛岳的前敌 总指挥部,调动部队都是他亲自打电话。当他急调廖磊的第七军 星夜兼程前进时,廖复称:“容请示白副总司令允许,才能前 进。”蒋哭笑不得:“这真是外国的军队了!”眼看着红军麾指贵 阳,贵阳城防兵力不足两个团,蒋介石只好急调云南军阀的部队 “救驾”。此外,命令空军连番侦察敌情,确保飞机场的安全。并挑选了20名忠实可靠的向导,备好12匹好马,两乘小轿,以便 蒋介石和宋美龄能随时逃走。

  白崇禧更加公开嘲笑蒋介石:“蒋老总指挥作战连一个交警大队、一个步兵营也要干涉,弄得前方将领束手束脚,动弹不 得,别人说他是步兵指挥官,我说他是步枪指挥官。”

  部下劝他:“白副总,你说话要是叫他听见,岂不惹杀身之祸!”

  白崇禧哂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敢向老头子说话,我是他的老朋友,为了国家的存亡,不能不讲真话,难道我讲了真话 就是反对他吗?”

  1935年上半年结束时,由于追击红军,薛岳、胡宗南带领 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进驻了四川,控制了四川的局面。加之龙云投 靠了蒋介石,使蒋介石多年来梦想统一西南的愿望,总算得以实 现。他把这很大程度归结为庐山办训练团的功劳。所以一进川, 就派陈诚创办哦眉山军官训练团,他自兼团长,陈诚和四川军阀 刘湘任副团长,轮训武官营长以上和文官县长、中学校长以上人 员。蒋介石第一次来到成都,登上峨眉山勘察地形,选择校址。

  蒋介石一行从哦眉山脚下报国寺出发,经过伏虎寺,驻节半 山,再登临顶峰。在圩池之间,卫士们租了一所外国人避暑的竹 木小屋,给蒋介石和宋美龄居住。侍从人员也租了一所洋人的简 易房子,分居左右。他们用大竹管接来山溪水,供蒋介石饮用。 溪水经过沙石过滤,清冽味甘。蒋介石品了品,不住点头:“比 蒸馏水味浓,好喝,跟青岛崂山矿泉水差不多。我以后就喝这种 溪水,但一定要注意过滤清爽。此地人多吸食鸦片,防止这种恶 习污染。”蒋介石对峨眉胜景极感兴趣,两次乘坐滑竿登金顶游 览。蒋介石用望远镜观赏四周风景。舍身岩下,万丈深渊。听说 有人追求虚无缥缈的极乐世界,曾纵身跳岩。蒋介石用望远镜看 了一阵,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就把望远镜递给宋美龄。宋美龄看 了半天,放下望远镜,感叹了一声:“愚人何必去舍身呢?”第二 天,蒋介石早早到达金顶,果真看到了日出、云海、佛光、圣灯 的“四大奇观”。一轮红日在万云簇拥之中突然跳出,顿时漫山 遍野红透,云海翻腾,蒋介石大喜,以为吉兆。峨眉的山猴子是 出名的顽皮。文明点的被人称作“猴居士”;野蛮点的被人叫 “土匪”。最要紧的是不能去招惹打它们。它们一旦被伤害,就会群起而攻之,以至伤人发生意外。所以蒋介石和宋美龄外出游 山,侍从事先就要在路口注意猴子的动静,或者把猴子引幵。可 是宋美龄又特别喜欢引逗猴子。卫士又把猴子引到路旁,让它老 实蹲下,让宋美龄幵心逗弄。蒋介石在一旁也笑得格格有声。

  王稼样身边的王斌医生找来,他给周恩来做了身体检查,发 现肝脏肿大,下缘竟达到右肠骨窝,右侧下胸及上腹肿胀,胸围 右侧比左侧大四横指。王斌认为是肝脓肿和阿米巴痢疾无疑了。 幸好药箱里还有依米丁注射液,就给他每天打一两支,没有别的 办法。医生还在担心,万一脓肿破裂到胸腔或腹腔,肯定有生命 危险。医生急得只好让人到六十里外的山找些冰块,放在周恩来 的肝区上缘冷敷,每天从早上10点敷到下午6点。人们还是担 心,又把邓颖超从干部休养连接来,一起护理周恩来。其实邓颖 超自身也难保,从长征开始前就患肺结核,经常发低烧,痰中带 着血丝。她一看周恩来昏迷不醒,急得不行,就在周恩来木板床 旁边的地上铺了点稻草,躺下。一看周恩来那件灰色毛背心,爬 满了虱子。她用指申掐着,竟有一百七十多只,血把指甲都染红 了。被风吹刮着的营火哔剥地爆响着,有人在剥那些战马的皮。 地面上的几万红军,都在担忧。周恩来轻轻动了一下,在他不安 的脸上,往外突出的颚骨显得黑黝黝的。他开始呻吟,说肚子 痛。邓颖超和医生把他扶起来大便,竟排出半盆棕绿色的脓,高 烧也逐渐减退。他清醒过来,一看邓颖超在身边,好生奇怪。马 上嘱咐人:“快,给一、三军团发电报,问他们作战计划执行得 怎样?”

  三军团的彭德怀和杨尚昆正在屋里转圈。马上要过草地了, 原先抬担架的同志一个个病倒了。彭德怀已经命令扔掉两门迫击 炮,腾出40名战士,专门负责抬周恩来和其他几位重病号。当 时红军总共不过八门这样的炮。三军团参谋长肖劲光负责组织担 架队,他们为找个担架队长犯了愁:这个人必须有高度政治责任心,能吃苦,同时要有点医学护理知识。这在多半文盲的红军里 实在难觅。

  突然一个自称“大知识分子”的人冒了出来:“我来当担架 队长!”

  彭德怀扭脸一看,又泄了气:是陈赓;红军干部团的团长。彭德怀意外地大笑起来:“你是个瘸子,还是先保住你自己吧!”

  杨尚昆也直摇头。陈赓的腿部多次负重伤,现在走路还一拐 一拐的,再说干部团里管着百十号人,说是“团”,其实好多 “团员”都是师团干部。

  “你们放心!”陈赓能说会道。“我陈赓没多大本事,可对革 命是心地赤诚,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就一定能把周副主席安 全抬到目的地。”

  也只好“瘸子”里拔将军了。8月21日,由陈赓担任队长, 兵站部长兼政委杨立三坚持要去抬担架,抬着周恩来向着荒无人 烟、充满沼泽和泥潭的大草地进发。周恩来不愿看到同志们双肩 磨破,步履艰难地抬着担架,几次挣扎着要从担架上下来自己 走;然而他已衰弱不堪,身不由己了。(19年后杨立三去世,担任着国务院总理的周恩来,说什么也要亲自为杨立三抬棺送葬 ……)

  走出草地,周恩来感激的目光望着陈赓,说:“东征时,你曾经救过蒋介石;长征路上你又救了我!”

  陈赓笑了,两手做了个遗憾的动作:“假如那时我知道我们的蒋校长竟如此反动,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他从战场上背下来了, 弄得我们和他斗到现在!”

  周恩来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按现代医学的说法简直不可能。王斌医生后来分析:如果当时肝脓肿不是和横结肠粘连,脓肿破 裂后不是穿入肠内而是穿人腹腔,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周恩来 是不可能被救治的。可奇迹偏偏在命如游丝上发生了。当时陈赓闭眼双手合十念了一道“经”:“感谢马克思在天之灵!”周恩来在1976年临终前,对一直在医疗组工作的王斌医生说:“你40 年前对我的救治,使我多活了40年……”

  ●7.蒋介石再遭刺杀,再度逃脱

  1935年9月中旬,正在峨眉山给军官训练团讲课的蒋介石, 突然接到薛岳、胡宗南的来电,说红军巳跨过草地,突破封锁线 到达了阿坝和巴西地区。蒋介石在震惊之下大发雷霆,当即将失 职的师长撤职查办,并急调江西的三十七军,同时命令东北军在 甘肃的静宁、会宁、天水和陕西的平凉一带堵截红军。又利用陇 南土匪出身的新十四师鲁大昌部扼守岷县及天险腊子口。

  不到10天,蒋介石心情忧郁地下了峨眉山,还没坐稳,戴 笠来报告红军已突破天险,红一军团与红三军团业亦会师,并统 一由毛泽东率领。戴笠说得又快又急促,不时被蒋介石所打断。 蒋介石时刻绷紧的身架一下瘫软下来,大声感叹:“六载含辛茹 苦’未竟全功!”

  戴笠站着不动似有更重要的事要摄告:“李宗仁、白崇禧、 陈济棠有北上动向!”

  蒋介石并没吃惊:“这我知道。他们不是共产党,好对付。” “可他们的军队已进入湖南衡阳,委员长派去的军队顶了一 阵,现在成了僵局,只怕时间长子,军心有变。”

  蒋介石喝着水:“我们就是要坐观以变。但变的不是我们的 军队,而是他们。广东粤军首领黄光锐,拿了两千三百多万,比 韩复榘、石友三当年还给的多,他不会变卦,还有余汉谋……”

  李宗仁、白崇禧等人策动的“两广事变”酝酿已久。就在这3 年夏天,广西的李品仙作为两广集团李宗仁、陈济棠、白崇禧、黄旭初的总代表,来到湖南与省主席何键相晤。一天中午,何键 请李品仙到长沙容园吃饭。席上只有四个人,另两个人是李品仙 的秘书和何键的部下刘廷芳。李品仙边吃边高谈阔论:“当前最 重要的事情就是抗日。而现在中央就好比一辆坏了的汽车,动不 得了,它不动我们就在后面推它。”接着,李品仙婉言说出两广 军队欲假道湖南北上抗日的意思。

  何键埋头吃菜,见无人答话,便用眼迅速看了刘廷芳一下。 刘会意,马上向李品仙提出两个问题:“第一,李先生是否可以 先去南京,与大家朋友了解一下全国经济、国防诸方面的情形之 后再作决定?我敢断言凡是中国人,全国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要抗 日的,我自然也是不例外。第二、你既然要抗日,为什么军队不 往边防走,而要往里派?”

  李品仙猝不及防,眉毛一竖,直瞪着刘廷芳。何键一看气氛 有点僵,忙堆上笑脸:“李先生一路辛苦,早点送李先生回招待 所休息吧。”

  从招待所出来,何键和刘廷芳来到何公馆,何键挺神秘地 说:“现在情势很紧张,根据各方面密报,两广要出兵北上,直 赴武汉,成立临时国民政府,与中央分庭抗礼。”何键吐出牙里 剔出的肉丝,继续说:“据我所知,两广军队数万人已渡过湘桂 边境黄沙河,来势很猛,拟往岳阳、羊楼洞等地径赴武汉,李先 生此行就是来商谈假道过境问题的。”

  刘廷芳闷头一想,两广军队有10多万,而岳阳地区的中央 军只有陈诚和胡宗南的部队,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如两广军头游 说成功,获何先生首肯,使两广得以假道湖南进军武汉,则势必 造成分裂之势……他力劝何键不要采纳。

  “那就派你前往南京见蒋先生如何?请蒋先生设法制止两广军 队发动兵变。”何键望着刘廷芳,征求他的意见。

  刘廷芳还在考虑。

  何键又说:“前几天我已派省政府秘书长易书竹去了南京, 已经七天了,没有一字报告,可能蒋先生不见他。我思来想去, 别人都不行,只有你去最合适。因为,--,你与蒋先生相识,他 对你印象很深;二,蒋先生了解你的为人,并以为你很有作为, 你的意见蒋先生容易接受。可以说,你是能面见蒋先生而又能达 到预期目的的唯一人选。廷芳兄,南京之行,非你莫属啊!蒋先 生给湖南大学校长胡庶华的信不就称赞过你吗?”

  刘廷芳不再犹豫:“可以。”

  当下,何键派了专车,立刻把刘廷芳送到汉口,包了一架水 上直升飞机飞南京。在飞机上,他就给蒋介石打了电报。一到南 京,翁文灏奉蒋介石之命到码头迎接。他与钱昌照交往已久,认 为他有远见,所以先去见他。然后由翁文灏陪同,来到蒋介石官 邸。蒋介石正在隔壁房间与熊式辉、张群、陈布雷等人商谈事 情。听说刘廷芳到了,蒋介石来到书房,会见他。刘廷芳先报告 了湖南当时的紧张局势,以及何键派他来南京的目的。他还告诉 蒋介石:“何先生说他是您蒋先生的弟子,您叫他朝东走,他不 会朝西走的,他绝对服从您的领导。”

  “那很好,那很好。”本来蒋介石正在担心何键关键时刻倒向 两广军队,听刘一说,顿时露出笑意。

  刘廷芳继续强调:“现在的国家只有您蒋先生一人能领导, 也许20年、30年后出一位领袖比您蒋先生能干,但现在不可预 料。为国家计,为人民计,绝对地不要打内战,我说的每一句 话,每一个字,如有不实不尽之处,我蹲在金陵不走,敢用头颅 担保!”

  一番话说得蒋介石心旌乱摇,连连说道:“不会不会不会。” 他立即挥毫写了一封信:“你马上送到汉口,面交武汉委员 长行营秘书长杨永泰,及高级顾问何成浚两位先生。”又吩咐侍 从黎秘书派“美龄号”专机送刘廷芳出发。

  当刘廷芳将信交给杨永泰,从汉口返回长沙时,发现两广军 队已在撤兵了。

  原来被蒋介石买通的余汉谋、黄光锐一倒戈,两广事变就中 途偃旗息鼓了。

  蒋介石刚松了一口气,又接到特务密报,说西北情况复杂, 恐怕要起变化。蒋介石问有什么证据,戴笠说:

  “东北军跟红军打了几年仗,没有结下什么冤仇,慢慢地受 了红军的影响,赞成抗日了。也难怪,他们考家都在东北,家乡 给日本人一占,家破人亡,不免思想报仇雪恨,……”

  蒋介石默然。又问:“当兵的,可以理解。当官的呢,高级 将领的态度怎么样?”

  “美国记者访问过张学良,他们在纽约《太阳报》登出来过 文章,提到张学良表示过,他愿意团结抗日,如果政府失去民 心,就无存在的基础。张学良甚至说,如果共产党能够诚意合 作,抵抗外国侵略,就应该和平解决。”

  蒋介石摇头:“汉卿少爷脾气随便说说罢了。不过也不可等 闲视之,我会注意这个情况。”

  1935年10月,中央红军到达陕北,蒋介石即召张学良、顾 祝同、陈诚、薛岳、刘湘到四川开会,再次作消灭红军的作战部 署。10月1日,蒋介石在西安设立“西北剿总”,自兼总司令, 调武汉行营主任张学良当副司令,代行总司令职务。这时的蒋介 石已不能像当初那样,亲自指挥对红军作战,原因是日本对签订 《何梅协定》的作法已不能满足,又在策动汉奸搞“华北五省自 治运动”。蒋介石怕日本人在北方再搞一个政府和自己对立,所 以,10月7日由重庆飞抵开封,安抚驻天津的二十九军军长宋 哲元,将最高荣誉的“青天白日勋章”授予宋哲元及其部下。可 日本人此时也正在拉拢宋哲元,宋举棋不定。不想见蒋只派了一 个秘书去开封见蒋。蒋介石又火速赶往山西访问阎锡山,劝说他不要参与“五省自治”,希望他出席即将召开的国民党六中全会。

  11月1日,六中全会开幕,出席大会的中央委员一百多人。 令蒋介石欢欣鼓舞的是,除了桂系的李宗仁、白崇禧末出席外, 反蒋派的冯玉祥、陈济棠、阎锡山等都来了。

  早上7点钟,大会代表依照惯例去紫金山谒中山陵,9点回 到湖南路中央党部举行开幕式,由行政院长汪精卫致开幕词。开 幕式结束,中央委员们步出大礼堂,到会议厅门前等候照相。但 蒋介石迟迟不到,大家都嚷着先拍。拍完了,委员们三三俩俩转 身上台阶,往会议室走。突然一声大喊:“打倒卖国賊!”随着喊 声,只见一个青年从记者堆里闪出身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支 六响左轮子枪,对着站在第一排正中、正在转身的汪精卫连发三 枪,枪枪命中,汪精卫顿时滑瘫在地。现场大乱。坐在轮椅上的 张静江也被人推翻在地;孔祥熙在往汽车底下钻时,慌乱得扯破 了新马褂……第一个起来和杀手搏斗的是站在汪精卫身旁的文官 张继,他从背后把杀手拦腰抱住,抢上来的武将是张学良,他猛 踢一脚,托起杀手的臂膀,下了手枪。这时汪精卫的卫士还击两 枪,杀手胸肺中两弹倒地。

  蒋介石听到枪响,急忙下楼,走到斜躺在地上的汪帛卫身 旁,屈一条腿把住汪的右手,连连唤着:“兆铭,兆铭!” ‘

  汪精卫脸色苍白,大呼小喘:“蒋先生,你今天大概明白了 吧。我死之后,你要单独完全负责了。”

  汪精卫之妻陈璧君瞪着蒋介石大吵大闹:“你不要汪先生干, 汪先生就不干,为什么要派人下此毒手!”

  蒋介石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干 的,但又辩解不清,只好说:“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 水落石出!”

  他回到在中央军校的官邸,把汪派人物陈公博等人叫来,告 诉他们:“这件事的确不是我们自己人干的,你们要给汪夫人解释清楚,我蒋某人也不会干的!”他又把戴笠找来训斥:“人家打 到中央党部,你还不知道!每月花上几十万,就让出现这类祸事 吗?限你三天之内把指使者缉获,否则要你的脑袋!”

  蒋介石更不知道此次行剌的目标就是他。

  杀手叫孙凤鸣。是以晨光通讯社为掩护的四个热血青年筹划 的,为首的叫华克之。孙凤鸣在行刺前已服鸦片烟泡,在一定时 间内毒性发作,不见蒋介石出来,临时决定剌汪的。他在承受肉 体撕裂的痛苦时也没供出合谋者,只留下几句凝结着正义和血泪 的话:“我是一个老粗,不懂得什么党派和主义,要我刺汪的主 使人就是我的良心……你们看看地图,整个东北和华北还有中国 的地方没有?再不打,要亡,要做亡国奴……”第二天,孙凤鸣 平静地死去了。

  戴笠后来探出是晨光社的华克之主使的,下令悬赏10万重 金捉拿。沈醉亲自出马也没捉到。不料40年之后,在北京,沈 醉被一位熟人介绍到一个人的面前。那人拉住沈醉的手问:“你 还认识我吗?我的老朋友!”沈醉也算是记忆超群,可怎么也想 不起此人是谁。那人哈哈大笑:“我就是你追缉多年的华克之 呀!”沈醉大惊。原来华克之早年毕业于南京金陵大学,第一次 国共合作时任国民党南京市党部青年部长,力行三民主义。刺汪 后,他于1937年进人延安,翌年经廖承志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此后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出生入死,一直战斗在无形的战线 上。与沈醉相见时已年逾八旬。两人相聚谈得十分投机。

  “剿匪”不成,反蒋派又蠢蠢欲动,日寇又步步进逼,汪代 蒋受剌,更招致责难的呼声,到了 1936年,蒋介石的日子更是 如履薄冰。

  ●8.共产党总算有了—块“绿洲”

  周恩来总算有了稳定的住处了。

  1936年7月9一 10日,他在一个叫百家坪的小村接待了从北平来苏区采访的美国记者斯诺。

  这是一间只有一个哨兵站岗的小屋。斯诺走进去的时候,周恩来正在伏案看电报。斯诺好奇地打量这间屋子:土炕上挂着一 顶蚊帐,炕头上放着两只铁制的文件箱,一张木制的小炕桌当作 办公桌。

  “我接到报告,说你是一个可靠的新闻记者,对中国人民是友好的,并且说可以信任你会如实报道,”周恩来盘腿坐在炕上, 用不很熟练的英语说道,“我已经有五六年没说英语了。我们知 道你不是共产主义者,这对于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任何一个新闻 记者要来苏区访问,我们都欢迎。不许新闻记者到苏区来的,不 是我们,是国民党。你见到什么,都可以报道,我们要给你一切 帮助来考察苏区。”周恩来抬起脸细细地打量斯诺,他的脸上仍 蓄着浓密的胡子,一笑就露出洁白的牙齿。

  斯诺问过一些红军和对目前形势的看法后,把大量话题转到蒋介石方面:“您认为蒋介石的势力比前几年增强了还是削弱了?”

  周恩来肯定地回答:“1934年蒋介石的势力发展到顶峰,而现在正迅速衰落。在江西第五次‘围剿’时,他能够动员50万 军队发起进攻和进行封锁,那是他势力最强大的时期。在他粉碎 了十九路军,迫使我们撤退以后,他成了长江流域的霸主。但这 一切的取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从此,他的内战口号已完全失去 了号召力。在国民党上次代表大会上,他因为怕受到谴责,甚至连反共的口号都没敢提。”

  斯诺在本子上迅速地记着。

  “第二点要记住的是,如果抗日运动发展,蒋几乎肯定会丧 失其独裁统治。”周恩来接着讲。“他的军队既不像第五次‘围剿’时那么强,那么集中,也不像那时那么可靠了。一旦抗战爆 发,抗日力量将取得他的指挥权的一大部分。蒋心里也明白,抗 战爆发的第一天,就标志着他的独裁统治的崩溃。”

  “有何证据?”

  “毋需列举国民党军队中哪些将领和部队会首先发动反叛。 不过,其最得力的指挥官之一的陈诚,对反共战争没有什么热情则是众所周知的。胡宗南更不热心。这两人原都是黄埔军校的左 派学员,也是许多红军领导人从前的同志。两人都是爱国的,蒋 不可能长期地依靠他们进行独夫的反共战争。如果抗战爆发,几 乎可以肯定他们俩会支持统一战线。”

  “蒋介石作为一个军人您对他作何评价?”

  “评价不那么高。作为一个战术家,他是个拙劣的外行。作 为一个战略家,也许好一些。”

  周恩来开始详细说明自己的观点:作为一个战术家,蒋介石 采用拿破仑的方法。拿破仑的战术需要极大地依靠士兵的高昂士 气和战斗精神,依靠必胜的意志。而蒋介石正是在这方面老犯错 误,他过于喜欢把自己想像成为一个带领敢死队的突击英雄。他 带领一个团或一个师,也总是搞得一团糟。他老是集中部队,企 图猛攻夺取阵地。1926年武汉战役,在其他部队失败后,蒋介 石率领一个师攻城,投入全部力量强攻敌防御事,结果全师覆 没。在南昌,蒋又重蹈覆辙。他不等增援部队到达,就用他的第 一师向这个被孙传芳占据的城市发起突击。孙传芳后撤,让蒋介 石进入城区,然后反击,把蒋军逼人城墙和一条河之间的伏击地 带,致使蒋军大败。蒋介石拥有第一、第二和第21师,但他只用第一师。叶剑英当时指挥第二十一师。蒋介石的愚蠢使他感到 厌恶,不久就辞职而去。最近在山西战役期间,蒋介石命令陈诚 将军派两个师的兵力进攻和歼灭红军。陈还是个不错的战术家, 因为怕遭伏击,拒绝执行这一命令。我们截获了陈致蒋的复电。 我们倒是的确欢迎他们这样集中兵力。去年12月,正是在这种 进攻中,我们将张学良部六千人解除武装。对南京来说。幸好蒋 介石并不经常亲临前线指挥,周恩来夸张地诙谐地说了一句: “原因之一是他不会骑马。”

  “他不会骑马?”斯诺耸耸肩膀,不太相信。

  “我的意思是他骑的不好。”周恩来弯起手指理了理上唇的胡髭,语气和缓下来:“不过蒋在战略上要比战术上强一些。他的 政治嗅觉要比军事嗅觉强,这就是他能争取其他军阀的原因。他 常能相当老练地全面策划一次战役。”

  斯诺又问:“您认为南京最有才干的野战指挥官是谁?”

  周恩来回答:“陈诚是个不错的稳重而实干的人,但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胡宗南也许是蒋介石最有才干的指挥官。他曾对 红军进行过最有力的战斗。何应钦从前是个不错的指挥官,但是 1927年他因为遭到惨败而吓破了胆,锐气大减从此战场上就一 蹶不振了。”

  “从军事角度看。红军在江西第五次反‘围剿’中失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有两个重要因素致使蒋介石第一次取得胜利。第一,他采纳了德国人的建议,在纵深构筑堡垒群,步步为营以短促突击向 前推进,最后以优势兵力对红军实施有效的包围。第二,我们未 能在军事上同国民党十九路军发动的福建起义相配合,没有支持 这支牵制蒋的重要力量。我们本来是可以成功地同福建起义部队 合作的,但由于听从了李德和上海顾问团的建议,我们没有这样 做,反而撤退,去攻打蒋介石集结在瑞金附近的部队。这就使蒋介石得以从侧翼包抄十九路军而把它打垮。……”

  斯诺已经记得很累了,抖抖手腕把记录念给周恩来听,纠正或澄清一些地方,去掉一些费解的字眼,修改定稿。看着那一大 堆记录,斯诺如获至宝。

  四个月之后,斯诺回到北平,正在整理上述谈话记录,突然接到周恩来捎来的信,要他不要引用这次谈话。斯诺疑惑不解。他还不知道西安发生了重大事变。但也只好服从,把记录塞进皮箱。这部分材料一锁锁了20年,1957年,斯诺才重新整理在海 外发表。而国内人看到中译章节,则又过了2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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