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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武帝在江湖

  汉武帝借重于儒家学者赵绾、王臧,冲击窦太后权力体制失败,为汉武帝的人生涂抹上了浓厚的悲剧色彩。

  来自于后宫的还击阴毒而麻辣,暗示汉武帝性无能的流言,让这个年轻人的生命,于此遁入暗夜。

  ——被汉武帝视为娘家人,叫来替他守护权力的舅舅田蚡,竟然向淮南王献媚,说出皇帝无子,死后法统失承的话来。标志着当时的汉武帝及其所倚重的王氏家族,丝毫也不占据道义资源。所有人都深信汉武帝的法统不正,在他前面排着九个哥哥,凭什么他是皇帝?后宫嫔妃无数,妙绝天下,可是始终未见哪个嫔妃怀孕,谁还相信汉武帝性功能正常?

  正因为群议汹汹,汉武帝遭受到四面八方的无声质疑,所以他的舅舅田蚡才会生出异心。甚至,田蚡根本不相信汉武帝会在皇位待多长时间,来自于四周的敌意太过于强大,田蚡急切地想跳下这艘将沉的漏船。

  对汉武帝的性能力,最不具信心的,就是他自己。

  证据就是——他离宫出走,投奔了江湖。

  后宫中无数美女,留不住他一颗失落的心,18岁的汉武帝,把他的生命留在了武林黑道之上。

  率众离宫,游猎天下。为了掩人耳目,武帝及其从人,都易装为有钱的富商,浩浩荡荡的车队招摇过市。为了称呼上的便利,汉武帝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让手下人不可称他为天子,而是称为平阳侯。

  其实呢,平阳侯是武帝姐姐平阳公主的老公曹寿。简单说就是,武帝冒充自己的姐夫,天天在外边肆意妄为。

  有一天,武帝一行追猎冲入农田,把农家的庄稼踏得乱七八糟。百姓指着这伙人破口大骂:“王八蛋,还没了王法呢,你们这样祸害庄稼,我们已经报案,等一会儿官吏来了,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就见车尘起处,当地的县令派出全部捕吏精锐,前来抓捕这伙害虫。但见汉武帝英明神武,大喊一声:“快逃,被人逮到可就惨了,逃啊。”

  汉武帝一行人,匆匆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驾长车踏破农田山阙,于荒野之中没命似的狂奔。但是追赶而来的捕吏们,却是缉盗经验极为丰富,他们仔细观察武帝一行逃奔的车尘,分路缉追,抄小路堵在了汉武帝的前方。

  逃无可逃,汉武帝傻眼了,只好说:“那谁,去个人,嗯,带上点信物,带上朕的饰物,跟人家好好说,求个情,让他们放了我们。”

  一个胆大的宦官,带着汉武帝的饰物迎了上去:“别射箭,先不要射箭,哎哟,告诉你们不要射箭的,你们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破玉佩而已。捕吏们不以为然:“这烂东西,我们家里有的是,玩女人时一送一大把。”

  “这可不是普通的佩玉,”宦官道,“那啥,叫你们的县令来,他知道这是什么。”

  过一会,县令坐车来到,仔细一看那玉佩,顿时大惊:“与吾拿下,这厮居然盗了皇帝才有资格佩带的龙纹之玉,必是江湖大盗!”

  那宦官急叫:“等一等,你他妈的缺心眼啊,实话告诉你,你们现在围着的,就是皇帝陛下。”

  不可能!县令打死也不信:“陛下何等的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是有名的阳萎大帝……不是,刚才我说漏嘴了,总之,陛下怎么可能干出来践踏农田的坏事?”

  宦官气急败坏:“皇帝嘛,就是只图个自己乐呵,百姓爱死爱活,关陛下鸟事?再说陛下心理压力太大,出来践踏点庄稼,也算是心理疏导。你到底放人不放人?如果不放,你是知道后果的!”

  县令被吓住了:“所有人与我让开路来,让他们过去。”

  汉武帝急急驾车冲出,此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冷汗湿透。

  娘的,今天玩嗨了,开心!

  黑店老板娘

  经历了捕吏追捕之后,汉武帝食髓知味,乐此不倦,更加迷上了这个冒险游戏,再一次微服潜行,率人来到了柏谷之地,入夜之时,投宿于客店之中。

  进了客房后,汉武帝皱起眉头:“这屋子脏得,比狗窝还脏,去个人,给朕打点开水来。”

  随从出来,东找西找,找到客店的院子里,发现精气神十足的客栈老板站在门口,身边一大群凶神恶煞般的壮小伙。随从叫道:“老板,给烧点开水。”

  “开水?”老板笑眯眯地转过头来,说,“不好意思,我这家客栈,还真没有开水,不过呢……”

  “不过什么?”随从问。

  “不过你们如果想喝尿水的话,保证让你喝个饱。”

  老板说罢,站在他身后的壮小伙们齐声哈哈大笑。这时候武帝随从才注意到,这些壮小伙,个个提刀弄枪,看着他的眼神,极不友善。随从慌了神,忙不迭地跑回房间,向汉武帝报告:“陛下坏菜了,不是,平阳侯不好了,咱们可能住进了黑店了。我看那老板,多半是个江湖黑道上的大哥级人物。”

  黑店?不会吧?汉武帝也吓了一跳,趴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正听到老板大声对那些壮小伙说道:“哼,一伙不长眼睛的小毛贼,竟然斗胆住进老子的客店!哼,今夜你们给老子好好干,一定要让他们插翅难逃,全部给我杀掉!”

  就听壮小伙们齐声道:“老板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你只需要吩咐一声,管叫这伙毛贼人头落地。”

  惨了,汉武帝醒过神来,他出门巡游,虽说是微服潜行,但性喜张扬。可能是太过于蛮横的缘故,被这家客栈的老板认为是一伙路过的毛贼,打谱要等天黑杀掉他们。这时候汉武帝看看身边的几个人,顿时面色如土,带的人手严重不足,只怕今夜惨了。

  怎么办呢?

  逃?路径不熟,如何逃走?往哪个方向逃?

  抵抗?那只能死得更快!

  再拿出皇家玉佩?恐怕这招不管用。前者,龙纹玉佩能够让县令喝退捕吏,是因为县令是朝廷体制内的人,知道非帝王不得佩戴龙佩。可这家客店的老板,是个体制外的个体工商户,就算是你拿出玉佩来,他说不定还会怀疑你是从行路的客人那里劫杀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汉武帝急得团团乱转,不停地催促身边的人:“你们快想个法子,快点想,朕真的不想死。”

  可人入笼中,急切中能有什么法子好想?正惊恐之际,忽然房门被人叩响。一个随从提心吊胆地走过去,开门一看,就见门外立着一个女人。

  女人风姿绰约,眉目含春,说:“客官辛苦了,我是客店的老板娘。我是来向各位赔罪的。”

  “你有何罪?”汉武帝颤声问。

  老板娘道:“客官,是这么回事,因为你们来的人比较多,又张张扬扬,我家男人认准你们是路过的强盗,所以纠集了他手下的兄弟们,要杀掉你们。”

  汉武帝:“老板娘,你能不能劝你家男人,不要轻动,我们真的不是强盗。”

  老板娘苦笑道:“我劝了。可你们不知道我们当家的,是个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暴脾气,根本就不听我的劝。”

  那岂不是死定了?汉武帝懊恼地道:“烦请老板娘指引个逃走的路径。”

  老板娘道:“客官你昏了头吗?没看到外边都是他的人,哪有什么逃走的路径!”

  “没有逃走路径,那怎么办?”汉武帝眼巴巴地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笑道:“客官休慌,小女子虽然没什么见识,但看客官的气质容貌,决非打家劫舍的强盗。我劝我家老公他不肯听,于是我刚才就故意劝他喝酒,趁机把他灌了个酩酊大醉。然后我找了条索子,已经把他捆得死猪一样,动也动弹不得。请客官再耐心等上片刻,外边那伙人不见我家男人出来,等到天黑无聊,自己就会散去了,到时候你们赶紧逃。”

  汉武帝真诚地道:“老板娘,你救了朕,那啥,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会重重报答你。”

  果然,等到半夜,外边的那伙壮汉不见客店老板出来,一个个百无聊赖,很快散去了。汉武帝一行匆匆登车,如飞也似的逃走了。

  一口气逃回皇宫,次日,汉武帝下令:“把柏谷那家客栈的老板,还有老板娘,统统给朕捉来。”

  官兵出动,不长时间,就把老板和老板娘逮来。汉武帝先命把老板娘押进来,进来后,汉武帝哈哈大笑,走下金殿与老板娘热情拥抱:“哈哈哈,老板娘,朕就喜欢你这样的知性女人,居然能于千万人中,一眼识出朕非凡族,单只你这眼光,朕就应该重赏。”

  “传旨,赏老板娘黄金千镒,让她从此成为富婆。”

  再把老板押上来,汉武帝仍然是哈哈大笑:“哈哈哈,你这家伙,果然够狠,居然敢纠集人手,欲刺杀朕。虽然这是灭门之罪,但谁让朕太年轻,就是喜欢个江湖黑道呢?”

  老板嗫嗫地道:“陛下,我真的不是黑道。”

  汉武帝:“别说穿,说穿了就没意思了。”

  “传旨,客店老板有勇力,有影响力,有号召力,如此人才,不可埋没,以其为羽林郎。”

  圣旨颁下后,汉武帝真诚地对客店老板说:“以后,这江湖黑道,咱们一起玩。”

  ——当汉武帝说出这番话时,我们才知道,汉武帝表面上不理朝政,游猎江湖,实际上是在秘密招集人手,准备大干一票。

  年轻的汉武帝,他纠集黑道枭雄,究竟想干什么呢?

  公主在偷情

  早年前,丈夫陈午在世时,长公主刘嫖与他的夫妻感情,极是融洽。说如鱼得水,也不为过。

  但是陈午死得太早,月白风清之夜,熟得香透的长公主刘嫖,于床榻上独自一人,烙饼一样地翻来覆去,实在是寂寞难耐。

  寂寞呀,寂寞,沙漠一样的寂寞。长公主对自己说:我渴望一个雄浑的男人,用他强有力的手臂,搂着我,抱着我,宠着我,疼着我,蹂躏我,作践我。可天地悠悠,过客匆匆,上哪儿弄这么个男人来呢?

  或许是一个燥热难耐的午夜,久旷的长公主悒郁之极,于圆月下独卧孤榻,手执轻罗小扇,遥望星空中的牵牛织女星。正值自怨自艾之际,忽然嗅到空气中有股奇异的气味。

  什么怪味?

  这气味,说腥不腥,说臭不臭,平日里嗅到,会让人厌恶掩鼻。但此时,这股气味闻在长公主的鼻翼,却忽觉心神安逸,六脉俱清,甚至还有一种舒筋活血、延寿益年的神异奇效。

  这是什么怪气味?长公主心中诧异,起身四下张望,忽见假山后有一条大汉,赤裸着身体。长公主急忙捂住眼睛:哎妈丢死人了,怪不得这气味又恶心又熟悉,原来是雄性荷尔蒙严重超标的男人体臭。

  从手指缝里,长公主偷看那大汉的雄浑体魄,终于想起来了:这厮是自己府中的一个家奴,名叫董偃。

  董偃不是一般的家奴,他擅长经商,经常走南闯北,替长公主家里做珠宝生意,赚了不少的钱。汉武帝刚刚登基时,急需长公主刘嫖的支持,于是不惜低声下气,讨好刘嫖的家奴董偃,三次请董偃入宫,并曾在未央宫中设酒招待董偃。

  16岁时的汉武帝,在家奴董偃面前,连高声大气都不敢,更不敢直呼董偃的名字,开天辟地地创造了常用语:主人翁。

  汉武帝在皇宫,称呼长公主的家奴为主人翁,这骇人听闻的怪事,却是真正的历史——所以,后来汉武帝的形象高山仰止,主人翁这个词广泛流行,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词最早是汉武帝称呼一个家奴的。

  总之吧,董偃他不是一般的家奴,他是被皇帝称为主人翁的家奴。

  于是长公主威严地喝道:“董偃,说你呢,别往假山后面躲了,你躲什么躲?早就看到你了,马上给我过来!”

  董偃怯怯地过来,伏地跪倒:“董偃叩拜主母,冲撞主母,董偃该死。”

  “知道自己该死就好!”长公主怒气冲冲,“董偃,我府中白养了你这么个东西,连条死狗都不如!”

  董偃吓坏了:“主母,何事责怪小人?”

  长公主:“责罪于你,是因为你不忠于主家。”

  “小人冤枉啊!”董偃号叫起来,“小人虽然不读书不识字,可也知道规矩道理,不忠于主家之事,那是猪狗都不屑为的。小人或许平日里有些偷懒,但不忠主家,却是万万也做不出来的。”

  “你真的忠于主家?”长公主表示怀疑。

  “真的,”董偃指天划地,“小人要是不忠于主母,天雷殛之,不得好死。”

  “真的吗?”长公主还是不肯相信,“就不信你真的忠于主家,上前来,让我仔细验验你的忠心。”

  这个……心在肚子里,居然也能验明忠还不忠?董偃心中诧异,趋步上前……夜风之中,董偃那男人的体臭更加浓烈非常,只是其间夹杂了女性的甘涩味道。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啪啪嗒,嘣嘣嗒。”许久许久,长公主把董偃推开,长长地松了口气:“嗯,不错不错,董偃你果然很忠心,很卖力,我很满意。”低语声中,她陷入了甜美的梦乡。这是丈夫陈午死后,她得到第一个幸福之夜。

  从此以后,长公主的生命,再一次获得了幸福而隐秘的绽放。

  西汉时代,与家奴私通的公主贵妇,大有人在。只不过,这种事只能在背地里偷偷做,却绝不可被人知。因为在权贵心中,家奴是猪狗一样的牲畜的存在,与家奴通奸,无异于和猪狗交媾,是极端变态的情欲,为世人所不齿。

  但这种事,却是无法瞒得过人的。一旦做了,眉宇之间的情挑,就会被有心人迅速地捕捉到。所以长公主刘嫖与家奴董偃私通,也是宫里宫外许多人偷偷议论的话题——但议论归议论,长公主与董偃的私通,是在府中隐密之地,夜深人静之时,议论者无法抓到实据,充其量不过是猜测而已。

  虽然私情无法瞒人,但刘嫖心里却是淡定得很。毕竟谁也抓不到她的证据,她怕什么?

  可万万没想到,这绝无可能被人窥破的私隐,还是被人发现了。

  帝国大捉奸

  汉武帝三年的一天夜里,具体的时间,是在儒臣赵绾、王臧冲击窦太后利益集团失败,双双自杀于监狱四个月后,正值春暖花开、莺飞草长的季节。长公主刘嫖又感觉到有所需求,就在临睡之前,把董偃叫了进来。正自抵死癫狂、欲仙欲死之际,耳畔突听到喊声大震,然后是火把通明,许多形貌陌生的怪人,竟不知从何而来,鬼魅般的出现在刘嫖的卧室之中。

  “你们……是何方妖鬼?”事发突然,长公主差点没活活吓死,惊声颤问。

  “长公主莫要害怕。”就听那伙怪人回答道,“我们是长安城中的捕吏,刚才闻报有夜贼潜入长公主府中,欲对公主不利,我等救护公主心切,未待通报,就急急闯了起来。”

  “胡说八道!”刘嫖急忙抓过一件衣服,遮住赤裸的身体,“你们分明是故意的,擅闯本公主府邸,你们一个个俱是死罪!”

  “公主所言极是,”那伙人嬉皮笑脸地道,“不过我等虽然冒渎了公主,却救护了公主平安,按国律,死罪是可免的。咦,公主身边这个光屁股男人是谁?他不是公主府中的奴才董偃吗?这事可就奇怪了,一介奴才,怎么会光屁股出现在公主的席榻上,而且是和长公主……嗯,在一起?”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快点给我滚出去!”长公主嘶吼道。

  “抱歉长公主,你的家奴裸身现于你的床榻之上,此事非同小可。我等撞破此事,已经犯了大忌。如果这样悄无声息退出,我们这些人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就听那伙人嬉笑道,“所以我们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只能把眼前看到的事情,向上面衙司禀报。”

  “别,你们可别这样。”长公主顿时吓呆了。

  稍顷,就听外边车声辚辚,接着是脚步声“橐橐”地响起,一个英挺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姑姑,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被人抓住了?”

  一见来人,长公主如见救星,急忙抓住年轻人的手:“皇帝救我,救我,快点替我把这些人……全部杀掉。”

  “姑姑,你昏了头吗?”18岁的汉武帝,没好气地斥责刘嫖,“杀什么杀?这些下贱的狗奴才,一个个精诈无比。一旦他们发现自己闯了祸,撞破了姑姑你的变态情欲,就知道惹下了塌天大祸,知道我必然会为了保护姑姑的清名,会把他们统统杀掉灭口。所以这些精诈的狗奴才,在把消息报到我的御座之前,就故意把你和家奴私通的事儿嚷开了。此时长安城中,家家户户,老幼妇孺,都知道了姑姑的丑事儿,难道我还能下旨,把天下人统统杀尽不成?”

  刘嫖惊呆了,“这是谁布的局,太阴毒了。”

  就听汉武帝不疾不徐地说:“这事,到了朕这里就算了。朕终究不能以国法加之于姑姑。但是姑姑,你自己也要知道个好歹,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以免被人耻笑。”

  说完这番话,汉武帝袖子一甩,转身走了。他一走,那伙捉奸的长安捕吏,顿时一哄而散。

  人走光了,长公主裸身坐在榻上,脸色青白,瑟瑟颤抖,身边是呆狗一样的光屁股董偃。长公主的心里,翻江捣海也似的激荡:

  今夜这事,分明是有人布局害我,可是这人是谁?他为什么要用这么阴狠的招术,来对付我?

  想了半晌,刘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仇家,会有如此阴狠的手段,与如此周密可怕的布局。

  眼下的情形是,出了这桩事,自己在皇帝心里,可就是声名扫地了。要想挽回坏影响,只能走女儿阿娇的门路。毕竟阿娇是汉武帝的结发妻子,当朝的皇后,自己好歹也是汉武帝的姑姑兼岳母,只要阿娇在皇帝耳边说上几句软话,皇帝还会像以前那样信任自己,替自己把仇家找出来,斩草除根!

  想到就做,于是长公主立即下令:“你们这些狗奴才,躲在一边偷笑个屁呀?主母受辱,都是你们这些王八蛋护主不力,居然让外人闯入,还不快给我准备车驾!”

  公主嫁给脚踏垫

  神清气爽地从长公主府上出来,汉武帝翻身登车:“哈哈哈,朕憋了整整三年的窝囊气,直到今日才一吐为快,哈哈哈!你们这群混蛋笑什么笑?朕的姑姑兼岳母,都光屁股让你们看得纤毫毕现,以后都给朕放老实点,小心朕扒了你们的皮!”

  回头又望了漆黑一片的长公主府,汉武帝忍不住摇头:“朕这个姑姑,跟她的女儿一样,都是没脑子忘性大的蠢货。她现在肯定是在屋子里,光着屁股苦思冥想,想不出究竟是谁在暗中算计她。

  “这蠢女人忘了,当年朕来她府上的时候,是她亲自引荐董偃与朕,朕才知道她和这个家奴有一手。可是她居然敢骗朕说,这个董偃是个珠宝商。当时朕为了讨好她,故意不称董偃其名,而是称之为主人翁。朕还亲请董偃赴北宫,与朕一起参加斗鸡、踢球、赛狗的游戏。朕还曾于未央宫中为董偃设宴,只是被大臣拼死劝止了……如果姑姑不是忘性太大,能够想起来这些琐碎小事的话,她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唉,有谁知道,主人翁这个词,是汉武帝创造,而且是用在一个与家主通奸的奴才身上?

  历史啊,就是这样搞笑。

  车驾启行,径出长安都城。汉武帝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窦老太婆不还权与朕,朕也无法可想,但游山逛水找些美女来玩,这谁也甭想拦住朕!

  皇帝的车队抵临霸上,附近有一座美轮美奂的庄宅,住着的是汉武帝的同母大姐,平阳公主。

  如果刘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脑子,就应该想到,自己之所以翻云覆雨,威风八面,就是因为自己是当年汉景帝的亲姐姐。姐弟情深,这是刀子斩不断的血脉之情,所以自己才有了飞扬跋扈的机会。但现在,是汉武帝时代,而汉武帝,他也有自己的亲姐姐。

  现在的平阳公主,一如当年的长公主。

  平阳公主,才是真正的长公主,最得权势的长公主。刘嫖,她已经过气了。

  只不过,平阳公主和刘嫖的命运,也差不太多。

  平阳公主嫁的第一个丈夫,是西汉开国功臣曹参的曾孙曹寿——汉武帝游侠江湖,就是冒充平阳公主的老公曹寿——后来曹寿死了,平阳公主又改嫁开国功臣夏侯婴的曾孙夏侯颇。但后来,这个夏侯颇好死不死,和父亲的宠姬通奸,被人当场捉了现行。因为恐惧国法严酷,夏侯颇畏罪自杀,让平阳公主再一次守寡。

  所以,将来的平阳公主,还得再找个新的老公。

  找哪个呢?

  闻知皇帝弟弟前来做客,平阳公主喜不自胜,顾不上梳妆打扮,从屋子里冲出来,冲向自己的车驾。一名乖巧的骑奴立即急步趋前,跪在马车前,让平阳公主趾高气昂地踏着他的背,登车出门去迎接汉武帝。

  ——专门说到这个细节,那是因为,等平阳公主第二次守寡之后,她将改嫁现在她踩着登车的这个骑奴。

  平阳公主满心欢喜地把皇帝弟弟迎进家门,说:“猪猡弟弟……不是,皇帝陛下,你看姐姐打小叫习惯了你的小名,改不过来,陛下可否恕罪?”

  汉武帝哈哈大笑:“姐姐,朕专程来此,就是为了听姐姐叫一声猪猡弟弟。姐姐你要不这样叫,朕还不开心呢。”

  平阳公主心花怒放:“猪猡陛下,你来得正好,姐姐为你准备了一件精美的礼物。”

  汉武帝道:“姐姐,你打小就挑剔,不是最好的东西,你宁可不要。依你的标准居然说出精美二字,这礼物一定是非同凡响。”

  平阳公主暧昧地一笑:“猪猡……陛下,你看了就知道了。”

  轻击两下手掌,厅堂间的乐工们立即奏起轻柔的音乐。乐声之中,一团繁花旋舞而入,曼妙歌声,听得汉武帝“噌”的一声站起来:“姐姐,如此绝世美女,你从哪里掏弄来的?”

  “这个美女吗?”平阳公主沉吟道,“这事说起来,可真是古怪非常。你知道我府中有个姓卫的老太太吧?卫媪嘛,对了,陛下你不知道这事,谁会注意一个老太太呢?可这事就奇怪了,这个老贱婢老则老矣,却是花心怒放,总是能找到男人和她交媾。结果卫老太太的肚子就被搞大了,生下了这么个绝世美女。”

  老太太生的美女?汉武帝听傻了眼。难怪这美女如此绝代风华,普通老娘们儿还真生不出来,这活非得经验丰富的老太太上场才行。

  “姐姐,这美女有名字没有?”

  “有。”平阳公主道,“她有姐妹三人,大姐卫君孺,二姐卫少儿,她叫卫子夫。”

  “姐姐,你给朕准备了一件价值非凡的厚礼呀。”汉武帝说着,望着卫子夫的一双眼睛,充满了炽热的情欲。

  今夜,就让卫子夫侍寝……如果自己性能力还行的话。

  因为流言的侵袭,汉武帝的心里,信心全无,忐忑不安。

  后宫惊变

  刘嫖匆匆走进宫门,忽见前方一阵骚乱,几个宫人脸色惊恐地冲出来,见到她,齐声尖叫起来:“长公主,你可来了,快快快,皇后她……她要自杀!”

  “什么?”刘嫖吓了一大跳,我的宝贝女儿阿娇要自杀?不可能!她已经是皇后了,母仪天下,又受到皇帝的恩宠,世上的女人,哪个比得了她?怎么会自杀呢?

  阿娇真的是要自杀,拿了条白绫,要缠到屋梁上自缢,幸亏被宫人死死拦住。

  刘嫖急忙冲进来:“女儿呀,你昏了头呀你,放着幸福的皇后不做非要自杀!你自杀了,妈妈这里可怎么办?现在妈妈遇到了麻烦,还指望你帮帮妈妈呢。女儿,你知道家奴董偃吧?”

  “母亲!”阿娇号啕大哭,一头扑进刘嫖的怀里,“母亲,我不要活了,不活了,皇帝他……他……他他他……”

  刘嫖急问:“皇帝他……怎么你了?”

  阿娇哭道:“皇帝他……不喜欢我,讨厌我。”

  “胡说!”刘嫖失笑道,“你忘了你13岁那年,皇帝他刚刚5岁,他当着妈妈的面,亲口说道,‘若得阿娇,愿以金屋藏之’。皇帝如此宠爱你,怎么可以说不喜欢你呢?”

  阿娇哭道:“妈妈,你有多傻呀,皇帝5岁时说那句话,是他妈妈教的,目的是为了拉拢你,让你出力扶他登上皇位。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妈妈,我们就没有了价值耶。”

  刘嫖心里“咯噔”一声,强笑道:“女儿呀,赶紧闭上你的乌鸦嘴,这话岂是可以乱说的?皇帝他对你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个屁!”阿娇骂道,“自从他登基以来,就没上过我的床。妈妈,整整三年了呀,我独守空床,可见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是多么的无足轻重。”

  “那,这事也怪你!”刘嫖无奈道,“谁让你肚子不争气,没有怀上龙子的呢?如果你怀有身孕,纵然是他不爱你,可总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理会吧?”

  阿娇哭道:“妈妈,你别说了,你明明知道我为了怀上孩子,到处托人求药,单只是求药的费用,就花了整整九千万钱,可是……可是皇上他根本不上我的床,我就算是求来仙药,也是枉然!”

  刘嫖道:“那你也不该寻死呀,反正皇帝后宫无宠,咱们慢慢想法子呗。”

  阿娇悲声道:“母亲呀,你真是老糊涂了!他的姐姐平阳公主,不知从哪儿掏弄来个叫什么卫子夫的贱婢,他和那女人已经在平阳公主的家里……天地共一春了。而且,当他离开平阳公主府上时,还曾亲口对卫子夫说:苟富贵,无相忘……然后就把卫子夫带进宫里来了。”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刘嫖听得头大,“那个什么苟富贵,无相忘,不是陈胜吴广起事时说的话吗?你怎么弄到陛下身上来了?”

  “是真的。”阿娇气得跳脚,“我记不住原话,反正就是那意思。那个谁,你记性好,过来告诉长公主。”

  一名小宫女趋步上前:“长公主,皇后所言,句句是实。只不过,听人说起,陛下他离开平阳公主府时,对卫子夫说的原话是:行矣,强饭勉之,即贵,愿无相忘。”

  听得好累。刘嫖一脸茫然:“陛下这么文绉绉的,说的到底是啥意思?”

  “这话不是明明白白的吗?”阿娇喊道,“他就是想让卫子夫做皇后!”

  刘嫖失神,跌坐在地。

  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只能是,一拍两散!

  黄老学派高手出场

  汉武帝接卫子夫入宫,这可惹下了天大的乱子。

  皇后阿娇抵死不依,大吵大闹。按汉武帝真心的愿望,恨不能当场撕碎了这个大自己八岁的表姐。可是,人在屋檐下,纵然是汉武大帝,也得低下他高傲的头。

  这个屋檐,就是后宫的窦太后。

  刘嫖和家奴董偃的私情,已经嚷动了后宫。此时的刘嫖,既不敢入宫为自己求情,也不敢为女儿求情。此时其他的公主们,听了此事幸灾乐祸,兴奋到发狂,纷纷跑到后宫,在窦太后面前添油加酱叙述这件事。

  窦太后听了,气得全身哆嗦:“唉,你说刘嫖这孩子,她小时候挺机灵的,长大了怎么干出这事?干就干吧,怎么还被人当场捉奸了呢?”

  是谁下的手?

  具体是怎么回事,没人说得清楚。公主们七嘴八舌地道:“但事情始发,陛下就匆忙赶到,禁止任何人再谈论此事。”

  窦太后松了口气:“皇帝他还算有良心。不对,既然皇帝禁止任何人议论此事,怎么会所有人全都知道了呢?”

  “说不上来,可能是皇上的封口令,下得还是太迟了吧?”公主们猜测,“此时皇后可惨了,失去了皇帝的欢心,昔年金屋藏娇的美妙誓言,狗屁一样随风而散,现在的皇帝,听说迷上一个叫卫子夫的贱婢。”

  “皇帝,不会迷上贱婢的。”窦太后宣布。

  “可是皇上的心……”

  “我说了,皇上不会被任何贱婢给迷住!”窦太后重申。

  “传哀家懿旨,让万石君的大儿子,到皇帝身边侍候。”

  万石君?公主们相互挤眉弄眼,彼此窃笑。

  此人出山,必会够皇上喝一壶的。

  万石君,他的名字叫石奋。他有四个儿子,都在朝廷任重职。他和四个儿子,每个人的俸禄都是两千石官,五个两千合起来,就是一万,所以人称其为“万石君”。

  万石君这个人,他啥本事也没有,什么正经事也干不了。但他有个惊人的天赋,就是严肃认真。他是黄老之徒,讲究个正事不干,闲事不管,但逢到隆重场合,面部的表情必须要贴切到位,差一点也不行。

  若逢盛大节日,万石君的表情,必然是幸福无比,天然无害。若然是遭逢国难,万石君的表情,必然是悲戚忧伤,看一眼都会让你大哭出来。

  史书记载说,万石君即使在家里,也始终是恭恭敬敬,身着官服官帽。如果家人犯了错误,就必须要脱掉上衣,当面向他请罪。犯错之人承认了错误,万石君才肯拿起筷子来进食吃饭。总之,这个万石君石奋,是中国历史绝无仅有的表情艺术家,一辈子就靠了张脸吃饭。

  窦太后喜欢黄老之术。黄老之术,其价值观的核心,就是如万石君这种,无为而为,无为而治。

  窦太后把万石君的大儿子石建派到汉武帝身边,罢免了丞相窦婴和太尉田蚡,就等于把汉武帝放进一只怪脸铸成的铁笼子,让汉武帝再也乐不起来。

  还真是这样,汉武帝再出门,万石君的大儿子迎在门外:“陛下,小臣石建,替陛下驾车。”

  “你?”汉武帝狐疑地看着石建那张脸。

  那张脸,端的是天下无双,上面似乎刻写着:我是万石君的大儿子,我正在替陛下驾车,我忠心于陛下,不服你去死!汉武帝越看他那张怪脸,越是害怕,忍不住问了句:“石建?”

  石建:“回陛下,臣在。”

  汉武帝:“你那张怪脸,吓死朕了。石建,现在给我拉车的,是几匹马?”

  “回陛下……”就见石建扬起鞭子,一匹一匹地数过来,“一匹,两匹,三匹……启奏陛下,现在有六匹马拉车。”

  汉武帝倒吸一口冷气:你明明知道拉车的是六匹马,却还要认认真真地数一遍——有你这种怪人在朕的身边,朕生不如死呀!

  被石建诡异的风格所震慑,汉武帝从此如坐针毡,虽然把卫子夫带回了宫,却整整一年也不敢去见她。

  这就是窦太后的神妙管理方法,你皇帝不是想花心怒放吗?我也不拦你,也不劝你,只是往你身边安置风格古板的怪人,让这些怪人的行事风格来熏陶你、感染你、同化你,让你迟早也会变得拘泥而古板,从此成熟起来。

  汉武帝心想,看来朕要想挣得自由,还得继续举贤良方正,找点好玩的人来,也好陪着自己玩。

  皇后脑子有点轴

  又是一年过去了,汉武大帝19岁。

  这一年,被万石君的大儿子石建一张怪脸所困,汉武大帝在最早举贤良方正的名单里,偷偷地筛选了一番,筛选出一批好玩的人。

  这些人中,排第一名的,叫朱买臣。

  朱买臣,他是中国传统戏剧中久唱不衰的名角。戏剧故事中,朱买臣读书山中,家境贫寒,妻子忍受不了,就果断提出来离婚。等到离婚之后,朱买臣却受到汉武帝的赏识,被赐了数不清的钱。于是有一天,朱买臣正骑马走在路上,前妻突然出现,拦住他说:“朱买臣,你还记得曾和你共度贫寒的结发妻子吗?我请求复婚。”

  复婚?复你个头!朱买臣冷笑,命人端过一盆水,泼在地上,对前妻说:“只要你能够将泼出去的水再收回到盆里,否则甭想复婚的美事!”

  这个故事,又叫马前泼水,是千百年的屌丝男,用来威胁不甘贫困的女人的,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脏的糟粕。

  汉武帝挑选的第二个人,是帅呆了的大才子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帅而有才。他最伟大的名堂,是闻知大富商卓王孙家,有一个美貌有才的女儿卓文君,正守寡在家。于是司马相如就不请自来,去卓王孙家里做客,席间故意弹奏一曲凤求凰,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话说卓文君听到瑟声,就出来偷偷观看,看到司马相如,顿时被他优秀的风采所迷惑,当天夜里就逃出家门,跟司马相如私奔了。

  女儿私奔,卓王孙感觉好没面子,就拒绝给女儿陪嫁。

  这事激怒了司马相如:“你个死老头,不肯给钱是不是?看老子怎么整治你的傻女儿!”于是司马相如就故意在卓王孙家的对门,开了家小酒馆,每天逼着卓文君当垆卖酒,存心羞辱卓王孙。卓王孙受不了,无奈只好给了司马相如一大笔钱。司马相如收到钱,就兴高采烈地把卓文君抛弃了。

  被抛弃后,卓文君很忧伤,就写了篇长长的赋,回忆和司马相如相爱的日子,派人给狠心的司马相如送去。司马相如看到后,心肠顿时软了下来,又和卓文君和好如初。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在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就连深居宫中的皇后阿娇都听说了。

  时值阿娇正被汉武帝冷落,听说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于是阿娇就想:“咦,一篇破文字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能够叫狠男人回心转意?如果我也这样做,问题岂不就解决了?”

  可是,阿娇天生跟思考有仇,最恨动脑子,自己根本写不来。但她有钱,就派人给司马相如送去一千金,请求司马相如替她也写篇,好唤回汉武帝的心。

  司马相如收到巨额稿费,心花怒放,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了篇长赋,给阿娇送了回来。

  阿娇拿起那篇长赋一看,顿时呻吟一声,闭上了眼睛:“老天,这是什么怪东西呀,七长八短的这么多字。看得好累,根本看不下去。”

  身边的亲信宫女急了:“皇后,都这时候了,千万别再任性了好吗?咬咬牙,咱们把这篇长赋背诵下来,等见到陛下,就背给他听,肯定能让陛下回心转意的。”

  阿娇道:“可是我这辈子,最恨最恨的就是文字了!嘿,你说哪个王八蛋闲极无聊,发明出这种折磨人的鬼画符?要是这世上根本没有文字,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那生活该有多美好?”

  小宫女哭劝道:“皇后,你醒醒吧,醒醒吧,眼下夺宫之事,可是死生攸关呀。你就忍忍性子,把这篇赋背下来吧。”

  阿娇突然眼前一亮:“咦,要不你背下来,等皇帝来了,就背给他听?”

  小宫女欲哭无泪:“皇后呀,就算我们背下来,屁用也没有的。只有你自己背下来,皇帝才知道你的苦心苦情,才会回心转意的。”

  阿娇把头一摇:“我不管,现在我让你背,你就得给我背!”

  小宫女仰天长叹:“天啊,天,救救我们的皇后吧,事态已经如此严重,她还是舍不得委屈自己半点,依然任性如故。”

  这就是皇后阿娇失宠的真正原因了。她可以死,可以万劫不复,也决计不肯花费半点力气,不肯动上半点脑子。连千金买来的赋都不肯背诵,她这样的人,和卫子夫那般能歌善舞眉眼精灵的女子比起来,汉武帝的取舍,是绝不会有什么悬念的。

  滑稽东方朔

  汉武帝替自己挑选的第三个人,是以搞笑为人生乐事的东方朔。

  东方朔,平原人氏,他身材短小,相貌古怪异常,生性诙谐,是天生的段子手。任什么无趣的事情,让他一说,顿时变得妙趣横生。汉武帝把他养在身边,目的就是冲淡万石君家族给他带来的沉闷压抑气氛。

  东方朔成为传奇,是因为他始终在努力,要把他的搞笑天赋,用到治国上来。

  前者,长公主刘嫖的家奴董偃,曾被汉武帝三次请到宫里,并在未央宫设宴宴请。当时东方朔连哭带闹,抵死不依。虽然汉武帝没听他的劝,但从此更敬重这个滑稽小侏儒。

  此后汉武帝冲击窦太后利益集团,想夺回权力,失败之后,所有的政务统统荒废了。汉武帝无事可做,就寻思巡猎游玩,恣意人生。

  但他每次出巡,都是惊险万分,被县吏追捕,被客栈老板追杀。这样的事情多了,汉武帝的内心就怯了。

  于是他想:嗯,我要划出一大片游猎场,在这个地盘里,不准有别的人,就我自己进去闲逛。这样也仍然是闯江湖走黑道,但绝对不会遭遇到危险。

  对,就这样做!

  汉武帝下令,把阿城以南、宜春以西,包括整个终南山在内,统统划为皇家私产,禁止百姓进入,就拿这辽阔的山林,作为自己游玩的私地。

  听了这个消息,东方朔很紧张,就来找汉武帝:“陛下,您这样胡来可不行呀。您现在划出来的区域,面积极为辽阔,数以千万计的百姓,世世代代就生活在这里,可是陛下您一句话,就将他们逐出,并彻底剥夺了他们的生活来源。这些百姓失其依所,此非帝国之福呀。”

  汉武帝听了,惊诧地看着东方朔,半晌,他猛地一拍东方朔的肩膀:“阿朔,你刚才的谏言,说得太好了。朕得到你这样的诤臣,实乃社稷之福呀。

  传旨,封东方朔为中大夫,给事中,赏黄金百镒。”

  东方朔大喜:“小臣谢过陛下隆恩,代天下百姓谢过陛下。”

  汉武帝:“你等等,你谢你自己的,干吗要代天下百姓谢朕?天下百姓,跟你有啥关系?”

  东方朔:“陛下,您肯听小臣劝谏,不将百姓逐出世居之所,这是天大的恩德,小臣当然要代天下百姓相谢。”

  汉武帝哈哈大笑:“谁告诉你朕放弃了初念了的?朕要开心地玩,没有个大点的山林怎么行?朕重申一遍,自阿城以南、宜春以西,包括中间的终南山,统统划为皇家禁区,居住于中的百姓全部逐出,私入者以国法论处。”

  东方朔惊声尖叫:“别呀陛下,您都重赏了我黄金百镒,缘何非要逼迫这些可怜的百姓呢?”

  汉武帝失笑:“屁话,朕不逼迫百姓,还能逼迫谁?赐你黄金百镒,是朕看你狗头猫脑,非常的好玩,至于这些百姓们,他们爱死不死吧,朕才懒得理会。打住,打住。此事已决,无庸再议。阿朔,你还有什么好玩的点子,说出来让朕开心开心。”

  东方朔:“陛下,那小臣就斗胆直言了。”

  汉武帝:“说吧,朕决不会割了你的卵蛋的。”

  东方朔:“小臣所谏,正是陛下卵蛋之事。”

  汉武帝:“朕的卵蛋……”

  东方朔:“正是。陛下,如今皇宫之中,积压了太多太多的美女,而陛下又喜欢四处游玩,根本无意回宫。既然如此,何不大赦天下,让那些终生也闻不到男人气味的可怜女子,回归天日,嫁个平凡的民间男子?”

  汉武帝:“这个建议好,朕喜欢。”

  东方朔:“小臣谢过陛下,卧槽陛下,您不是又有什么后手,戏弄小臣吧?”

  “哈哈哈,”汉武帝仰天大笑,“东方朔,你还真不算太笨。没错,朕是允许释放一批宫女出宫。不过呢,所有获释的宫女在出宫之前,都要由朕一个个审视过来,朕看不中的,才允许她们离开,如果朕看着喜欢,嘿嘿,那她可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后宫重逢情如火

  采女大出宫游戏,正式开始了。

  先由宫里的采女们自己报名,由宦官登记登册,然后再由汉武帝亲阅。

  到了时间,武帝端坐榻上,让那些宫女一个个走进来。汉武帝皱起眉头,把宫女从头到脚,看个仔细。没胃口的,一挥手,这宫女就获准出宫,获得自由了;如果汉武帝感觉这宫女还有几分姿色,汉武帝手一摆,这宫女就只能再返回宫里,继续于无望中等待汉武帝的恩宠。

  大多数宫女,都已经年老色衰,汉武帝一挥手,就放她们走了。少数姿色尚存,武帝大手一摆,丝毫不理会她们那幽怨的神情,把她们继续留在宫中。忽然间他听到宦官报出下一个宫女的名字,武帝顿时呆住了。

  “卫子夫!”

  卫子夫走了进来,脸色青黄,满脸忧伤,痴痴地看着汉武帝:“陛下。”

  汉武帝失神地站了起来。

  老实说,他带卫子夫回宫,是真心实意的。但入宫以来,就遭受到窦太后势力的强大阻截,身边的重臣,全都是如万石君这类型的怪物,让汉武帝每天煎熬不已,了无生趣,再加上皇后阿娇的拼命哭闹,起初,他不敢与卫子夫同房,是害怕阿娇下毒手害了卫子夫,可是过了段时间,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把这个绝色女子,给忘记了。

  但是汉武帝他没有责怪自己的习惯,而是大步走过去,厉声喝道:“卫子夫,你居然报名出宫,是要弃朕而去吗?”

  卫子夫跪倒,泪如雨下:“陛下,陛下,臣妾从未忘记入宫时的誓言:既贵,愿无相忘……可是,臣妾只能用这个法子,才能见到陛下一面呀。”

  哼,汉武帝不以为然,心说:你当朕是傻逼呀?如果朕不是闲极无聊,亲自把关审核出宫的宫女,你不就逃走了?想到这样的绝色女子要离开自己,他心中气愤难平,上前一把抱住卫子夫:“朕不允许你走,朕要与你……就在这里履行承诺!”

  史载,汉武帝携卫子夫入宫,一年而不得相见。次年遣宫女出宫,武帝亲审出宫采女,拦下了卫子夫,并当场按倒幸御。就在这一次,卫子夫怀上了汉武帝的第一个孩子。

  卫子夫怀孕,让汉武帝欣喜若狂,他亢奋得恨不得狂奔天下,对所有人大声呐喊:“朕是个正常男人!朕能生孩子!朕不是阳萎大帝!让那些污辱朕、诋毁朕的阴谋家们,见鬼去吧!”

  此事,让汉武帝获得重生。他的自信又回来了,内心深处的恐惧一扫而空。从此他发誓要报复所有人——所有那些,在他遭受不能生育的流言羞辱之时,用躲躲闪闪的嘲笑眼光,偷窥他的人!

  他曾经接受了大众心理暗示,真的以为自己没有性能力,但现在他知道了,这一切,不过是个想要摧毁他的阴谋!

  那些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不管他们是谁!

  必须的!

  而卫子夫,她洗清了汉武帝的冤屈,为武帝恢复了名誉,从此身价百倍!

  可怜的阿娇,这个宁死也不肯动脑子的女孩,她最后的日子,到来了。

  黑道夫人

  阿娇死活不肯背下司马相如的长篇大赋,只能催促着母亲刘嫖,替她想个法子,唤回汉武帝的心。

  可是刘嫖与家奴通奸的短处,已经被汉武帝牢牢捏在手心,根本不敢再向汉武帝提什么要求。但,女儿的皇后之位不保,对自家来说是莫大的灾难,此事必须要想到个法子来解决。

  怎么个解决法呢?

  刘嫖想来想去,觉得这事还得从卫子夫这边下手,派人去查一查,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这一查,把刘嫖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卫子夫的身世,细说起来,复杂到了夸张的程度。

  卫子夫的生母,是平阳公主府中的卫姓老太太。卫媪这个老太太,正如平阳公主所言,属于花心怒放那一种,什么时候都有法子找到适合自己的男人。

  卫子夫出生之后,平阳县有个小县吏,名字叫郑季,他辞去了县吏职务,来到平阳公主的府中当仆役。不知什么时候,郑季就和卫姓老太太搞在了一起。须臾,老太太肚皮被搞大,又生出个儿子来。

  这个与卫子夫同母异父的弟弟,也随了母亲的姓,起名叫卫青。

  卫青幼年在郑季家里长大,但郑家人虐待他,根本不认为他是郑家的孩子。卫青受虐不过,逃回到了平阳公主府上,成为了平阳公主的骑奴。他的日常工作,就是替平阳公主养马,倘平阳公主外出,卫青就要趴跪于车前,让平阳公主踩着他的背登车。

  卫青,不过是平阳公主的一只廉价踏脚垫,随时可以弃换。

  了解到了这个情形后,刘嫖就想,宫战这种事,攻心为上,攻城次之。既然卫子夫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那好,老娘派武林高手出动,去把那贱婢的弟弟杀掉。若然是她的弟弟死了,肯定会影响到她的心情,说不定她的心情一坏,对皇帝发个小脾气什么的,嘿嘿,就会失去皇帝的宠欢,那就是自己宝贝女儿阿娇的机会了。

  想到就做,刘嫖立即把情夫董偃叫来:“老董,你娘的给我惹了天大的祸,现在不好收场了。你赶紧,找几个得力的人手,给我星夜行动,把平阳公主家的那个脚踏垫杀掉。”

  “什么脚踏垫?”董偃懵懂地问道。

  “就是卫子夫的弟弟,他的名字叫卫青。”刘嫖告诉董偃。

  “好了,你放心吧,不消一时三刻,我就会把卫青的脑壳给你提来。”董偃信心满满,找了一伙帮手出发了。

  没多久,董偃就回来了,刘嫖拿眼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董偃这伙人,去的时候囫囵胳膊囫囵腿,可是回来时,俱各伤残累累,缺胳膊少腿的,居然没有一个完整人。

  刘嫖惊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刺杀平阳公主家的一个小家奴吗?怎么会弄成这般惨相?”

  “主母,你的情报不准,把我们害惨了。”就听董偃哭诉道,“那个卫青,他表面上是平阳公主的家奴,实则大有来头。”

  “有什么来头?”刘嫖问道。

  董偃道:“卫青他……他他他实际是咱们大汉帝国黑社会中的大佬。”

  “黑社会?大佬?这扯得也太远了吧?”刘嫖不信。

  董偃哭道:“难怪主母你不信,我们也是万万没想到。我们奉命前去,很顺利地把卫青骗了出来,当场架走,准备问罪后杀掉。可不承想,正当我们要下手时,忽听得荒野中杀声大振,就见一伙黑社会马仔,俱各长刀在手,黑衣黑帽,突然杀至。领头的,赫然是黑道巨枭公孙敖。这伙黑帮把我们一通好砍,结果卫青被他们抢走。我亲耳听到公孙敖对卫青说:大佬,你受惊了,兄弟们来迟一步,请大佬责罚。你听听,这不是黑社会是什么?”

  “我的天。”刘嫖惊得呆了,“难怪皇帝喜欢上这个卫子夫,原来她是黑道中人。”

  刘嫖这边只顾吃惊,没注意有个家奴悄悄溜出,飞也似的跑到皇宫,向汉武帝报告去了。

  接到安插在长公主刘嫖府中眼线的报告,汉武帝才知道卫子夫的弟弟,竟然还是江湖道上的巨枭。当时汉武帝大喜,立即召见卫青,让卫青详细给他讲述事情经过,听得年轻的汉武帝大叫过瘾,说:“卫青,以后有这热闹事,一定要带上朕一个,朕他娘的被万石君一家的怪嘴脸困住,都快要闷死了。”

  传旨,任命卫青为建章宫监兼侍中,赏千金。

  隔日,又封卫青为中大夫,卫子夫封为夫人。

  获得权力

  18岁那年,汉武帝混迹于江湖黑道之上,留下许多动人的传说。

  19岁,异星现于东北,天下无事。

  20岁,西汉帝国经济危机,通货膨胀,武帝下令废三铢钱,改铸二铢半钱。

  21岁,这一年的四月,皇宫发生火灾,汉武帝素服五天,表示向天请罪。

  五月里的一天,武帝的舅舅田蚡,满脸狂喜地冲了进来:“陛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汉武帝:“什么好消息?”

  田蚡:“你奶奶死了。”

  “什么?”汉武帝大喜,“姓窦的老太婆,真的死了?”

  是真的,后宫之中,传来真真切切的哭声。帝国的好太后,皇家的善良老太太窦氏,因病不治,溘然而逝,享年61岁。

  汉武帝激动得泪流满面。就知道你这个死老太婆,再熬也熬不过朕去!朕终于君临天下,成为货真价实的皇帝了。朕要好好地大玩一场,首先任命朕喜欢的人入朝为官。

  “等等,”田蚡急忙阻止汉武帝,“陛下,任命官员这事,最好先等等。”

  “为什么要等?”汉武帝恼火地问。

  “这个,”田蚡支吾道,“这个官位呢,陛下,已经满员超额了。”

  “胡说!”汉武帝不信,“朕统共也没任命过几个官员,怎么会满员超额?”

  “是这样,”田蚡解释道,“陛下您是没任命几个官员,不过呢,嘿嘿,您懂的,那些想当官的人,都来找舅舅我,您舅舅呢,就是改不了心软这个毛病,但来人有所求,总是要满足的。所以这官职呢,很快就全都被人占满了,嘿嘿。”

  “什么?”汉武帝差点没气死,“你娘的舅舅,咱们能不能要点脸?你连个朝官也不是,怎么可以如此胡来,越过朕直接任命官员,你你你给朕留点位置,让朕也任命几个官员。”

  “行行行,”田蚡谀笑道,“陛下,现在窦太后升天了,帝国新政,也应该有番新的气象了,陛下看您亲娘舅的丞相之职,也该官复原位了吧?”

  汉武帝:“你大爷呀舅舅,你只是做过太尉,什么时候做过丞相?”

  田蚡上前,扯着汉武帝的胳膊肘:“陛下,让舅舅做丞相,说明白了不是替您看家守院吗,再说您的母后,她也是这个意思,让舅舅替您看家,您才能放心是不是?”

  “行,行,你就做丞相好了。”汉武帝生气地道。

  田蚡大喜:“臣舅谢过陛下。对了陛下,臣舅这里,还有点小事。”

  汉武帝:“又他娘的什么事呀?”

  田蚡道:“陛下您看啊,那个啥,考工官署的那块地,一直空着,官衙也没盖。舅舅的意思是,就把那块地拨给我吧,舅舅的宅院太狭小了,也应该扩一扩了。”

  这时候的汉武帝,已经快要被这个不要脸的舅舅气得疯掉了。但他仍以平静的语气对舅舅说:“舅舅,你的要求太少了,你为何不直接开口,把国家武库要去呢?”

  “嘿嘿,陛下息怒,息怒。”田蚡也知道今天要求的太多了,脸不红不白地退出,左顾右盼,目无余子。现在窦老太婆死掉,轮到我外甥当家,就是轮到我当家,哈哈哈,昔年那些得罪过我的人,你们就等着死吧!

  此时宫中,汉武帝也在心潮起伏: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可是干什么呢?好像这天下之人,已经没人敢招惹朕了,那朕找谁的麻烦好呢?

  要不,咱们跟塞外的匈奴人,找点别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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