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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汉武帝败走后宫

  宫战再起

  公元前140年,刘彻16岁。这一年景帝驾崩,刘彻登基为帝。尊生母王氏为太后。

  登基后,他发现了一件恼人的事儿。

  他说话,不在地方,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权力,并不在他的手中。

  而是在他奶奶窦太后的后宫。

  汉武帝对朝政的批奏,必须要再经后宫窦太后复核。窦太后批准了才作数,瞧不顺眼不批,汉武帝的批奏屁也不顶。

  原本,汉武帝就对奶奶反对他继位怀有恨意。如今登基,却仍然落在老太太手中,汉武帝顿时就炸了——但炸归炸,他也不敢对这种制度安排,多说一个字。没有权力的皇帝,狗屁都不是,汉武帝只能忍泪吞声,绝望煎熬。

  但是说老实话,窦太后也不是什么坏人,没做过什么悍然逼宫或是夺权的坏事。她就是个善良的老太太,起于贫寒,被命运忽悠一下子扔到了华美的后宫,在后宫盘踞几十年,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庞大的势力。

  窦太后如果有错,那只是因为她太善良,太慈爱,太疼爱家人。她就是个心理正常的普通老太太,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女,受到哪怕一点点的委屈。

  后面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皇族贵戚,横行不法,抢男霸女,夺田占产,在窦太后这里,是享受到豁免权的。

  当时的情况是这个样子的,窦太后的后宫里,扎堆了数不清的皇族公主,一大群如刘嫖般的短视老娘们儿。这些女人都是有自己封国的,但是她们不愿意回去,而是聚拢在窦太后身边,每日在京城抢夺田产,勾男霸女。一旦事情闹大,民怨爆棚,这些公主们就会飞跑进宫,向窦太后告状。这时候窦太后就会把大巴掌一挥,“啪唧”一声,把追查案子的官员拍晕:“我皇家公主皇子,欺负个老百姓,还算事吗?也值得你朝官妄议私评?”所以这些皇族贵戚,气焰越发地嚣张。

  皇族贵戚们的横行不法,说透了也不过是权力的规律使之然,这无可厚非——但问题是,贵戚们不法的权力资源,来自于汉武帝。而权力的总额是个不变的固定值,贵戚们的势力越大,气焰越是嚣张,汉武帝手中的权力资源就越少。

  登基时的汉武帝,面对的就是这么个窘状。他坐在龙椅上,俯瞰下方,发现自己手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满目的诡异大臣,他一个也认不得——简单说就是,刚刚登基的汉武帝,他在朝中没有一个支持者。

  幸好,父亲景帝死前,已经将掌握权力的秘法,悄悄地传授给了他。

  这方法,说透了其实也简单,不过就是两条:

  第一,你要有这个运气,坐到龙椅上。没这个运气,就不要想入非非了。

  第二,等你坐到龙椅上,再巧立个名堂,从基层提拔一批被压制的人才。这些人是你亲手提拔的,就是你的人,你的死党,你的晁错与袁盎,如果有人跟你争夺权力,就让这些人出头去死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人磕死了,那是他活该!岂不闻富贵险中求?他们既然不安于平凡的命运,想要青史流芳或是谋求富贵,那么他们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把权力抓在手中,就是这么简单。至于治国……王八蛋才治国,权力就是个大玩具,掌握了权力,先嗨起来再说!

  公元前140年,16岁的汉武帝,在他继位的第七个月,隆重推出了他的新政。下诏招募贤良方正,征募敢于直言国事的进谏之才。

  各地踊跃响应,纷纷推举当地的读书人。那年月的大汉帝国,根本没有教育,读书这种事,一要家里有钱,二要有天资,三还要碰上有点志向追求的年轻人,这三个条件少了一个,所谓读书就无从谈起。所以,汉武帝的求贤诏虽然轰轰烈烈,但只有一百多人报名。而且报名的人,多半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武帝亲自担任主考官,对一百多名读书士子进行隐秘的面试。他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这家伙,长了个苦逼脸,会不会成为晁错那种极蠢型?那边一个,长了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丑脸,会不会成为袁盎那种精明型?

  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名堂来,但等到士子们把试卷交上来,汉武帝顿时眼前一亮。

  这名士子,名叫董仲舒。

  他提出来个巨扯淡的观点——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这个好,汉武帝欣喜若狂。独尊儒术就是好,就是好来就是好!

  好在哪里呢?

  好就好在,后宫的窦老太婆,她喜欢道家,喜欢黄老之术!

  窦老太婆既然喜欢黄老,那就罢黜了它,让老太婆对着墙角,哭去吧!

  史上罕有烂人

  董仲舒,因其为汉武帝提供了夺取权力的强大思想武器,因而被视为新一代的袁盎类型的人物。

  实际上,董仲舒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烂人。

  他究竟有多烂呢?

  ——董仲舒,他成功地把伟大的儒学思想及智慧,改造成为外壳为儒,内芯实为法家刑名的诡异统御之术。简单说,他把儒学弄成了下九流的儒术。

  但,能够把个伟大的智慧思想,改造成为统治天下的刑民之术,这同样也是需要真本事的。公平评价,董仲舒这烂人的智慧,比袁盎高出几千甚至几万倍不止。袁盎,连烂人董仲舒的一根小脚趾头都比不上。

  但是,年方16岁的汉武帝,仍然视董仲舒为新一代的袁盎,让他去替自己监视新一代的吴王。

  新一代的吴王,名字叫刘非,他的年龄,比汉武帝刘彻大12岁,是景帝做太子时,爱妾程姬所生的第8个儿子。

  也就是说,当景帝废掉了长子刘荣时,向皇位发起冲击的,不只是梁王刘武,实际上还有这位比汉武帝大一轮的哥哥刘非。

  而实际上,八皇子刘非的夺标呼声,远高于汉武帝。

  吴王刘濞发起七国之乱的那一年,小汉武帝才3岁,而刘非已经15了。

  15岁的刘非,帅气英俊,勇力非凡,主动上疏,要求统兵作战。景帝欣赏他的能力,赐他将军印,让他领兵击吴。刘非表现得非常好,吴王被平灭之后,景帝就封了刘非为江都王,管辖的地盘,恰恰是吴王原来的吴地。

  对于汉武帝刘彻来说,无论后宫的窦太后对他的权力造成多大威胁,但窦太后终究是他的奶奶,没理由夺了他的龙椅。但新任江都王刘非就不同了,一旦他学着吴王刘濞那样闹上一场,汉武帝的龙椅,可就有点悬了。

  景帝时代,是靠了袁盎牵制吴王。这也是袁盎明明知道吴王造反,却从来不吭气,而且景帝事后也不追究的原因——很显然,袁盎是汉景帝派在吴王身边的眼线。袁盎表面上不报告,暗地里实际上是与景帝互通消息的。

  而到了汉武帝时代,武帝就以董仲舒为新的眼线,由他负责牵制江都王刘非。

  必须承认,董仲舒对江都王的牵制,是非常成功的。刘非在王位27年,从未曾起过反心,而董仲舒也因此成为一代饱学之士,暂时淡出于权力的风潮之外——但很快,这厮书呆气发作,被人拖回朝廷,打到半死。

  也就是说,汉武帝还需要新的人手,拿来折磨后宫的窦太后。

  他挑选的这个人,名字叫赵绾。

  朝中新贵,小人得志

  赵绾,山西人氏,饱学大儒。他主要研究《诗经》,是当时名气最大的儒家学者申公的弟子。路上遇到人聊天,必先以《诗经》开头: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寤寐思之,挂肚揪肠,这位兄台你老婆近来好吗?诸如此类。

  此外,还有另一名学者叫王臧,他是山东兰陵人——兰陵这个地方,现在改成了毫无诗意的枣庄——王臧和赵绾是同班同学,都在大儒申公座前读书,两人都是当时有名的学霸。

  赵绾和王臧这两个人,都是窦婴和汉武帝的舅舅田蚡联手推荐的。

  先说窦婴,如前所述,他本来是窦太后的堂侄,因为谏阻汉景帝把皇位传给弟弟刘武,激起了窦太后的愤怒,认为窦婴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发布懿旨把窦婴开除出窦氏门庭。当时窦婴在朝廷没法再混下去,就辞职回乡了,等到了七国之乱,汉景帝又把窦婴找出来,再次重用。

  实际上,景帝当时心里明白,生母窦太后势力太大,过于强势,等小汉武帝继位之后,摆明不是老太太的对手。正因为窦婴与窦太后不和,所以景帝就故意挑选了窦婴,让他成为小汉武帝的人,专门找窦太后的麻烦。

  就这样,等汉武帝继位,头一桩事,就是任命窦婴为丞相。

  再来说汉武帝的舅舅田蚡。我们知道,汉武帝的生母是王娡,姓王。田蚡则是王娡的弟弟。

  可是,汉武帝的母亲姓王,母亲的弟弟怎么会姓田呢?

  这时因为,汉武帝的姥姥臧儿,是昔年燕王臧氏的公主,燕国被汉高祖刘邦灭了,小公主臧儿流落民间,先给了乡下人王仲,生下女儿王娡后,丈夫死了,于是臧儿又嫁了个姓田的男人,生了个儿子田蚡。

  也就是说,王娡与田蚡,同母异父。

  田蚡这个人,相貌丑陋到了极点,走夜路时碰到,会把人活活吓死。但他嘴巴极甜,是个说话没有原则的人,你喜欢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也甭管说得在理不在理。当初姐姐王娡在宫里地位还不算高时,田蚡就找到窦婴的门上投靠。当时他在窦婴的府中混得极惨,不过是个端茶递水的仆役而已。史书追溯他在窦婴府上的待遇,称其“时跪时起”,十足十的跑跑颠颠狗腿子形象。

  但等到汉景帝立王美人为皇后,立刘彻为太子后,田蚡总算熬出了头,不再受窦婴的窝囊气了。等到汉武帝登基,朝中真正能够依靠的,就是舅舅田蚡,于是提拨田蚡为太尉。

  终于,田蚡可以和窦婴可以平起平坐了。而田蚡是个纯粹的小人,少不了要在朝廷中掀风作浪。

  小人田蚡,虽然身居高位,可是权力改变不了他的小人天性,尤其是看人脸色瞎说话,这已经成了他的痼疾,想改也改不了。

  就在汉武帝登基的第二年,淮南王刘安入朝,田蚡去迎接。与淮南王聊天时,他的小人天性发作,仔细观察刘安的脸色,发现刘安脑子不够用,居然对皇位透露出觊觎之色。按理来说,田蚡此时的权力地位,是靠了姐姐和皇帝外甥才获得的,他理应如汉武帝所期望的,像条忠心的狗一样,替姐姐外甥守护皇权宝座。可是田蚡他不,他习惯了捡对方喜欢听的话说,全不管这些话合不合情理。

  当时,田蚡对淮南王刘安说:“现在皇帝继位,他没有太子。可见我这个外甥呢,有没有生育能力,还是个疑问。淮南王您是高皇帝的亲孙子,仁义远播,世人景仰,等现在这小皇上咽气了,除了您,谁还有资格做皇帝呢?”

  这句话,可是皇帝的亲舅舅说出来的,听得淮南王喜不自胜,送给了田蚡许许多多的财物,从此对皇位的觊觎之心更盛。

  总之,汉武帝摊上这么个没有原则的小人舅舅,以后的烂事少不了。

  田蚡人品虽然烂到了无以复加,但窥伺人心的本事,却是极尽高妙。他发现外甥皇帝想找几个儒生来干事,就机灵地向汉武帝推荐了赵绾和王臧两名儒家学者。

  于是武帝传旨,宣赵绾、王臧入朝。

  老狐狸入京

  赵绾、王臧来到,汉武帝对他们发表了殷切的欢迎致辞。但是两人听了半晌,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明白汉武帝是什么意思。

  领导的意图,不好领会。但赵绾还是硬着头皮,建言国策。他提出来个极扯淡的建议,建议修筑明堂,作为诸侯朝拜之所。然后,赵绾非常隆重地向汉武帝推荐他的老师,八十多岁的老学者申公。

  八十多岁的老儒生,汉武帝心里琢磨了一下,感觉如果有申公帮助,应该能够击败窦太后那边的黄老学术流派,于是接受了赵绾的建议。

  汉武帝郑重其事地派出使者,携带了束帛、宝玉,驾着由四匹马拉的车子,迎请申公。

  皇帝如此隆重迎请,申公虽然年纪老大,也不能不来。可是他已经八十多岁,这意味着他出生的时候,秦始皇刚刚平灭了六国。他从秦始皇时代走来,经历了秦二世时代、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诸侯灭秦、楚汉相争,他或许亲睹过楚霸王项羽的不世雄风,见证了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困于白登道;他看到了刘邦死后,吕后登上权力祭坛,诸吕乱政,而后刘氏反扑,击杀诸吕;他亲历了汉惠帝、汉少帝、汉文帝、汉景帝时代的纷繁乱象。此时,16岁的汉武帝在他面前,心里的小心眼,被申公一眼就看得通透。

  申公明白了,汉武帝不辞辛苦地把他找了来,可不是什么求贤若渴。汉武帝就是想拿他这个老头当刀子使,往后宫的窦太后心窝里戳。

  申公在心里暗笑:小王八蛋,也不看看你裤裆里的毛长出来没有,居然把心眼动到我老头子的身上。小朋友啊,我如果没点心计,在这混乱世道,能活到八十多岁吗?

  拿定主意玩玩这个小东西,申公假意下跪:“小民叩见陛下。”汉武帝急忙把申公搀起:“老人家平身,朕年轻,坐看天下纷乱无序,惶恐之极。烦请老人家指导,这治乱之策,从何着手才是?”

  “治乱啊……”申公咧着没牙的嘴巴,失笑了起来,“陛下,这个治乱呀,既没什么道也没什么策,就是个脚踏实地,把事情做妥当了,天下自然理顺了。”

  不是……汉武帝心里好不失望,提醒道,“老人家,这个天下一统,治理起来,总得先统一思想吧?思想统一了,认识上来了,工作就好干了,老人家说是不是?”

  申公笑眯眯地道:“这个呀,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把事情做妥当了,思想自然而然就统一了,事情没做好,你统一个屁呀统。

  不是……汉武帝急得团团乱转,又不能把话说透了。难道他还能冲着申公的耳朵,大吼一声:“糟老头子,你跟老子装什么大瓣蒜?老子叫你来,就是让你出个主意,弄死后宫那个窦老太太,你居然装傻,气死朕了!”

  汉武帝不敢把话说透,申公干脆就把傻装到底,满脸憨笑地看着汉武帝,一言不发。汉武帝气得半死,袖子一甩,撇开申老头不理,自己进了内室。

  武帝走开,赵绾和王臧急忙过来,低声埋怨:“老师,您怎么了?皇帝辛辛苦苦把您请来,是对您寄予了厚望的。您怎么这样不识抬举?老师您要这个样子,弟子可真帮不了您。”

  申公那混浊的老眼,落在两名学生身上。半晌,老头忽然惨笑了一声:“唉,你们这两个蠢货,枉老师我耳提面命多年的教导了。说到底,学业这东西,半点也掺不得假。高分低能,会害死人的!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我偌大年纪了,还要替你们两个赡养父母!”

  “老师您胡说八道些啥呀!”赵绾和王臧极是恼火,撇下申老头不理,进内室去与汉武帝商量。

  进了门,两人急忙趴伏于地:“陛下,陛下您不要急,我老师他……他可能是老糊涂了,再等几天,说不定就……就醒过神来了。”

  “算了,”汉武帝宽宏大度地说,“人都已经请来了,难道还能再送回去吗?嗯,就给这老头一个……嗯,太中大夫的虚衔吧,把他养起来算了。不过……”

  赵绾和王臧,紧张地等着汉武帝的裁决。

  就听汉武帝叹息道:“不过你们的老师这个样子,起不到该有的作用,那么你们两人的工作量,就繁重了许多……”

  赵绾、王臧面面相觑,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好歹,自己这边有皇帝在,应该是有胜算的。

  两人心中想着,拿定了主意。

  太后反击战

  赵绾、王臧被推荐入朝不过四个月。

  四个月以来,他们两个就做了两件事:一是修筑明堂,二是推荐老师申公。

  这两件事,是为一件大事作铺垫。尤其是推荐老师申公,目的是希望借助老师的威望,完成这艰难的工作。可万万没想到,申公老辣精明,装痴做傻,不肯卷入政争,结果这项工作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赵绾、王臧在汉武帝面前心生愧疚,背上心理负担,不得已背水一战。

  这一天,后宫之中,年迈的窦太后,正被一群公主簇拥着。公主们说学逗唱,使出浑身的解数,逗老太太开心。忽然间有个公主匆匆跑进来,向太后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太后,听说了没有?皇帝身边有两个奇怪的人,叫什么赵绾、王臧,他们给皇帝提出个奇怪的……建议。”

  “什么建议?”窦太后波澜不惊地问。

  那公主喘着粗气道:“赵绾、王臧请求皇上,以后不得再向东宫奏报政事。”

  这建议是什么意思?簇拥在太后身边的公主们,茫然失措。

  报信的公主大声道:“这还不明白?皇帝大了,翅膀硬了,想踢开太后,自行其是了!”

  公主们激愤地议论道:“太后,皇帝年龄还小,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懂什么治政国策?如今他临朝头一桩事,就是要毁弃先帝遗诏,踢开太后自行其是,倘若出了乱子,如何是好?”

  窦太后慢慢地摇头:“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些母鸡,就是缺识少见。哀家问你们,还记得新垣平其人吧?”

  新垣平是谁?他是干什么的?公主们面面相觑。

  新垣平你们还不知道?对了,他在朝中兴风作浪时,你们这些母鸡还没有出生呢。窦太后笑道:

  “新垣平,是文帝时代的人物了。我入宫不久,高祖刘邦就死了,吕后乱政,憎恨我们这些与她争宠的女人,就派官吏戏弄我们,听说我想回河北,就故意把我打发到山西。不想到了山西,却受到代王恩宠,后来代王成为文帝,我呢,就成了皇后。

  “就在那一朝,赵国地方出现了一个神异的望气士,名字叫新垣平。他上疏说,长安西北,有五朵彩云,乃神灵之气也。当时文帝出宫,探头往西北一看,嘿,果然见到西北方向有五朵彩云,形状就像是五个人。文帝从此信了新垣平。

  “不久新垣平又上奏,说周朝的青铜鼎要出世。文帝又大兴土木,准备迎接,可迎来迎去,啥也没迎到。然后新垣平又奏说,某年某日,宫外有祥瑞之气,必有献宝之人。等到了日子,文帝派人出宫查找,果然来了个献宝的人,献上玉杯一盏,上面刻有‘人主延寿’的字样。你们说,这个新垣平神奇不神奇?”

  神奇,太神奇了。公主们头脑简单,从未知道汉文帝时代,宫里还有如此的异闻,听得眼睛都直了。

  就听窦太后续道:“可是后来,新垣平还是露出了马脚,捕吏追查之下,很快发现这一切都是新垣平自己做的局。那只玉杯,是他自己找人刻好,派人送来的,目的就是想显示自己有异能。”

  公主们听糊涂了:“那新垣平这样做,目的何在呢?”

  “你们呀,真是不堪造就!”窦太后生气了,“不是哀家说你们,你们每天除了抢田霸产,找各种各样的男人睡觉,能不能再动一动你们的猪脑子?长点经验,学会思考?新垣平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住皇帝,为非作歹罢了!”

  “这还了得!”公主们同仇敌忾,“我们是皇族贵戚,是龙子龙孙,为非作歹是我们天然的权力。新垣平他一个江湖骗子,竟然也敢冒渎皇权,分享我们为非作歹的稀有资源,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所以呢,当时的文帝,就把新垣平给灭了门。

  窦太后的老眼中突然闪现出明亮的光芒,只听她威严地道:“如今这赵绾、王臧二人,又是新垣平一类的人物。传哀家懿旨,与我查一查,这两个人究竟是何来历?他们用了什么邪法,混到皇帝身边的?他们又使用了什么不入流的伎俩,迷惑住年幼的皇帝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与哀家彻底查个明白!”

  流言如刀,人心险恶

  18岁的汉武帝,独自坐在席榻之上。

  他的面前,摊着后宫窦太后下令追查赵绾、王臧的懿旨。

  汉武帝满脸是泪,面如死灰,呆若木鸡。

  他万万也没想到,赵绾、王臧这两个人,影响力竟然如此微弱。在后宫窦太后的眼里,他们这两个饱学大儒,不过是江湖骗子者流。两人上奏试图让窦太后归政,非但没起到丝毫效果,反而引发了后宫震怒。

  窦太后恋权,不肯归政。饶是汉武帝有天大的本事,也毫无办法可想。

  他只能宣赵绾、王臧二人上殿,命捕吏将此二人带走。

  汉武帝夺回权力的努力,就这样失败了。赵绾、王臧二人在狱中遭受到严刑拷打,凶狠的捕吏逼迫他们交出幕后的主使者:“说,快说,谁是你们的幕后人?主使者又是哪一个?你们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这个主使者却是汉武帝本人,就算是他们交出来,捕吏也不满意,两名儒生被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实在忍受不了,双双自杀了。

  只有八十多岁的老狐狸申公,早知道卷入朝廷政争就落不得个好死,知趣地装痴作傻,逃过了这场劫难。汉武帝命人将他遣送回原籍。正如申公对赵绾、王臧两名弟子所承诺的那样,此后,他还要替两个不争气的学生,赡养父母了。

  夺回权力失败,赵绾、王臧双双惨死,汉武帝如同被棒子痛打的狗,耷拉着脑袋,黯然回宫。

  宫里,母亲王娡,倚栏而立。背影落寞,无限萧索。

  武帝无言,站在母亲身后。

  良久,王娡开口说话了:“天无二日,人无二主。”

  汉武帝唇角抽搐,不知如何回答。

  母亲转过身来:“皇帝,你好命苦,政出东宫,手无权柄,满腔胸臆,难得抒发。可知道你的母后,心里是多么的酸楚。”

  母后……汉武帝心痛如绞。他知道,母亲是在暗示,他这个皇帝不能出头,母亲王娡在宫中,日子也极难熬——现在王娡已是太后,可是宫里另有一个真正掌握了帝国权力的窦太后。有窦太后在,这母子二人,就绝看不到希望。

  王娡仰头,看着远方的假树池,说:“皇帝,你听说了吗?”

  汉武帝:“什么?”

  王娡:“我听人说,窦太后那边,有些议论。”

  汉武帝:“那些短命的蠢货,朕迟早让她们付出代价!她们又在议论些什么?”

  王娡:“她们没议论什么,她们只是一个劲说,早年你父亲景帝,从16岁起,每年都会生出一个儿子来,就这些。”

  汉武帝:“……这跟朕有何关系?”

  王娡叹息:“皇帝,你要学会听懂弦外之音。”

  汉武帝:“这些议论,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娡目视汉武帝:“皇上,你今年18岁了,可生有几个皇子?”

  帝后成死仇

  生母王太后一句话,仿佛当头一棒,打得汉武帝踉跄后退。他的脸色惨白,声音沙哑,口中白沫飞溅:“恶毒诽谤于朕,此大逆不道,其心可诛!陈阿娇她难辞其咎!”

  陈阿娇又是哪个?

  就是汉武帝现在的皇后,长公主刘嫖的漂亮女儿,汉武帝5岁时为了赢得她的芳心,还曾创造出金屋藏娇的传世成语。

  可是阿娇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汉武帝自从6岁娶阿娇,7岁做太子,16岁登基,至今在位两年已经18岁,却连一个孩子也没有生出来。

  所以朝野后宫,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认为汉武帝是性无能,没有生育能力——满宫花眷少年郎,却没有生子,说汉武帝性功能正常,这事,恐怕就连汉武帝自己,都会怀疑。

  汉武帝将阿娇视为死仇大敌,只能证明一件事——阿娇的母亲、长公主刘嫖,始终在窦太后身边。当窦太后下懿旨责查赵绾、王臧,以及公主们暗讥汉武帝性无能时,刘嫖她应该也在场。

  ——她一定会在场!因为她需要替自己的女儿解释,何以皇后阿娇没有生子,只是因为丈夫汉武帝有问题。而且刘嫖的理由,应该还很充分:如果阿娇有问题,生不出孩子来,那宫中也应该另有嫔妃生子。可整个后宫空空落落,只能证明是汉武帝这边出了问题。

  历史就是,登基之初的汉武帝,性功能障碍,已经成为了朝野的共识。汉武帝的舅舅田蚡,之所以对淮南王说出皇上没有儿子,死后必是淮南王继位这种话,就是因为当时的人们,都坚信汉武帝是个阳萎大帝。

  男人,无论是百姓还是皇帝,最不能容忍的,是对自己性能力的指控!

  汉武帝的心,刀剜一样的剧痛。

  汉武帝到底是不是阳萎,这是他拼命否认的事情。但事实上,当这种观念形成主流,连他自己都把握不准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最恨把这个谣言传播开来的始作俑者。

  长公主刘嫖!

  说起刘嫖这个女人,是个典型的用下半身思考的蛋白质女人,满脑子只有疯狂交配的欲念。刘嫖最大的毛病,就是见了猛男就迈不动腿。过于强烈的交配欲念,压制了她大脑的智性空间,导致她智商不是太高。按理来说,智商太低的女人,就不去太危险的地方——但恰恰因为刘嫖智商不够用,所以她喜欢干些极度危险的事情,三天两头往宫里跑。

  景帝时代,刘嫖一趟趟往宫里跑,结果引来了栗姬这么个仇家。虽然她借助王美人之力,把栗姬打落凡尘,可到了汉武帝时代,刘嫖的老毛病发作,不过这一次,她将失去所有的机会。

  ——包括,她的宝贝女儿!

  风雨如晦,新一轮的宫战再起。

  从刘嫖的被窝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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