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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破译密电 五角大楼之遗憾

  戴笠凶狠地道:“你来干什么?”

  周志英一愣,见戴笠的态度很不友好,垂下头道:“我想你……”

  戴笠说:“你怎么不去想你爹?”然后大叫道,“来人啊……”

  话音未落,几个负责警卫的特务随陶一珊一齐站到了戴笠面前。

  戴笠走上前,咬着牙一人扇了两记耳光,骂道:“谁叫你们放她进来的!”

  守门特务道:“她说是老板的未婚妻,我怎敢不放?”

  戴笠一听,终于找着了发泄的对象,走上前拳脚相加,打得守门特务满地爬滚求饶还不肯放手。

  这时,胆小的阔小姐、太太们见有人打人,吓得尖叫着抱头离开。

  孔二小姐见丢尽了面子,火气十足地走过来问戴笠说:“这女人到底是谁?”

  戴笠说:“是一个疯子!”

  周志英大惊,叫道:“我不是疯子,我和雨农是有感情的!”

  戴笠转身扇去两记耳光,打得周志英眼冒金花。

  周志英捧着火辣辣的双颊,惊恐地看着戴笠,两汪泪水夺眶而出……

  舞池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戴笠意识到已经把孔二小姐得罪了,命令陶一珊道:“把这疯子抓起来,关进息烽监狱!”

  特务们一拥而上,把周志英制伏了,但她还是大声叫道:“雨农,我爱你,我爱你!爱你!”

  戴笠又道:“把她的嘴堵起来!”

  当周志英的叫喊声消失以后,戴笠才回过神来向孔二小姐赔罪道:“孔小姐,对不起,全怪女疯子搅了舞会。”

  孔二小姐双手抱胸,一脸怒气,眼望着天花板道:“客人已得罪了,赔罪有什么用?”

  戴笠说:“孔小姐想要我怎样补偿?请讲。”

  孔二小姐道:“男人没有德行就是这样,招蜂引蝶是要引火烧身的。我可不许琴斋是这号人,我只求你以后少和他来往就算是万幸了,免得诲淫诲盗!”

  旁边的余淑衡再也忍不住了,干咳一声道:“戴笠先生,我先走了!”说罢扭身就挤出了人群。

  对戴笠来说,这就叫祸不单行,急得他叫喊一声:“淑衡……”不要命地去追。

  孔二小姐在后面丢过一句:“这女人还算有点女人味,对付这号男人就是要这样!”

  话说自从重庆成了陪都以后,日本飞机开始时常骚扰,先是小轰小炸,继而是狂轰滥炸,连蒋介石、宋美龄都没有宁日,不时要随警报声躲入防空洞。

  这一天,戴笠接手了一桩案子,军统局南岸所的特务破获了一起汉奸案,一对江南夫妇领着一个孩子在日机来临时用热水瓶胆指引目标,结果导致日机飞临上空轰炸兵工厂……戴笠不假思索,就在上面签署了“枪决”二字。

  一会儿,沈醉进来报告道:“老板,那对夫妻在牢里大叫冤枉,说他们不是汉奸。”

  戴笠“嗯”了一声,说道:“叫冤枉也迟了,我已签字了,拿去执行吧。”沈醉正要离去,戴笠又叫住道:“慢走,我问你,这个案子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沈醉向戴笠复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对从江南逃到重庆的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小孩在南岸铜元局兵工厂附近乱坟堆里躲警报,因随身带的一个热水瓶不慎打破,小孩拿着打破的水瓶胆玩,阳光照在破水瓶胆上,发出一道道白光,恰巧这次敌机在这个兵工厂附近投了几颗炸弹,南岸稽查所的特务也躲在附近。他们到处搜寻,发现这对夫妇身边有些发光物,便不由分说断定他们在给敌机指示目标。特别是当他们进行搜查时,又发现小孩颈上有一根红头绳穿着三个铜钱挂在胸间,这一下他们觉得是人证俱获。当所长曹万道把这三个人解送到稽查所时,这个女的再三解释小孩身上带铜钱完全是家乡的一种迷信,而热水瓶打破的确是无心,也没有料到敌机会到那里轰炸。

  戴笠用笔杆撑着脸颊,坐在椅子上边摇边沉思。沈醉趁机道:“老板,这一家人是不是放了算了?”

  戴笠身子向前一倾,把马脸拉长,睁着眼凶道:“谁说放了?”

  沈醉吓了一跳,不再吭声。

  一会儿戴笠用教训的口气道:“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分得清谁是好人、犯人?我们宁可杀错,也不要放过一个汉奸。俗话说每个庙里都有冤死的鬼,国难当头,就算杀错一千一万也算不了什么。”

  沈醉似乎明白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个小孩如何处理?怪可怜的。”

  戴笠说:“如果事情公开了就送到孤儿院去,没人知道就一起枪毙,留着他一个在世上没爹没妈怪可怜的,人有时候还是需要讲点良心。”

  沈醉领命下去,出门时刚好和郑介民撞个满怀。郑介民目送着沈醉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才转过头问道:“雨农,他来干吗?”

  戴笠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叹道:“我们每个月拿国家这么多钱,不杀几个汉奸,怎好向全国人民交差?没有也得抓几个凑数。这一家人算是撞在我的枪口上了。”

  郑介民也不多言,在戴笠的对面坐下,递过一张纸去,叹道:“唉,谁又吃了豹子胆,你拿去看看吧。”

  戴笠接过信,打开一看:

  我是一位小商人,家里并不富有,但我仍然爱国,仇恨日本人。因此,当有关人士组织捐赠的时候,我全家省吃俭用,捐了五次“航空救国捐”,目的是希望政府购买飞机抵抗日本。可是,政府买来的飞机都破烂不堪,还没有麻雀飞得高,一点也对付不了日机。听说买好飞机的钱大多数进了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宋美龄的腰包,随便买几架老掉牙的应付我们这些爱国群众,以致弄得日机天天来没有法子抵抗。前不久,我家经营多年的小商店被炸光了,唯一的女儿也被炸死,如今剩下我老两口风烛残年,无依无靠,天天以泪洗面……想来想去这灾难都是宋美龄那坏女人害的,心里的气没处出,只好写这封信出出自己的怨气。

  一个不幸的老汉

  民国×年×月×日

  戴笠看罢急道:“这封信是从哪里弄来的?千万不要让夫人看到!”

  郑介民道:“这封信正是夫人给我的,她看了以后大发脾气,限我们三天破案,对写信的人一定要逮捕起来严办!”

  戴笠说:“那么就没有办法了,夫人是最受不得气的,叫沈醉来尽快把案子破了。”

  此时,歌乐山方向传来三声沉闷的枪响,戴笠说:“沈醉马上就回来,这事你下去向他交代吧,要快一点,不要惹夫人生气。”说着,把信还给郑介民。

  郑介民把任务交给沈醉,沈醉经过仔细研究,认为黄家垭口一家被炸的商店老板嫌疑很大,只是他家被炸后搬到什么地方弄不清楚。经过半天的搜查,便抓到有关的四个人。以后经几次刑讯与查对笔迹,证明是他们写的。他们写信的原因很简单,确如信中所写,出于气愤。

  三天之后,郑介民亲自跑去问了两次。他很高兴地把这一结果向宋美龄回复,宋美龄指示一定要严办。戴笠指令军法处把其中一个写信的判了十五年徒刑,其余三个也以同谋罪各判了五年徒刑。结案以后,戴笠把沈醉带去见宋美龄,向她报告办理与判处徒刑的经过。宋美龄听了很高兴,立刻拿出一对派克金笔奖给沈醉,道:“这事办得好,不管办什么案子,都应该这样雷厉风行。这些刁民太可恶了,我好心好意组织资金买飞机保护他们,他们竟反过来骂我贪污!”

  一会儿,蒋介石背着手,身着唐装,从室内踱到书房,道:“雨农来了,我正要找你。”

  沈醉知趣,对戴笠说:“局长没有什么吩咐,我就走了。”

  戴笠也不答,走了几步,垂手站在蒋介石身前,听候吩咐。

  沈醉离去后,蒋介石问道:“你们最近在干些什么?日机天天来重庆投掷炸弹,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宋美龄道:“是呀,天天躲警报,有时一天躲几遭。前天达令正在厕所,一下子来了警报……唉,长此下去又如何是好?”

  戴笠垂着头,听蒋介石夫妻你一言我一语。

  宋美龄道:“达令,我还收到一封匿名信呢。一个刁民投的,把怨气出在我身上,说我贪污买飞机的钱,难道我就不被飞机炸?”

  蒋介石说:“你买的那些飞机都过时了,飞不高,当初买几架先进的就好了,兴许还可以对付一下。”

  宋美龄道:“先进的贵嘛,一架可以买好几架。”

  蒋介石怕宋美龄往下说露馅,手一挥道:“好了,好了,争也没用了。雨农,日机的事你要当头等大事来抓,今天在这里,你最好说个初步的方案出来。”

  戴笠说:“这事我早就考虑过了。日机如入无人之境地来轰炸,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我们的防空部队武器设备差,最高射程只有一万两千米;第二,我们的飞机性能不好,速度、高度都比不上人家。我很纳闷,日机仿佛知道这两个秘密似的,每次空袭,都在一万两千米以上的高空飞行,我们防空部队和空军对他们无可奈何,只好等着挨打。”

  蒋介石说:“这么说来,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把我们的情报出卖给日军了?”

  戴笠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我们的电台经常捕获到一些神秘的电波,这就更加肯定了我的怀疑。”

  蒋介石急问道:“密电是什么内容?”

  戴笠说:“暂时我们还破译不出来,要是能译,奸细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蒋介石指示道:“你回去后一定要想尽办法把密电破译出来!”

  戴笠连连称是。

  回到曾家岩,戴笠马上召见译电处处长魏大铭,把蒋介石的命令向他重复一遍。

  魏大铭皱着眉,感到任务重大,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这段时间,他为了破译神秘电码,几乎是绞尽脑汁,但收效甚微。魏大铭在破译密电方面,按理说还算是有所成就的,1936年,他就破译出一份日本外交密电,首开纪录。

  1938年,魏大铭向戴笠建议,聘请闻名世界的破译巨星、美国的密码之父亚德利。戴笠依此报请蒋介石批准,以年薪一万美元聘请了亚德利来华传授无线通讯破译技术。

  1939年,魏大铭又从被俘日本空军右石信三的口供中得知日军使用的密码是由日文五十个字母组成,从而对破译日本密码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可是,”魏大铭在戴笠的直逼下道,“这一回我采取那种‘五十个字母’的破译思路,可说什么也破译不出来。我估计是日本人知道了我已掌握了他们的诀窍,又换了一种新的组合方式。”

  戴笠吼道:“你不会想办法发现这种新的组合方式吗?不然我要你干吗!”

  魏大铭挠着头,涨红着脸道:“我已经山穷水尽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每当那种神秘的电波出现之后,在一定的时间内就有空袭。我大胆再向局长进一言,能不能再请亚德利先生帮我们破译?”

  戴笠想了想,觉得也只有这办法可行了。

  魏大铭离开以后,沈醉进来附耳道:“老板,大铭最近和一个女人打得火热。”

  戴笠说:“噢,和哪个女人打得火热?”

  沈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赵蔼兰。”说完,偷偷地看戴笠的表情。

  戴笠对此并不表示惊异,淡淡道:“抗战时期是禁止结婚的。”

  沈醉见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悻悻地走开了。

  赵蔼兰是戴笠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自从和余淑衡好上后,戴笠对叶霞翟、向友新、赵蔼兰、周志英等人都失去了兴趣,她们当然得易主。

  目下,叶霞翟被他作为一份厚礼送给胡宗南,并送往美国攻读。他的一门心思全扑在余淑衡身上。那天山顶别墅之后,为向余淑衡赔罪,他除了当真把周志英关进息烽监狱,还特地把余淑衡的母亲接来,甚至连自己的化名都取为“余化龙”,意为“余家乘龙快婿”,并打算将余淑衡送去美国留学。

  戴笠依魏大铭之计,再把美国破译专家亚德利找来,帮助破译神秘电波。

  亚德利来到中国后,和他的中国女友徐贞一起合作,把军统抄收的大量神秘电码堆在案前进行归纳总结,经过反复研译,发现这个中国间谍和日本空军使用的密码是“无限不重复式”,即使用过的密码决不再用,并得出结论,这种密码是书籍密码,底本是一本英文长篇小说,它的前一百页中必定有连续几页的第一个词分别是her、light、grain(或goin)。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弄清使用的书籍密码底本是美国著名女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赛珍珠的长篇小说《大地》,该书的第17、18、19页上的第一个词果然是亚德利分析推导的那三个词。亚德利回去后,连夜组织若干人,终于破译了号称“独臂大盗”这个间谍的密电。戴笠根据电报内容搞清楚了“独臂大盗”的真实身份。

  原来“独臂大盗”是川军高炮部队的一名军官,此人虽出身土匪,但会说流利的英语。他勾结蒋介石的德籍军事顾问赫尔·韦纳,组成一个间谍网,并将中国高射炮的最高射距一万两千米用密码密告日军,日军轰炸机由此在一万两千米以上高度航行,独来独往,狂轰滥炸,给重庆带来巨大灾难,中国高炮火力却对之无可奈何。

  如今密码已破,戴笠喜不自禁,要向蒋介石报喜,道:“这下校长肯定高兴。”

  毛人凤见戴笠得意忘形的样子,提醒道:“校长是要我们解决飞机轰炸的问题,光破译了密码讨不了他的欢喜。”

  戴笠一想,觉得在理,于是静下心来与毛人凤研究如何解决日机轰炸之事。时至今日,毛人凤已在戴笠手下干了七八个年头,从一个小小的书记员,已爬到军统局代主任秘书的位置。事实上,也算是军统第二号当家人物。

  戴笠的雷厉风行,与毛人凤的冷静思考相得益彰,往往在处理各类重大事件中,起到珠联璧合的作用。

  戴笠过于急躁,毛人凤常常出其不意地给予提醒,使两人成为一对完美的搭档。

  毛人凤道:“如今破译密码,要对付飞机,比起过去又多了一个最有利的条件—最起码可以知道日机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起飞,将要轰炸什么目标……”

  经毛人凤提醒,戴笠一拍大腿,高兴道:“我有办法对付日机了!”于是向毛人凤耳语一番。毛人凤听得,连称妙计。

  第二天,魏大铭指挥所有电台高度警惕,早晨9点,终于截获了“独臂大盗”发给日军的电报。魏大铭马上以《大地》为底本,很快破译出来:据天气预报,重庆12时雾消,届时可轰炸某某基地,某某基地系国民党中央指挥中心……

  9点30分,日空军部队回了“独臂大盗”的密电:来电收悉,总大队将派遣某某架飞机,于某某机场起飞,12时准时飞临重庆上空。届时请指示目标……

  两份破译出来的密电很快到了戴笠手中,戴笠看罢对毛人凤道:“某某基地是校长的办公场所和驻地,这个‘独臂大盗’好阴毒!”

  毛人凤道:“‘独臂大盗’是汪精卫的得力特务,汪精卫当然想置校长于死地。”

  此事不能再拖延,戴笠马上打电话要蒋介石通知空军部队派出所有性能很差、飞不高的飞机于11时起飞,躲藏在某某基地上空云层里。

  蒋介石不解其意,待戴笠解释清楚后,在电话里连连夸道:“好计,好计!”

  11时30分,一群日机准时出现在某某基地上空,由于未飞达目的地,都做低空飞行。突然,云层里钻出一大群国民党飞机向日机猛烈开炮,三架日机当场中弹,拖着火尾巴在空中爆炸,其余的飞机得到命令火速逃回去了。

  这一天,重庆市异常宁静,每天必鸣的防空警报器失灵……

  第二天,广播、报纸报道了这喜人的消息,重庆一片欢呼雀跃,自此,日机轰炸重庆的历史画上了一个句号。

  蒋介石也长长地松了口气,表面上,对戴笠虽然仍像从前一样严厉,私下里,曾不止一次对宋美龄道:“戴雨农还真有办法。”

  接着,戴笠又截获了大批日汪密电,破译后,重庆市所有日汪特务全被戴笠掌握,于是,出动大批行动人员,将重庆市内的日汪特务一网打尽……汪精卫在南京震惊不已。

  自此,军统对日本的密电侦收和破译把握有了牢固的基础,并成绩迭出。

  第一是军统经济专家邓葆光通过分析破译的一份“日本外交密电本”,发现日本正与苏联政府举行商务谈判,由日方以橡胶交换苏联的木材。日本是个资源匮乏的国家,不久日军将南下侵略盛产橡胶的东南亚诸国。这份情报由戴笠转告英国远东军总部,但未引起重视,再转告美国海军参谋部,引起美方重视。美海军参谋部开始派人与军统邓葆光等经济专家接触。

  第二是破译出一份日本外交密电,日本派富有谈判经验的前驻德大使来栖朗去美国执行“和谈”任务,企图与美结盟。戴笠即将这份密电呈送蒋介石,蒋令外交部长郭泰祺致电美国总统罗斯福,要求美日宣战,否则中国“自己出卖自己”,郭泰祺则以宋美龄的个人名义发出该电。由此,美在与中、英、荷、澳等国使节磋商后,交给日方一份《赫尔备忘录》,要求日本从中国、印度支那撤出全部军队,在中国除支持蒋介石外,不得支持任何其他政府或政权,以及废除日、德、意三国同盟条约。由此,美日“和谈”未有成果。

  1941年冬。曾家岩戴公馆。戴笠情深意浓地搂着余淑衡。余淑衡一头云鬓靠在戴笠的胸膛上……

  戴笠说:“我们就要分离了,说实在话,好希望你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可是为了以后长期在一起,我愿意忍受这短暂的分离之苦。”

  戴笠决定送余淑衡去美国留学,像胡宗南一样,他也希望有一位“夫人”那样的妻子。

  护照已经办好,且确定了启程的日期,到时,由戴笠先送她去香港,然后再飞美国。

  余淑衡连做梦也不曾想到,她的长相和气质会给她这辈子带来这般荣华富贵。

  戴笠说:“去了美国,生活条件可能没有家里好,放心,我会让你多带钱在身上的。”

  余淑衡已经过惯了这种舒服的日子,谁知道美国的留学生活会是怎样?她微抬眼扫了一圈早已熟知的室内,然后依恋地把脸埋进戴笠怀里。

  这位于重庆市郊曾家岩的戴公馆,室内的装饰和摆设与鸡鹅巷相比已是鸟枪换大炮。自从得到蒋介石宠信以后,在享受方面,戴笠已是兴趣渐浓,光看这室内的装饰就可见一斑。地上是猩红色羊毛地毯,墙上是光滑的大理石墙壁,真丝窗幔,室内更是摆满了当今最时髦的各式家具。

  在蒋管区,戴笠几乎在每个大城市都有这种规格的居所,仅重庆就有十处公馆和别墅,如用来开会的杨家山公馆,专门用作与女人幽会的松林坡公馆,夏天避暑的神山洞公馆……

  每处公馆的结构都有开会、聚餐、会客的设施,包括寝室、起居室、浴室、书房、会客室、办公室、餐厅、一个中等会议室和一个小厨房。一处公馆至少置有二十部电话,甚至连厕所里都装有电话。

  戴笠常常在胡宗南、杜月笙、毛人凤等知心朋友面前深有感触道:“人只要活到一定的份儿上,才发现名利都是一些虚设的东西,只有聪明人才可把这两样转化成私人的东西—这就是享受。人如果不享受,活在世界上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目下,香港、缅甸已被日军占领。重庆的达官贵人,对外国货的供应深感缺乏时,戴笠却变本加厉地享受着。除了有驻美国大使馆副官萧勃代他购买各式各样的新奇用品和食品用飞机运到重庆外,还有驻印度加尔各答领事陈质采购英国和其他国家的东西。陈质一向迎合戴笠的心意,只要有好用好吃的东西,不管价钱多贵,都给他买好,用飞机空运到重庆。时下唯一的一条通往国外的航线是要经过印度,越过驼峰到昆明的。在这条仅有的向外争取援助物资的运输线上,经常被他为了个人享受占去了不少吨位,每次水果、饮料都是成箱地辗转空运到他的手中。

  重庆航空公司经理高大经每天都得在班机到达时去接收寄给戴笠的东西。为了方便,戴笠索性派军统特务王云孙去担任重庆珊瑚坎飞机场场长。只要美英等国有一件生活上的新产品,不久他就可享受到。至于国内一些著名土特产,如哈密瓜、葡萄、兰州大辣椒、水果、广东的香菇、云南鸡枞菌等,冰箱内总是装得满满的。每次宴请男客,尽管是高级官吏,只准用市面上一般可见的东西,或国内的土特产。而招待女朋友与外国客人,则什么都肯搬出来,以显示他的阔绰。每到八九月间,苏州附近的阳澄湖出产的红毛螃蟹,他可以一次拿出二十只来供知心客人大嚼一顿,这些东西当时都要经过不少周折才能从几千公里以外的地方运来。

  戴笠每次出门不仅自带厨师,还得带上足够两桌用的精美餐具,还有一些市面上出钱都买不到的名贵食品。在出发之前,他总得先准备十来天才能动身。如乘汽车,总得两三部卡车给他带东西,坐飞机除了专机专用外,有时还嫌不够,要先派卡车运走一部分物品。

  有了富足的物质生活,戴笠对女人的要求也更高、更挑剔了,以至赵蔼兰、周志英已无法激起他的情欲。有了余淑衡,他对过去的女人更是不屑一顾。为了讨好余淑衡,戴笠除了把自己的代名取作“余化龙”,还把她母亲从乡下接来享福。戴笠讨好未来的岳母,空袭事件未解决前,每次警报,都扶着老太太躲进自己的防空洞里。

  戴笠要余淑衡出国深造,老太太曾极力相劝道:“你就不要出去了,男人的心是说变就变的。你不在,这份荣华富贵别的女人会来争夺的。”

  余淑衡没有吭声,她自己有主见,她不怕戴笠花心。出国镀了金,她的身价和档次就不一样了,那样也许能更牢固地守住这份荣华富贵。

  两个人正情意绵绵,门外有人喊“报告”。戴笠听出是谁的声音了,道:“进来。”

  门开处,毛人凤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姜毅英。自从被戴笠发展为心腹后,姜毅英经常有小报告打来,为此深得赏识,被戴笠力荐,成为军统局唯一的女性少将。

  余淑衡知道他们要谈公事,向毛人凤、姜毅英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对戴笠说:“雨农,妈在等我,我过去了。”

  戴笠也不吭声,手一挥,算是回话。

  毛人凤道:“戴先生,今天我们破译出一份日本方面的重要情报。”

  戴笠身子一倾,道:“什么内容?念!”

  姜毅英一个立正,拿起一张电报道:“日本天皇特令:驻择捉岛基地的海军部队,得令后速向珍珠港进发……”

  戴笠一惊,道:“前不久我们破译了日本的外交密电,致使罗斯福总统拒绝了他们的合作要求,联系起来,这回日本方面肯定是采取报复行动。”

  毛人凤道:“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姜毅英道:“时隔不久,我们又破译了择捉岛海军组回天皇的电文,电文称:‘我部已遵天皇命令于11月26日早晨6点15分出发,三十艘舰艇(包括六艘航空母舰)正迎风雪驶往珍珠港’……”

  戴笠激动得搓手道:“这份情报太重要了,珍珠港是美国的海军基地,我们快报告委员长,让他快点转告美国,让他们早做准备。”

  戴笠暗暗得意,国民党所有的单位部门几乎都与美国有关系,并得到不少援助,唯独军统没有,他早就有这个愿望,却苦无机会。这次破译出日军将要袭击珍珠港的密电,肯定能讨得美国的欢心。

  汇报完毕,姜毅英仍不肯退走,不时看一眼毛人凤,欲言又止。

  戴笠会意,道:“有什么就直说吧,毛先生不是外人。”

  姜毅英这才将额上的头发用手拨开,道:“戴先生,我们译电处处长魏大铭最近和赵蔼兰小姐打得火热……”

  戴笠摆手皱眉道:“这事最少有十几个人向我密报了,我不要听!”

  姜毅英见并没有引起老板重视,仍不死心,跨前一步道:“可是下面的议论很凶,我都替戴先生焦急。”

  果然,戴笠这会儿有了反应,道:“议论什么了?”

  姜毅英垂下头道:“他们说魏大铭胆大包天,敢与老虎争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

  戴笠“啪”地一下将案头上的文房四宝拍得弹起老高,牙齿咬得“咯咯”响……

  姜毅英窃喜,她早就想取代魏大铭了。自军统迁到重庆以后,电讯业务在戴笠的重视下得到空前的发展,工作人员到了四千余名,电台数百部,不但所有的外勤区、站、办事处等机构配备了电台,一些大区还建立了支台,魏大铭把持的电讯处,在军统内部俨然是一个“国中之国”。光这一点,戴笠就有猜忌,加上姜毅英小报告不断,更是积恨已久,如今他竟色胆包天,敢给戴笠戴绿帽子……

  戴笠铁青着脸,很久才缓过来,道:“你们下去吧,珍珠港的密电我马上向委员长汇报。回去转告魏大铭,要他密切注意日本方面的电讯。”

  毛人凤、姜毅英一齐立正道:“是!”

  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戴笠在戴绿帽子的同时,他满以为可以讨得美国人欢心的“珍珠港”密电,并没有引起美国方面的重视,这不啻给他当头浇了盆凉水。

  经蒋介石批准,戴笠立即把消息转告给军统局美国站站长萧勃,令他以戴笠的名义把消息转告给国民党驻美国大使武官郭德权。

  郭德权接到这个重要情报后,也以为会引起美国人的重视,急急透露给五角大楼美国海军司令部,并建议他们早做准备,要珍珠港的海军部队高度警惕。

  岂知,美国海军司令部的将军们,一听说这份情报是中国军统局提供的,竟然捧腹大笑,进而讽刺道:“你们看看,中国人又在胡编瞎说了,上次日本访美的事给他们猜中,这回又不知天高地厚想进一步破坏日美关系!”

  美国人说此话并非毫无根据,因为日美关系一直都很好,尤其是日本方面打仗的军火一直是依靠美国的大力支持,估计不可能如此翻脸。另外,他们对中国的破译技术也是持怀疑态度的,因此对这份情报不屑一顾。

  戴笠得到萧勃的转述,想起美军将领在五角大楼嘲笑自己的情景,脸上像针扎一般。戴笠十分迷信,相信男人戴绿帽子晦气之说。因此,他把这件事迁怒于魏大铭。

  恰逢此时福建沦陷,蒋介石打来电话催问日军在福建的活动情况,在此之前,蒋介石已估计到福建会沦陷,曾多次要戴笠在福建沿海地区多布置潜伏电台,留作后用。

  接电后,戴笠下指令给魏大铭,要他尽快与福建的潜伏台取得联系。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蒋介石很着急,需要情报作决策,又打来电话催问,这次,戴笠放下电话,心想:“这不是收拾魏大铭的最好机会吗?”于是,从腰上拔出手枪,将子弹推上膛,领着贾金南大步流星去了译电处。

  总译电室里一片嘈杂声,魏大铭见戴笠来了,满头大汗地迎了过来,道:“报告戴先生,总台正在抓紧寻呼!”

  戴笠一脸杀气,狠瞪魏大铭一眼,转身径奔总台总机。

  见魏大铭还愣着,贾金南道:“魏处长,委员长限戴先生一个小时之内与福建联系上,否则杀头,你还傻站着干吗!”

  魏大铭吓了一跳,忙奔过去坐在机上。

  戴笠冷笑道:“魏处长这样就可以联系上吗?”

  魏大铭额上冒出大颗的汗,结巴道:“能……大概能的……”

  戴笠说:“在这关键时刻是不存在‘大概’的,只有绝对,绝对完成任务,要不然就绝对枪决!”说着,把手枪向桌上一拍,脸一沉,凶相毕露,“限你一个小时,联系不上福建的潜伏台,就对你不客气了!”

  魏大铭被手枪拍桌子的响声震得弹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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