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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伦岛上之选举潮(二)〔1〕(一九二二年一月二十七日)

  【正文】

  三政党最近之态度,英苏选举问题,其关系较深者,自以统一党与独立联合两自由党为事实中之中心。此理前文已曾明揭,无待赘陈。惟三党中各自之重心,则又非系于三党全体,实仅为二三重要党魁所握。此二三人中更有最高权衡在握者,是即统一党中之张伯伦,独立自由党中之爱斯葵斯,与联合自由党中之劳特乔治也。此三人之重任各有所寄,劳氏对于选举态度究属如何?斯固世人所急欲知之者。至张氏之言行,与爱氏之出处,实至足以关系全党之向背,故亦为举世所属目。当劳张两氏在珈恩会议时,英伦自由党两派已预将两党首领公开演说之日程公布于世。劳氏定在本月二十一日演说,而爱氏则为二十三日,与爱氏以助力者更有格锐卿。至张氏则事前并未有所预布,然不久彼即先劳氏而返英伦,说者谓张氏此去,必将与杨格尔氏有重大计议,但越数日亦无所闻于世。月之十五日劳氏归自巴黎,于途中即有联合自由党首领马克尔的氏前往接谈,抵英伦后,即晚便与张伯伦氏、郝尔恩氏、贾青儿氏、白尔金海得氏四人会于当令街十一号,四人中前二者为统一党首领,后二者则属之于劳氏嫡派。其所谈自以选政为首,内容颇秘,未曾公布于外,但经此一次会谈后,联合内阁中之两翼,又复表现接近之势矣。其内因实缘于独立自由党不易为劳氏助,而统一党会同资本家反对选举之势又特众,此在联合自由党为劳氏内阁之地位着想,所以必须让步也。其在统一党方面,反对选举本为投时之好,而真意实在防联合自由党之伸张势力,苟自由派不为已甚,彼等亦决不肯遽但拆散内阁之名。其坚决欲与联合自由党为难者,仅属于杨格尔氏一派。而张、郝及庞那劳、巴尔福诸氏固仍愿维持联合之局也。因此经劳氏一番接谈,联合内阁对于改选之意见,遂渐归一致,而暂以搁置闻。同时张伯伦氏乃亦决定于出席苏格兰统一党大会时,将统一党[对][于]联合内阁之赞助真意宣布于世。张氏演说之期,先于劳氏在伦敦之演说二日,地址在哥拉斯哥,其演词不及备述,兹记其要点如下:

  彼甚信政府减政问题,必可做到年减一万五千万金镑或竞至二万万金镑,但裁减之结果,仅能使其与预算出入相合。减税之希望,殊难一时实现。

  彼言英国实为欧洲之枢轴,苟英政府长久安定,欧洲各国方得随其环转,故英国之安定乃为欧洲之最大希望。

  此间可为之事,实较一狭义的党争为多。为伟大国家努力之需要,当使之建立于国家基础上,宜超越一切政党界限。〔2〕

  张氏之为此言,已力任维持联合政府之责矣,其更有答复统一党员所最注意之上院改革案。彼言此案已在进行中,彼复言爱尔兰事亦须竭力使其就绪,张氏之意见既明示党中,于是统一党中之空气亦渐归安定。张氏虽不明言选举,但二月选举之不复有实现可能,已可于言外得之。盖张氏既以统一党总理资格入阁,其对于党中众意所向,自不能漠视,而彼之不便明言者,要亦因内阁中人始终不承认动议之发生系出自内阁中耳。兹议劳特乔治实主张之,彼于二十一日在伦敦联合自由党大会中,即声言“谁为此总选举之动议者,吾实未尝有此”。劳氏果无此意耶?斯固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之事,而劳氏竟敢明目张胆否认之,此君真可谓不恤人言者。然而舆论间亦竟有以其言为足信,而谓为联合自由党之兴风作浪者。其实劳氏何人,联合自由党何属,虽三尺童子亦莫不知联合内阁中固有自由派人占一半数位置也。英伦报纸之敢于掩饰若此。劳氏当日之演说,其要项为:

  吾固未尝为吾私人利益而有改造政党之幻想,吾人宜坚固吾人之所有。

  爱尔兰问题之妥协,实足增高不列颠在世界之威信。

  国际信用当以商务为根基,更当恢复平和之信用,各国间阻碍商务之事件日少,各国政府亦将因之日善。

  于此仅有一最急之计划,此计划中亦仅有一最急之目标,使其钳入于吾人徽章之中者,当为“世界和平人间善意”。

  设于一九一四年七月间有一国际会议发生者,吾料此次之扰乱,或者可免。

  每次会议发生于国际间者,多为达到世界平和之阶梯。

  各国间对于平和之尽力当一如其对于战争,其尤要者,乃为对于行将破产之诸国与以极大助力。

  此间曾时时论及减政问题之斧削矣,但绝未注意于木段上果有几何铁钉(按此乃言政之难减,款之难裁也)。

  经济委员之报告,行将公布。

  欲图旧日政党利益之回转,其运命必须俟事国家统一事业确已成功之后。

  右列之言,皆为劳氏演说中最注意之处,其中关于国际间,多为对法问题,亦即为预定之三月全欧经济会议有所说明也。对于改选事,彼既不承认政府之有此意,是联合自由党中心所渴望之问题至是遂不得不暂行搁浅矣。劳氏之表示既过,继之者乃为独立自由党之两首领,时期在本月二十三日,会众系独立自由党人,爱尔致词无多,重要之演说,实为格锐氏。格氏为旧日自由党中要人,曾任职于外交部十年,为秘书长,直至战中爱氏去职后,格氏亦告退休,现复出席于独立自由党,将谋再起之活动,故其言乃甚为该党所重视。大要为:

  自最后一次选举以来,国会中对于政府一切政策无论如何勉强作势,要皆归于唯命是从之地步,于国中当力图恢复政治全部之康健。

  联合党彼此间必又强行一协定,因彼等固不愿分开也。

  近数年间最高会议实足以减少英法两国间之信用与信念。

  非俟旧日国际间之信念与信用完全恢复后,改造欧洲之试验决难作至佳处。

  与法兰西重建良好关系,实为今日欧洲政治最要件。

  国内选举事务常常杂入国际关系,此亦不仅此一次矣。〔3〕

  举凡格氏所言,殆无不为为攻击劳氏而发者。最高会议,是为劳特乔治处理国际事务独得之秘方,而格氏责其破坏英法旧日信用,此盖与法新总理兼外长之朴印开雷氏同出于一见。朴氏以是推倒白里安氏矣。爱格两氏殆亦有取径于他人之用意存焉。与法政府之争持,是为劳特乔治数年来所惯出之态度,而格氏亦于此处攻击之,冀博得外交界之赞助。联合党之把持,使政治无自由批评之余地,是为格氏向联合内阁所下之总攻击。选举杂入国际事务,是为格氏对于联合自由党行将利用时机所表示之反对。总此诸念,已足证实独立自由党对于劳氏不但无接近之可能,且更有壁垒自坚对敌益亟之念矣。此与选举潮浪初起时,联合自由党拉拢独立自由党之初心,更大相径庭,是足以促劳氏之醒悟。而将应格氏(彼等固不愿分开)之言,仍曲意与统一党续联合之欢矣。然则联合内阁之运命与现国会之存在,又正自可睹也。惟据舆论间之推测,则谓新选仍将于四五月中举行。其所持之理由,多谓三月中全欧经济会议开过,欧事既可有安定之望,而国内减政之问题,届时亦可见诸施行,且上院改革议案,国会当亦能依样通过,联合内阁届时自敢向国民征求意见矣。斯种推测,自表面上看来,似有理由可说,若按之实际,恐两三月后,亦未必便能尽为所料。盖全欧经济会议虽有开成之望,但法政府自朴印开雷登台,对于该会议之注意力极薄,隔岸美国近亦有不愿加入之倾向。未开会前之气象,既已如是颓唐,则将来会议开后,列席者三十余国,且又有向所排挤之俄德加入,人多言杂,意见纷歧,恐亦难得善果。即幸而有成,其所谓安定者,仍不外乎方法之规定。而真正事实上之设施,仍须各国政府各自为政,是经济之恢复,财政之救济,其能见诸事实而安全欧之人心,更不知待诸何时。谓以两三月问,即可有安定之望,岂非梦想!至英政府减政问题,各地产业家几无不以此为选举前先决之问题。易言之,即政费不减,改选即不能施行也。而政费之减,又必须以税则之裁减随之,此在一般中产阶级均无不急于乐观其成。良以各人担负税务之重,其痛苦较大资本家为尤甚也。社会间既以是责望政府,然则政府中果何如者?据张伯伦氏在格拉斯哥之演说,彼固言岁费可裁去一万五千万镑,或二万万镑,但裁至如是,出入始可言抵,而减税之事仍归无望。劳特乔治氏于英伦之演说,则谓颉德斯之裁费提案,不久可以公布,至究竟能裁至多少,彼竟含糊不言矣。总此两氏议论,是减税将归无望,然减政之心尚有。但据劳动领袖克令恩斯意见,则谓政府决难有减政之事实现,即勉强削减,至多亦不过年减五千万镑,果从克氏之说者,是英政府虽减政之事亦难做到矣。再证之于事实,则内阁中自劳氏由珈恩归后,即分组两委员会,磋商减政之事,贾青儿氏领一组,军务各部属之,其大概意见,仅能接收颉德斯提案之重要数点。他一组由张伯伦氏领之,政务各部咸属其下,各部意见多不赞成裁减,而尤以教育部持之最坚,至昨日(二十六日)英政府复开一全部内阁会议,各部多坚持不能裁减之议,而教育、卫生、劳动三大臣,竟以去就争,结果只议及陆海军及空中防御将改隶一部,置国防大臣,但亦未得正式决定。闻劳张两氏与藏相郝尔恩氏私衷甚愿减政问题早日解决,以便将颉德斯提案公布于世,俾社会间知联合内阁尚有减政之决心,但内阁中情势既如此混沌,恐非俟至下月不能得见端倪也。〔4〕

  英政府去岁收入为四万万零二十一万二千金镑,支出则为五万万四千一百一十九万五千金镑,出入相抵实不足一万万四千万零九十八万三千金镑。使张氏之言果能实现,则今岁出入尚可相抵,否则以内阁中相持不决之情势观之,则今岁英政府之财政恐仍难有乐观可言,更遑论减税耶!两三月后之希望,更何从谈起。关于上院改革一事,本为一九一八年选举后联合内阁延未实现之事,其内情自是由于联合自由党不欲扩大上院权限之故。在劳氏动念提前改选时,亦未尝不欲借此瞒混过去,逮新选举告成,统一党之势苟可小衰,则此案便可不再道及。不意兹事竞为统一党识破,杨格尔氏声言反对选举时,即以上院改革议案尚未提出为重要条件之一。保守派之重视此案可以概见,然在内阁中则自由派之主张竟能使统一派为其所慑,而不复措意于是事,观于张劳两氏之演说,于兹事均未甚注意及之,便知未来两三月内英政府果有提出斯案之决心与否,尚在未定之数。若更以过去三年间延缓之事实证之,是搁置之意犹恐多于提出之念也。总观前述三事,是竟无一事可为英政府保证在此后三月内而能收社会满足之功效者。若果以待至功效已睹之日,始为重新选举实现之时,则不但三月期无望,恐非至此届国会满期之后,将永无改选之可能也。然则劳氏亦惟有安稳坐其联合内阁之椅子,而静待国会期满也可。但劳氏果肯安心坐其椅子上否,是尚为一问题,因七凑八凑之椅子既极难坐,且时时有左支右绌之苦。苟一旦劳氏仍觉摔碎此联合之椅子为合式者,则时机朝至,改选之令夕下可也。故改选之真正枢纽,仍存于政党变动之中。以现时形[势]言,独立自由党既竭力攻击劳氏,竟不惜一反劳氏之主张,以亲法、惩德、减政三事为号召,劳氏自仍不得不以联合为遮身之具,然减政固投民之所好,亲法则未必属于多数之人心,至惩德则更非英国产业家所愿闻。苟一旦独立自由党因其攻势之不利,或以其政见失败,而或变或衰者,则劳氏又未尝不可卷土重来,挟旧日自由党势,以与统一党分裂。非然者,劳氏亦仍得施其狡猾之策,引统一党以自重,即不幸而独立自由党能单独进占优势,然终不能骤然越统一党现存之势力而上之,是劳氏仍有左之右之运用自如之余地。惟劳氏亦有一最大之危难当前,即现时统一党以握有超半数以上之国会议员,苟不幸与之反目,起而自组内阁,则劳氏之败亡,可立而待。劳氏亦曾有见于此,故对于统一党概取不即不离之手段,于阁员中,如张伯伦、郝尔恩诸氏,更推心置腹,一若同党者然。因是统一党中虽有杨格尔氏反对劳氏甚烈,但尚不能如劳氏何。总之,此次英国选举潮之忽现忽隐,与将来之再现,其变动情状,实有关系于三党之态度,至政府政策施行之成效如何,犹其次焉者也。〔5〕

  【注释】

  〔1〕本文原载一九二二年4月2—5日天津《益世报》,署名“恩来”。

  〔2〕以上原载一九二二年4月2日天津《益世报》。

  〔3〕以上原载一九二二年4月3日天津《益世报》。

  〔4〕以上原载一九二二年4月4日天津《益世报》。

  〔5〕以上原载一九二二年4月5日天津《益世报》。

  2007/09/10

  英伦岛上之选举潮(二)〔1〕(一九二二年一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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