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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月间之西欧大事纪〔1〕(一九二一年八月六日)

  【正文】

  欧洲之上西里[西]亚问题,大战后残留之余烬也。英相劳特乔治谓之为世界动乱之源,和平之障碍。波德相争于此,法人举全力助波,以煽此乱源,而亦英法外交上失和之焦点也。两月来西地乱象屡变,至近日协约国始渐有解决之道,不久将开巴黎会议以商榷之此自三月中西地人民票决后,英法间最难妥协之事,今日始实现其和解之可能性,不可谓非国际间一重要事矣。兹记其经过如左:

  六月中之上西里西亚

  吾于六月前通信,曾屡言西地事,至六月后,以他事重要,遂未遑道及,今请自六月中述起。初,波人之于西地种种暴动骚扰,德人虽甚苦之,然犹因处于无可如何中,忍之至再。嗣波人暴动之范围愈大,有首领以指挥之,有后援以接济之,有外援以助成之,德人之被欺凌者大有不可终日之势。于是亦奋起图自卫,自结团体以抗波人。西地之德人,其数本在波人上,闻风兴起,乃亦成不可侮之势,为之首者,有何非尔将军,两方各据地势,以邻近其本国地界者为蓄势最厚之处,德人在西,波人在东,两不相下,俨若敌国矣。惟西地波德居民,居处非可以东西分畛域者,波属多处亦杂有德人,德属多处亦杂有波人,两方对垒,异境中之敌人乃备受困窘,其中尤以德人为甚。有数城德民至食料、饮料、燃料亦无从取得。有妇女往外拾媒供燃烧用者,亦多被波人击毙。德人有计划运食物往东部者,亦格于情势,不得实行。波人在西地者,多为劳动工人,因骚扰之影响,彼等亦罢工与闻乱事,盖工场主及煤矿主多为德籍也。罢工失业之人数,约在一百五十万左右,此亦为骚扰中之最大主动,而法政府所恃以借口为波人数多之铁证也。法政府助波争上西里西亚地有二大理由:一为波人在业发达城市,其数实多于德人,为之证者,则以工业地工人应多于中产阶级,而波人多为工人也;一为票决时,投德票者多为资本家、地主,真正劳动者多投波票,证之于罢工人数之多,即知其然。法人持此二义,以为协约国不能因投票总额德数多于波,便置此各城之差别于不顾,且方今世界尤不应蔑视劳动者之地位与其应享之权利。法人之言诚可谓义声动天下矣。主地方,重劳动,宜为世界之谈正义者所欢迎,然实际上殊未之见。盖法人之言徒动世界之观听,其内情并非真有爱于波兰之劳动者,非真有重于世界之正义,其助波争西者,实为己也,实惩德也。老实说来,西地之总投票,乃以全体人民之倾向定,非以一部分工人之倾向定,多数主归德,不能以少数劳动者之赞成归波而易之。且各工业发达区之地方投票结果,据协约国委员报告,亦非多数属波,是知德〔2〕波之言,殊不足信也。又六月中西事纷乱日甚,德〔3〕波乃造作种种蜚语,指摘德人在西地之暴状,其实西地之乱事,波人为始作人者,德人之崛起乃为自卫,而又非如波人之有外援,即使其举动有出轨之处,亦多为波人加以凌虐之反动。欲加以制裁,当两受惩戒,非以应德人为戎首也。且法人又言,德居民在西地之暴动,德政府实为其后援,德本国国[民]又有潜入西地,助德人攻之举,是咸应处以极大[惩]罚。法人之言,与实情或不甚相违,惟法人仅知挑[剔]德人之过失,却忘波人方面固亦恃有后援者。邻近波兰边界之西地,波人入境,法军戍其地者,熟视若无睹,军械、武装且得不断输入,法人于此何无一言?徒责德宁足服德人之心!故英、意两国政府对西地之意见,常与法政府相左,而尤以英人为甚。五月底英政府曾以法军在西地之处置种种失当,调莱因流域之英军,改戍西地,明为防止西地乱事,暗则监视法军之违法。统其军者为汉纳克尔将军。汉氏至西地后,首注意于波德两方之调解,其所持之意见,在将西地划分两部,置中立地带于其中,中立地波德居民均须立即解除武装,退兵出境。此事办竣后,两方无接触之机,乱事自可渐免。然后再除图两方内部之武装解除,与禁止欺凌本地居民之举。兹议倡自六月初,至月中两方已渐于妥协之望。德人于六月中曾遵约退兵于数处,惟波人尚观望不前,且有进占两城之嫌。英统帅因是严辞质问波人,促其履约。波人初犹狡展,嗣经多次协商,直至六月二十七日晚波军首领高尔方狄,德军首领何非尔,始正式签字于汉纳克尔所主之休战条约上。德军当时除尼白斯卡支及康斯坦利两处外,均遵约退出,波军只退一两处,余者定为陆续开拔,至七月二三日退尽。三月来之骚扰,至彼时遂略告一结束焉。〔4〕

  七月中旬之德人暴动

  西地乱事,于六月底既略见平静,协约国乃进一步求为西事之根本解决。三月中之总投票,按和约言,西地果应归德,惟以法人反对故,迁延三月余,迄未得正当办法,而英意间所希望速开之协约国最高会议,亦以英法意见不谐,会期屡更。虽英政府促之至再,法人不顾也。逮乱事渐定,法人乃言,欲上西里西亚问题得一公平处置,当由联合国方面派遣若干鉴定委员,至西地各处考查波德居民之实在情形、人数及其向背之意旨。获有精确之结果后,最高会议方得开会平章论事,以图解决。非然者,一无根据,徒恃意气之争,会议虽开,殊无谓也。英人于此,固极不赞成法人之意,以为最高会议之根据,当本诸和约,何容另生枝节,然亦无如法何。故鉴定委员之派,英意终依法人之请,与法人共同派人执事。但一方英政府终未能忘情于最高会议之开,伦敦、巴黎间之为此事,有不断之公文来往。协约国鉴定委员在西地各域考查,至七月中事将告竣,英政府乃致通告于法政府,要求速开协约国鉴定委员会,以审查此次考查之结果,留备最高会议之采取。通告至法,法政府宜无遁辞,接收当在意中。乃其时西地忽有德人变动之报,适又与法政府以藉口之机。原法军在西地种种不公平举动,吾数次通信均曾道及,德人本仇法,因是自益增其愤慨。五六月中之暴动,其时德人方一致对波,故于法军无甚表示。六月底休战之约既签,波德关系,渐因其中地带之阻隔,似稍平静。然两方仇视之念,终未熄止。余怒所及,正值协约国鉴定委员四出考查,法人心偏,意在左袒波人,而法军因保护委员故,又四出骚扰,德人遂[不]免于暴动。协约国方面之戍军受德人袭击者,非仅法国,特法为甚耳。其于尼白斯卡支地之德人,肇事最凶,至有袭击意法军官之举。事起后,协约国方面闻内中之主动者,仍为何非尔将军,特令驻德诸大使严诘德政府。一方于西地仍力图秩序之恢复,与考查事之进行,未几,乱事垂平。然即此数日中,法政府已有辞可假,悻悻然大肆其雷震之怒。对于德人,则警告德政府,令其速行承诺法国遣派援兵往西通过德境之要求。对于英人通告之回答,则曰:“鉴定委员会虽宜开议,但今日之急,莫过派援兵至西,委员会最高会议均非急务也。”

  英法两国交涉之经过

  法人之要求至德,德政府之回答殊甚滑稽。其言曰:“德政府甚愿遵守凡尔赛和约条文,誓无变更。援兵通过德境之举,果协约国方面有联合之要求,德政府无不唯命是从,允予以运输上之协助,若法国单独之意见,德政府殊未能诺。”斯言可谓婉而讽,盖德政府深知英意两政府必不赞成是举,而法人无后援之可恃也。果也英政府对于法政府之回答,深致不满,以为法人置会议于不顾,一意穷兵黩武于上西里西亚,适足以长世界之乱,乃转要求法政府速定最高会议日期,以图解决西地之纷纠。法政府得英回报,主开国务会议商榷。当复致英政府公文一,大意谓鉴定委员会可定期开会,援兵亦宜增派,至最高会议则须俟鉴定委员会毕其事后,始可言开议。法舆论除社会党派报纸外,对于英政府态度大肆攻击,且有言劳特乔治已与德政府勾结以攻法人者,其愤慨之气,大有不派援兵便无会议之概,有数纸且谓法政府可单独出兵。法政府虽亦有是意,然终以有所顾忌,不愿立即有所表决。至英政府方面,则以西地联军,足供分配,决无再行遣派之必要。德人暴动,现已渐平,尤无故事铺张之理。一切争执,当解决之于最高会议中,故会议速开,乃为最要。法政府于此当不谓然,惟两方交涉却不能因意见之相左而不进行。盖欧洲政局,实英法所能左右,苟英法间因龃龉故,两方无所迁就,是自暴其不能维持欧洲和平,此英法两政府所极不愿见之事。故宁忍气吞声,以计万全,此七月下旬伦敦、巴黎间所以无日无公文来往也。当时所商榷者虽未尽妥协,然鉴定委员会却于七月底正式开议矣。鉴定委员会之职务,在确定上西里西亚波德人口之确数,各地投票之详情,各地居民之状况及与波德两国之关系。此外委员会中有其自动之提议,则为按各地波德人数之多寡,定其地之主权属于何国。以现状论,西地东部必属波,西部必属德,其所难决者为中部工业发达诸城。委员会议以为果按其提议解决,则联合国之戍兵,除中立地带仍须保护秩序外,余地均可撤退。委员会本此意见,故连日所从事者,多为数学上之辨别人口、面积及西工商之状况与地势,均其主要事项也。

  巴黎最高会议之决定

  委员会开议矣,鉴定事瞬将告竣。第二步文章,便为最高会议之催开,法政府于此,终无法推诿。最后之商榷,乃定为八月八日开于巴黎。兹议之决定,在八月一日,英相劳特乔治于是日在国会中作得意之报告云:“吾为诸君报一喜音,吾人已与法政府为满意之商榷,决定开最高会议于巴黎讨论上西里西亚问题,于此会议中,吾人必可求得一满意之解决也。”英政府之要求既遂,法政府遣派援兵之举,果若何处置耶?若置诸不问,殊太冷淡法人,于此英法间乃为变相之解决。本月初协约国致一通告于德,谓最高会议不久将开议,果协约国认遣派援兵至西地为必要者,德政府当遵约与以军事上输送之援助。德政府既交协约国含义之通告,乃于三日接收协约国之提议,许可将来必要时之通行。兹事作如是解,所谓与法政府以余地也,然较昔日之主义已大异,终会议前不能再见一兵渡德矣。法人之憾为何如!会议传闻,议题除上西里西亚问题外,闻尚须议及最近之俄国旱灾,近东土希战事,裁判德国战事犯等。此数者以俄国旱灾事为最急,灾区广二十万英方里以上,人口约二千万,食料断绝,死亡相继,欧洲稀有之灾情也。与议之人,除英、法、意均定为有首相、总理自行出席外,日本则定为驻英林大使,比利时定为外交大臣,此外最引人注意者为美总统哈丁氏派其驻英大使哈维氏出席此次会议,此哈氏登台之新猷也。美德单独和约告成矣,华盛顿会议决开矣,哈总统从此将伸其外交手腕以活动于此战后之世界,过问欧事,此其始机也。谁谓守门罗主义之美人而能不问美洲以外事哉!〔5〕

  【注释】

  〔1〕本文原载一九二一年10月2、3日天津《益世报》,署名“恩来”。

  〔2〕此“德”字疑为“法”字之误。

  〔3〕此“德”字疑为“法”字之误。

  〔4〕以上原载一九二一年lO月2日天津《益世报》。

  〔5〕以上原载一九二一年10月3日天津《益世报》。

  2007/09/10

  近两月间之西欧大事纪〔1〕(一九二一年八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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