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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矿工罢工风潮之再志〔1〕(一九二一年五月四日)

  【正文】

  愈久愈坚之罢工潮

  吾前次通信,不云英国煤矿主已提出新解决方法于会议中耶。时至今日罢工实现已逾一月,宜有佳音以慰吾人。特吾人望之綦切,而事实之昭示吾人者,乃适得其反。当矿主于四月二十五日英政府及矿主、矿工两方面会议时,提出永久与临时两种办法。次日会议复开,矿主方面以办法既已提出,赞助承认与否,惟在政府、矿工,故当场并无若何辩论。矿工方面,以矿主之提议原分永久与临时两种,永久办法虽似有承认矿工国定工资之要求,但决定工资最后之限制在政府,而其中矿主仍得有伸缩余地。至若国定利益均平分配,则矿主所云之利益盈余分配办法,又与矿工之要求者绝不相类。此矿工罢工所争之根本解决,已显然被其拒绝泰半。此外若临时办法,则今后四月即使能协商得一最低之普遍减薪价格,然究属一时相安,过此之纷纠又将继起。是矿主之新提议,虽曰实行让步,但与矿工之要求相较,犹相去甚远也。惟矿工代表当日在会场中并未表示拒绝态度,盖将视政府作如何处理。政府代表知救济矿业,终属政府当局之职。矿主之希冀于政府也,在救济贫乏矿区力不足以负工人巨大工资者;矿工之希冀于政府也,则一在根本解决,一在临时救济。政府调解之术,以根本解决非立时可办,且国定利益均平分配办法,非特政府不肯为,即矿主方面亦坚持反对,遂首以救济为言。救济之方,在政府惟能尽力于补助及工资少减之规定。补助视政府之余力如何,当局可自定之。工资少减,则须视矿主、矿工相合之意见而折衷之,是有待于互相磋商也。不但此也,工资之少减与多减,直接影响固及于矿工,然间接及于政府补助额者亦正大。反言之,政府补助额之多少,固又影响于工资少减多减之差矣。因此政府当局,乃定于二十七日上午,分见矿主与矿工两方面代表,以磋商工资减低之事。原来政府意见对于减低工资,拟采取折中办法。盖工人主张由国家定一合适于工人生活之标准工资,矿主主张地方分别解决,而政府则欲定一减资限格,使矿主在限格中有伸缩余地,过此则受限制。此盖采纳矿主新提议,而由政府主持者也。二十七日双方接洽,政府本欲实行减资限格为三先令六辨士,工人方面力持不可,谓最多只能及于两先令,且此为临时办法,根本解决如国定工资部之设国定利益均平分配办法,政府均当如其所求,方有妥协可言也。矿主方面,则与政府互为表里者,自无不乐从也。惟其代表之与政府商榷者,乃在救济金之多少,因其与减资高低有莫大影响,而资本家所视为有利可图之事也。

  四月中之最后会议

  二十七日政府与矿主矿工两方代表既分别接洽,二十八日乃由政府招致矿工代表会于商务部。财政大臣郝尔恩氏代表政府提出新议,其大旨谓政府将以一千万镑,救济煤矿产业,凡所得不足达减资限格之需要各地,均可以是款为其地之工资补助。但此种救济,仅限于四个月内。普通的减资限格五月内最少不得过三先令,六月内最多不得过三先令六辨士,七月以救济前两个月之余款三分之二救济各地,八月则用其余数。四月后工资之减低,将达一标准地位,政府甚赞成于地方之分别解决。但在此临时期中,各地减咨决不能外乎政府所规定者。工人既得一渐进减低之调剂,则四月后亦不至有若何变动与不安,政府甚希望此后安定,能由八月以后有一年之预约,至期即使有特别变动,亦宜有三月预告之期,俾各方均有所备。至国定利益均平分配办法,则决非现时所能议及,且政府亦不信此项办法能于各方面有若何利益。工资价格之争执,政府固甚愿有国家部设立,矿主、矿工两方各派代表与议,由政府为之调解。至规定工资,所根据之收支帐簿亦可由两方派人审查,断其正确。郝氏之提议,大概如此。当由矿工代表郝居斯答言,矿工之罢工牺牲绝大,其所希冀在求一永久和平,而不求一时之苟安。如国定工资部、国定利益均平分配办法,均为其根本解决之道。今政府乃弃此不顾,而亟欲求片刻之安,且此片刻之安,亦置工人于死地者。五月中六月中工资既以六辨士递减矣,则七月将增至四先令,而八月且为四先令六辨士矣。长此以计,宁有底止!三四先令之减,于工人生活标准已难维持,则犹不止此耶?所谓四月后一年安定之期,殆类梦呓,此矿工所极难承认者。郝居斯答言既尽,当以归而询诸各地代表为辞,会议乃散。当日晚间煤矿工人代表开会,以八十九万九千对四万二千大多数同意票,通过拒绝政府提议案。其重要之点,在政府之提议:(一)拒绝国定利益均平分配办法;(二)为地方妥协;(三)为新标准工资之仲裁;(四)以一千万镑救济四个月;(五)部分削减工资。均不足满矿工之希望。其所公布之决议为此次会议决定拒绝政府之提议,原因由于政府并未承认吾人所主张国定工资部及国定利益均平分配办法之提议。于是政府之一场调解,至是又完全停顿。各矿工代表,亦各遄回本地,报告政府提案之内容,兼征集各方意见,以备此罢工期中筹划别种进行方略。矿主方面,既得矿工拒绝政府提议之表示,乃于二十九日开各地代表会议于伦敦,对于矿工态度之强硬,深致愤懑。当决定离伦敦,各回本地,并宣言将不复为何种会议。盖所以示其悻悻不平之气也。两方既复趋决裂,一时和解,乃不易言。数日来未见若何变象,而春光四月,英伦海岛遂完全渡于罢工潮之中矣。〔2〕

  罢工声中之各现象

  矿工罢工既一月矣,持力之久,固足为吾人所倾倒,而其损失牺牲之大,要亦足令吾人惊叹不已。此一月来,生活之支持,家室之赡养,子女之教育,在在需财,滴款不入,支此难关,奋斗之气,今犹未已,斯诚属难能。其所恃救济者,则在团体中向日储金之供给。然涓滴之施,何足以应工人家家之需。总计此次罢工人数约及百万,益以家人,盖其数约达三百万以上,饥饿困窘,此一月之现象可推想而知。然工人决不以是颓其气,矿工代表议决拒绝政府新提议之消息传至各地后,工人意见类皆表同情于代表,重要矿区如南威耳士、兰卡雪耳、采雪耳、洛脱诸地,且开地方代表会议,表示赞助代表之举动,以示矿工之决心。其尤奇者,则各地矿工之妻,亦有联合,对于继续罢工之举,咸开会表决赞助,斯益足以坚矿工之心,鼓矿工之气。所谓人贵得有贤内助者,谁谓贫女子不人若耶!

  各方面之继起援助

  三角同盟总罢工之事既败,煤矿工人乃绝意于同盟干部,声言干部非彻底改造,矿工将不愿与闻一切。斯盖表其不满意于干部中操纵诸人,与全体铁路运输工人固无与也。铁路运输工人亦因三角同盟总罢工未得实现,深致不安,乃思有以挽救之,以消除两方之隔阂。于是运输工人有不装煤,铁路工人有不运煤之通告。凡美、德之煤由海道运至英国海口者,卸货工人拒绝搬运。英国各矿地之积煤,铁路工人亦拒绝运往各地,其中有为居家日用两处之煤,尚不禁运,盖其战略在涸竭各工场之需要,有以促资本家之反省,政府之醒悟也。运输工人且进一步,通告大陆各国运输工人,亦为同样之举动,拒绝运煤来英。此不过英运输工人之希望,至事实上尚未得证明,惟英国内部拒绝运送之举,已有行之者矣。影响所及,实足以使工业活动力最富之英国,蒙一时停顿之损失。内攻外逼,工人之搏战不可谓不勇且凶矣。然矿产及政府当局犹指挥若定,不肯稍示屈就,此真西欧社会久经大敌,惯能应付者也。若在吾国,不惟工人无是团结,无是勇敢,无是毅力,即资本家政府当局,遇斯难关,恐亦望风而靡。谚云“棋逢对手”,信然。

  各工厂所受之影响

  罢工以来,煤产不出,运输停送,最大之影响,厥惟工场。据最近各报所载,各地工场因煤额之减少缺乏,作工时间有缩短者,工人有失业者,工资有减少者。需煤最多之铁路交通,因燃料缺乏,上月下旬已逐渐减少车行次数。先之以星期停车,继之以减少平常快车,至今则已减其车行数至一半矣,甚有数线连睡车饭车亦均减去。轮船公司,且藉煤料缺乏高长船票价格,此又为资本家乘机打劫之象现也。伦敦全城,因需煤之巨,政府已四方设法图用煤之减少。欧战以还,伦敦市中灯光已不甚强,今则市灯有每隔一灯方熄之处,行人尤不便矣。然居家之灯尤为费电气费煤气之所,于是政府近乃颁行限制点灯之规章,同时且又以提前钟点之法济之。但伦警之煤之现象,仍日增不已。政府当局不根本之解决是求,而惟从事于消极防豫,徒见其无济于事,未来胜负,恐于人终不能无所得,而矿主与政府及资本家亦终不能无所失也。

  减低工资之流行病

  煤矿工人既以减低工资问题掀起偌大之风潮,各业场主宜有所惧而不敢再发矣。然资本家戒畏之心,终不敌其扩充资产欲念之旺,故月来各业工人受减资之预告者,日有所闻。上星期海上航业部已决定减低工人薪资。建筑业联合会决定减低工资至百分之二十五,而增作工时间至每星期五十小时。棉业主且主张大减工资,以维持向有之利益。至工人方面,则造船业工人、渔业工人、丝业工人、药料化学工人、成衣匠、鞋匠各联合会,均先后表示其拒绝减低工资之意见。种种隐忧,俱已呈现,一旦爆发,非工人受生活艰难之赐,即社会全体消费者,蒙物价腾贵之影响,彼资本家固决不肯稍敛其野心欲望也。而昨日美洲电讯,美国大西洋航业员,于五月二日在纽约克海港罢工,船艘约二百只,机器工人有六千,据海员联合会之通吾云,将有四万海员从事于此次罢工之举,于是美国大西洋之航业将见一时停顿,其原因则亦因减资之激变也。无独有偶,罢工潮恐将继长不已。社会不安,抑果谁之咎欤!〔3〕

  【注释】

  〔1〕本文原载一九二一年6月23、24日天津《益世报》,署名“恩来”。

  〔2〕以上原载一九二一年6月23日天津《益世报》。

  〔3〕以上原载一九二一年6月24日天津《益世报》.

  2007/09/10

  英国矿工罢工风潮之再志〔1〕(一九二一年五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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