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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204回送别日

  金风起,食蟹时,往年这时候,明兰早捧着醋盏等菊蟹上笼了,然此时她怀着身孕,自然又被禁了。崔妈妈板着面孔,“蟹性属寒,夫人不要吃了。”

  明兰不无忧伤:“……这世上,凡属好吃的,非是阴寒就是甘热,再不然或燥或湿,能叫妈妈放心的吃食都嚼蜡似的。可见老天造物,实是特特来为难人的。”

  崔妈妈耐着性子哄她:“好个贪嘴的,仔细叫肚里的哥儿听了,回头怨你!”和顾廷烨不同,她打一开始就认定明兰这胎怀的还是男孩。

  哪那么容易!——想及那黄艳艳香气四溢的肥满蟹膏,明兰只觉得肚里有只猫在挠,想怀胖团子那会儿,老白花虎视眈眈,她什么都不敢随意吃,日夜心惊胆战,倒也不觉着难受。

  顾廷烨因见她难受,索性下令全府皆不许食蟹,还道若叫夫人闻着一星半点,勾起了馋虫,仔细叫侯爷捆起手脚上笼蒸了。

  明兰直笑的滚倒在炕上,团哥儿见母亲滚来滚去有趣,张开胖乎乎的小手扭过去要扑,半道叫父亲整个儿举到背上后,然后放了手,胖团子只好吭哧吭哧的练攀爬

  顾廷烨才说了半句‘要不咱们吃点儿蟹的夹子肉’,恰叫刚端炖盅进来的崔妈妈听见了,他忙轻咳一声:“自然了,最好还是别吃。”

  见男人这番作势,明兰乐不可支,心中觉得可爱,趁无人时搂他脖子用力亲了两口,胖团子有样学样,也扑到父亲怀里,噗嘟噗嘟涂了他爹半脸口水。

  顾廷烨擦脸骂道:“傻小子,这都不会!”

  他拽过儿子,在小脸上亲两下以作示范;可惜胖团子没领会精神,只多使几分傻力气,努力用米粒小白牙在亲爹脸上啃出几个坑坑洼洼的牙印来,然后拍手笑看爹娘。

  明兰支持不住,趴在炕沿笑闷闷狂笑。

  顾廷烨好气又好笑,轻拍儿子几下屁股,瞪眼道:“只会笑!你也是当妈的,不会说两句么。”明兰抖笑:“这小子,怎么恁傻呢?”顾廷烨又不乐意了:“不能说些好听的?”

  明兰立刻道:“你儿子牙口不错。”这么皮糙肉厚的老粗爹也能啃动。

  ……

  凉意渐起,虽不能吃蟹,明兰的日子终归慢慢舒适起来,秋高气爽正是游人出行的好日子。十月上旬,廷烨夫妇先送走了五房叔父——

  五老太爷意气风发,学古人赋诗一首,还倒了半坛子践行酒在土里。他决意此去定要在书院做出些样子来,五老太太却萎靡不振,眼圈红肿。

  事后煊大太太告诉明兰,她小闺女的乳母听她三儿子听他在五房当差的妻妹说,五老太太原先抵死不肯离京,可五叔父断然不肯。五老太太撒泼说不想活了,反惹得五叔父勃然大怒——“便是抬着棺材,你也得上路!”

  自顾廷炀死后,廷狄夫妇对五老太太严重不满,明兰疑心这消息是他们暗中传的。

  送别场面喜气洋洋,尤其红光满面的是四老太太,对明兰十分和蔼,关怀备至,还拉她到家里吃茶,明兰推辞不过,又想回家顺路,便跟着去了。

  当着明兰的面,四老太太叫刘姨娘倒茶端水,伺候摇扇汗巾,真好不得意。煊大太太在旁苦笑,却也无意阻拦。

  刘姨娘早不复当年脂粉徐娘的模样,此时老态毕露,刚抱怨两句,四老太太便道:“姨娘若不愿在这儿伺候,不如就去西北,廷炳那孩子孤零零的,也好有个照料。”

  刘姨娘想主母再难伺候,也胜于西北苦寒,自己这条老命宝贝,不愿去那受罪,遂不敢跟四老太太顶嘴,却不住哀求明兰请顾廷烨多照看儿子。

  明兰扯动嘴角,很想请她去余嫣红坟前三日游——不要随便给人戴绿帽。

  一入中旬,吏部于官员一应考绩任免俱下。王舅父果然外任江南,全家率先离京,盛紘和长柏父子去相送,华兰本想拉如兰同去送行,结果前所未有的反被如兰说服了。

  “娘是怎么说的,外祖母为保住姨母宁可叫她上公堂!哼,明明是姨母歹毒,既害了老太太,又栽赃娘,外祖母还想囫囵?父亲哥哥去,是礼数,咱们是出门子的,去什么去?!外祖母是非不分,全不顾盛家脸面,咱们还笑模样的去安泰外祖母,娘也太冤了!真叫人当咱们没半点气性了!”

  想原先好端端的娘家,如今家人离散,华兰也动了气,外祖母虽是长辈,可王氏更是亲娘,如今已开始服刑了呢——是以,最后两姊妹都没去。

  不过,这日最稀奇之处是,墨兰去了。

  老太太骤病,王氏回老家为婆母祈福邀寿,这话骗骗外人还成,墨兰深知王氏秉性,当即觉出此事反常之极,加之又闻长柏将带老太太赴任,她立知娘家是生出事故了。

  偏到处说不出个所以然,长枫是一问三不知(他是真不清楚内情),柳氏更是滑不留手,几个姊妹则问都不必问了。

  急的墨兰抓耳挠腮,只好叫身边人以银钱勾着盛府下人说些情形,来回扯皮近一月,也只问出老太太骤病那日,明兰兵围盛宅,还抓捕拷打了些人(长枫听到过惨叫声,却不知是什么人),最后说是王氏身边的钱妈妈里通外鬼,图谋主家财货,将老太太惊吓致病,惹得盛紘和明兰大怒,遂封府查问。

  另康家姨母最近也重病不起,叫送去庄上养病了,可究竟是哪处庄子,却又无从得知,她身边的心腹也大多叫送去伺候,连主子带奴仆,就此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综上种种,墨兰明知里头有猫腻,却止步于此,再查探不出更多来。

  这日送走了王家人,墨兰依旧不曾从王舅母身上问出半根毛,无奈之下,只得一径乖巧孝顺的陪同父亲说话回府,直至陪到书房,旁敲侧击的问着。

  “……爹爹,女儿听下头人说,祖母得病那日,六妹妹忽的叫侯府侍卫将家中团团围住,这是怎么回事呀?”

  盛紘叹口气,嘴里自动流出标准答案:“家里出了内鬼,居然勾结外头贼人行窃,把老太太给吓的不轻。因怕贼人消弭罪证,逃之夭夭,索性将府里围住了。”

  墨兰憋的吐血——居然也是这套答案,她咬唇道:“我还听说,六妹妹手下人在家中拷打审问呢,这……”

  “唉,说来伤了人和,可为着查问贼人,叫老太太安心,也顾不得了。”

  墨兰几番探测,均无功而返,她急急道:“爹爹,捉个家贼罢了,哪用得着出动侯府侍卫,咱家家丁尽够了。六妹妹作为,实在…,还有康姨妈……”

  盛紘陡生警觉,冷电般的目光刺过去:“你想问什么?家里遭贼,惊吓了老太太,我和你妹子急慌了手脚,非要查出内贼不可,是以行事有些不妥——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墨兰叫父亲的目光看瑟缩了下,又鼓起勇气,含泪道:“爹爹,此事明明有内情,外头人不知,女儿还能不知么。如今姊妹几个都知道,只我不知,全家无人肯告诉我,难道女儿不姓盛?女儿不是爹爹的骨肉?非要这般防着瞒着……”

  说着,她泣不成声,泪珠簌簌而下,“女儿知道婚嫁时,叫爹爹不痛快,可到底血脉相连,女儿也担忧祖母,也担忧爹爹。这回家里出了事,女儿忧思终日,茶不思饭不想。兄弟姊妹都知道,为何女儿不能知道呢?女儿就这般不堪么……”

  盛紘见她哭的伤心,一声声诉说在理,不由得心软,正想开口,忽记起长子的话——‘此事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自来人心难测,况内宅妇人多不识大局,不知轻重。华兰如兰为生母声誉,六妹妹在此事中多有不妥举措,她们都不会多说半字。可旁人就难说了……’

  长柏虽未提谁,但盛紘心中清楚,除了利益相关的核心几人,哪怕是骨肉至亲也别叫知道内情才好,尤其是林氏所出几个;倘若因些小家子心思,而伤及盛家名声,到时悔之莫及。

  ——“此中并无什么内情,是你多想了。”盛紘神色冷淡,“你口口声声姊妹如何,倒不想想,现下你们几个姊妹中,唯独你还未有子息。”

  墨兰正哭的投入,冷不防叫刺中痛处,呆呆的瞪大泪眼:“爹爹…你怎么…”

  “为父三子四女,除了最小的长栋,如今都已开花结果。不论你哥哥嫂嫂,还是几位姑爷,都算夫妻恩爱。只你一个,三天两头的家室不宁。你成婚至今,数载未育,四姑爷内宠再多,你再愤愤不平,谁又能说什么?!”

  墨兰满脸泪水,尖尖叫了一声:“爹……!”

  “你大姐贤淑敦厚,你大姐夫敬爱有加,五丫头两口子也和和美美,更别说顾侯对六丫头千依百顺。一父所出,你怎不跟姊妹们比比相夫教子?镇日打听蜚短流长,是何礼数?!”

  盛紘到底混迹官场多年,若真存心,也能字字如剑,言语如刀,叫对手挡无可挡,“自家已乱成这样,你还有功夫管娘家之事?舍本逐末,不知所谓!”

  墨兰没想不过打听几句话,竟招来父亲这么厉害的一通斥责,直被骂的颜面无光,羞愧的难以言说,胸口愤怒直欲炸裂,她捂脸哭泣奔出门去,刚走出几步,想及叫下人瞧见了丢人,只得生生忍住,摁干泪水后,低头而行。

  因有这一遭,是以三日后长柏出行,她也未来送。

  长枫讪讪傻笑,歉然道:“妹妹说,这个梁府…家中有事,走不开…”盛老太太面色不虞,盛紘拍腿叹气,都不敢看嫡母一眼,长柏倒沉静依旧。

  “唉,无妨,四妹妹有难处,家里谁还能不体谅。”华兰又转头道,“五妹妹倒叫我吓了一跳,我还当你今日来不了呢?听说五妹夫外任遥远,你们怎地还不出行?”

  如兰等这句问很久了,当即爱娇的扶着老太太,“谁说不是。原本前几日就该走的,可相公说了,老太太今日出行,咱们做小辈的,宁可到时路上赶一些,晚几日出门,也要送祖母一送,才是孝道。”

  盛紘大长脸面,笑叹道:“姑爷说的有理。”

  盛老太太也笑出了声,拧了如兰鼻子一把:“姑爷是好姑爷,就是你这丫头,可恶!敢情姑爷不说,你就先走了?”

  如兰唉哟一声,扭着撒娇:“祖母真是的,硬要拧了人家的好意!”

  众人大笑。

  临行在即,盛老太太见明兰站在那里笑的天真傻气,怎么想也不放心,瞅空拎着小孙女的耳朵躲到一旁,叮嘱道:“傻丫头,祖母这就走了,你平日要多听多看,谦恭自省,别没心没肺的,叫人诓了还不知!”

  明兰乐呵呵道:“我知道,我知道。”问问康姨妈,谁诓谁还不知道呢,

  “知道甚么!”老太太怒,扯着她耳朵,“听说最近因你吃不得蟹,姑爷就不许全府的人吃蟹?那你寡嫂还有侄女呢。她如今一心守节,全不出门,更不能怠慢人家饮食。叫外头知道这事,要怪你们两口子苛待寡嫂!”

  明兰捂着耳朵,暗骂崔妈妈又当了耳报神,嘴里哀哀道:“孙女哪那么不通情理?早送去了好几篓青壳蟹,个顶个都有祖母你那紫檀木鱼那么大!”

  “罪过罪过!你个该打嘴的小冤家,拿荤腥之物去比佛器,不怕佛祖劈死你!”

  明兰本来想说‘管劈人的是雷公电母,神仙各司其职,佛祖不管这一摊’,奈何耳垂被扯的疼痛,只好连连念佛赔罪。

  盛老太太松开手,长舒一口气道:“人言可畏,你要处处小心,别叫人拿了话柄。”然后又絮叨吩咐了好些日常事项,明兰险些点头成了啄木鸟。

  众人分别,犹自说个不停,长柏催了三回,一行女眷孩童才陆续上了车马,后头是行李随行人众,足有十数辆之多。望着老太太临上车前的笑脸,明兰知道祖母心中欢喜,一辈子困在屋檐下憋屈,如今天高海阔,无拘无束,岂不开怀。

  目送老母长子离去,盛府陡然空了一半,盛紘不禁再度感怀寂寥(上次是王氏),长枫见父亲叹息,便提议兄妹几个一道吃饭,华兰当即响应,拍掌而笑:“姑爷们要当差,只要爹爹不嫌弃咱们几个是丫头,便陪爹爹吃几杯酒!”

  明兰笑道:“这个好,我虽吃不得酒,但也愿作陪。过几日五姐夫得启程了,这几日五姐姐要忙于打点行装人手,下回不知要何时团聚吃酒。不如趁着今日?”

  如兰忙摇手道:“吃酒可以,醉死了叫扛回去都成,就是别来那什么诗呀干的!”

  盛紘不禁莞尔,抚须大笑:“好好好。”

  柳氏见状,笑着下去安排。

  她先叫婆子先在偏厅上首摆一张高翘凤首的条桌,两边是四张小方桌,再取食盒汤盅饭笼若干,各桌摆放的攒花图形均不同,首桌餐器最大,余下次之。

  一个管事婆子见了,就笑道:“奶奶这是要上分食宴,摆铃兰桌了。”

  柳氏笑笑。她不是长枫,一味顾洒脱高兴,她想虽是父兄姊妹,骨肉血亲,但席面上要吃酒,没的推杯换盏,还是避忌些好。果然盛紘入席后,见厅堂阔朗,两边下方儿女整齐,既气派又热闹,十分高兴,冲长枫赞了句:“你媳妇是个贤惠的,你不许淘气胡闹。”

  这话叫随侍的媳妇子一路传过去,柳氏在屋里听了,不过笑笑便罢,叫丫鬟打发传话的媳妇一把铜钱,她身边的乳母喜上眉梢:“不枉奶奶累了半天,到这会儿还没吃上口饭呢。”柳氏疲惫的挨着炕坐下:“有什么法子,若相公有大哥那般本事,安置的处处妥当,我也愿学大嫂嫂恬淡,何必操这个心。”

  乳母叹道:“姑爷好是好,就是孩子性了些,不知家计艰难。”

  柳氏端起炕几上的饭碗,恹恹的拨动饭粒:“像这回,这么大事,大哥何等能耐威势,从王家老夫人到咱们老爷,还是长辈呢,都叫拿捏住了。瞧吧,以后祖母那些银子古董,店铺田庄,百年都都是大哥那房的。”

  乳母持汤匙舀汤,迟疑道:“……老太太,不会这般偏心罢。”

  “我若是她,我也偏心。”柳氏苦笑道,“本就不是亲的,大哥好歹养过一阵,还占着长子嫡孙,这回又至诚至孝,干嘛不能全给。还有太太的体己,大嫂的嫁妆,大哥那房……爹娘给我再多,又如何比的了。”

  “奶奶先喝些汤,这是上好的当归乳鸽熬的。”乳母将汤碗递到柳氏手中,忍不住道,“唉,到底是庶出的,没法跟大爷比。不过,老爷倒更喜欢姑爷呢。”

  柳氏浅啜了几口,放下,“也只能如此了,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只盼老爷瞧大哥丰裕,咱们艰难,将来能多分些……可,还有一个栋哥儿呢。”

  乳母无话可劝,过半响,才道:“我瞧大爷大奶奶,都是宽厚的,将来不至苛待庶弟。”

  柳氏轻笑,持箸顿在碗中:“真说起来,这家几位姑奶奶,也都不是刻薄小气的……只除了我那嫡亲小姑子!”又叹息,“我也不贪心,不该我的,我半点不惦记,老天垂怜,念我姻缘不易,叫相公用功进学,将来咱们自己挣下家业。”

  乳母也笑起来:“是是,这才是正理。咱家老爷当初不也说,那些面上风光的世家,大多内里污糟繁琐,奶奶进去了白受罪,还没得喊冤。盛家门风清白,规矩简单,儿孙多守礼出息,媳妇反倒好过呢。不过……”

  她脸色忽的一敛,低低道,“姑爷没心算,您可不能不防着些呀。我近日瞧着,婉儿那丫头,像是有了,奶奶如今可只有一个姐儿呀,咱们要不要……”

  柳氏不动声色,淡淡道:“我已知道了。不必我们动手……这回,叫那起子不安分的**瞧瞧,肚里多块肉,能否就顶上天了!”

  乳母见她已有打算就放心了,正要劝多吃几口,门外忽有丫鬟急急奔来,进门来跪下,禀道:“奶奶…适才门房来传,六姑奶奶府里来人,说…说六姑爷使人来说,赶紧告诉六姑奶奶和老爷,四姑奶奶的公爹,他,他…没了…”

  饶柳氏伶俐,一时也被一堆姑爷姑奶奶的绕晕了,思忖片刻,才道:“可是永昌侯府,梁府的亲家老爷?”

  那小丫鬟有些傻眼,晃了下神后,赶紧点头。

  柳氏愣住,喃喃道:“这下四妹妹是真的‘家中有事了’……”

第205回媒人喜

  这消息把众人都唬的不轻,大家顿时没了吃酒的心。

  盛紘怔忡叹息,长枫叹道‘四妹妹真是命苦’,明兰暗吐槽‘死的是公公又不是老公’;如兰凑到长姐耳边,嘀咕道:“原来四姐姐这回没诓人。”华兰看了胞妹一眼,倒觉着是墨兰乌鸦嘴,原本只是托词,没想一语成籖。

  众人见此情形,匆匆散了筵席,各自回去。回府后,明兰寻郝管事来问:“永昌侯过世之事,怎地由侯爷来告知咱们的?”

  郝大成擦了把汗,站在亭廊外头回话:“禀夫人,是顾禄奔回来说的,又叫我着人去亲家府上报与夫人听。之后,小禄子道侯爷还有旁的差事,便急慌慌的跑去别处了。至于其中内情如何,小的委实不知。”

  明兰左手按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拍着,沉吟不语。

  郝大成试探着,小心问道:“这个……夫人,要否预备梁府的丧仪?”

  明兰苦笑一声:“人家一没敲云板,二没发丧,咱们怎好上赶着去吊唁(又不是讨打)……不过,侯爷不会出这种差错,定是实情无疑,你先预备起来也好。嗯,比照炀大爷添两成即可。对了,不知梁府要否路祭,若要,咱们免不了要凑几个纸人,你上些心。”

  郝大成无有不应的,随后恭敬下去。

  想及梁夫人的岁数,永昌侯应当不到五十才对,怎地说没就没了呢?最稀奇的,居然还是丈夫最早来报信,难道……梁老侯爷并非善终?

  明兰满肚子疑惑,几番猜测终不得结论,直到夜里顾廷烨回屋,才明白来龙去脉。

  “你没见着,今儿校场上真是乱作一团。”

  男人似是上顿没吃,就着热腾腾的葱爆羊肉和干虾菇白菜汤,一气扒了两大碗饭,拿巾子擦手,问过盛老太太一行启程可好,才缓缓与明兰说起今日之事。

  自今上继位后,梁老侯爷一直欲表忠心,可武将不同文官,平日无兵无灾,哪有机会,此番见皇帝整军心切,梁老侯便日夜切心实干,操演整备,无一日消闲。

  今日难得皇帝亲往西郊大营,梁老侯哪肯错过这露脸机会,强忍身子不适,跨马着盔,亲自上沙场演练军阵。正在血气酣畅时,众将领只见梁老侯捂头晃了晃,又揪了揪胸口,似是头晕心痛,然后自马上跌落,场面乱作一团,未等太医赶到,梁老侯已断了气。

  后听太医言道,梁老侯暴毙,应是劳累加心疾。

  ——不会是脑血栓加心脏病吧?明兰默了片刻,“如此公忠体国,皇上会有荣抚罢?”

  顾廷烨点点头,又摇了下头:“刀兵之事,最讲兆头,皇上今日本在兴头上,却叫当头泼了瓢凉水……荣抚嘛,总是有的,但圣上心里未必高兴。”

  明兰一转念,正觉是此理。

  就好像老板辛苦了大半年,兴冲冲的要开分店,黄道吉日挑好了,明星大牌也请好了,谁知开张剪彩当日,老板剪子还没下去,某老员工就因过劳,当场倒毙。

  ——怎一个晦气了得!老板一定很郁闷:老梁你勤恳苦干是好的,但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了嘛,我又没逼你非要来参加开张仪式,闹的我好像多刻薄剥削似的。

  很悲哀,也很现实。

  她点点头,又问:“那梁府的爵位呢?我听闻,梁府大爷……嗯,十分出挑了得。”

  “不会。定是老侯爷的嫡长子袭爵。”

  明兰笑道:“侯爷怎这般笃定?”

  顾廷烨叹道:“一来嫡庶有别,二来……呵呵,你以为梁老侯为甚这般拼命?”

  明兰匪夷所思:“难道是为了嫡子?”那干嘛迟迟不立世子,跟老婆闹别扭?

  顾廷烨微笑,端起茶碗:“梁家老大羽翼已成,在外头的人面比他老子还广。梁老侯不是为嫡子又是为谁?皇上岂能不知。唉,梁家老二我见过,人倒是温文和善,可惜……”

  他摇摇头,未再说下去。

  明兰心头不忍,叹道:“功名利禄这四字,真不啻钢刀一把,悬于世人头上。”

  顾廷烨嘴角弯起,故意道:“为着妻儿安稳,便是我,哪怕刀口挣命,也会如此的。”然后炯炯有神的望着,满期待的等妻子反应。

  谁知明兰摇头道:“此言差矣。若没梁老侯起先的一力栽培,梁家大爷焉能有今日?嫡弱庶强,还不早早请立世子,到来不及时才急的拼老命,老侯爷难道没有错?”

  然后她加倍炯炯有神望回去,似笑非笑:“说起来,咱们团哥儿也有位庶出兄长呢?”

  顾廷烨摇头苦笑,他本想哄明兰高兴感动一把,谁知这小女子狡狯如狐,兼学得二师兄绝招,平生擅长倒打一耙。

  “团哥儿没有兄长,你是知道的。”

  据看管那边的人说,昌哥儿依旧孱弱,曼娘也依旧不思督促儿子读书习武,只把紧张兮兮的把昌哥儿箍在身边,镇日寸步不离,轻易连邻舍孩童都不让近,快将儿子养成小姑娘了。

  他摇头之余,也觉着放心。

  他当初就是有此顾忌,才早早设计好,叫昌哥儿索性当个田舍翁算了。

  因此,他非但未将昌哥儿写入族谱,还找郑大将军和段成潜陪同作保(这两人比较稳重靠谱),到宗人府出具了文书,言明他的确有个外室之子,不过是年少妄为,其母卑贱,顾廷烨不堪宗族受辱,已讲母子二人做了妥善安排,教他们衣食无忧。但昌哥儿将来不得以顾氏子孙自居,也不能分到侯府和父亲的半分产业——类似于提早逐出家门。

  彻底断了一切后路,免得各种状况,或说顾侯不知有亲子流落天涯,或说顾侯其实心中惦记,只是苦寻不到;或说明兰妒忌,阻隔父子相认云云……废话。

  明兰自知这番布置,她站起抱着丈夫脑袋亲了一口,低低道:“我知道侯爷为着我们母子,做了好些好些事了。”

  总不能杀掉昌哥儿罢,这年纪的孩子早记事了(曼娘的灌输),哪怕养在别人家里,也难免有人为牟利而撺掇昌哥儿来胡搅蛮缠。若其时父母已逝,团哥儿岂不头痛?

  她又亲了口在他鼻梁上,“梁老侯爷虽用心可悯,可在我瞧来,侯爷比他强多了。”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有,你不要掉下马去,要多吃蔬菜,少饮酒吃肉。”

  顾廷烨摸摸自己的鼻子,拉低明兰的脑袋,咬了她的小鼻子一口,眉角含笑:“又来胡说八道,吃素与骑马有什么相干?”

  明兰正色道:“酒肉吃多了,马会生气。”

  顾廷烨摸着她微突起的肚腹,然后手掌慢慢往上,因怀孕之故,明兰身体日渐丰柔,触手尽是软绵绵的,他咬着她的耳垂,呵出热气:“戒酒戒肉,那戒不戒色?”

  明兰脸上热烘烘的,耳畔烫的要命,又觉察出他身子发硬,忸怩道:“那个……最好也戒了。”

  危及福利,男人当即翻脸,一脸讨债相,“你少装蒜,不是早过了头三个月么?都戒了,还不若出家当和尚呢!”怀团哥儿时,又不是没做过。

  明兰腰肢一扭,轻巧的从他怀中跳出来,双手合十一拜,嘻嘻道:“大师戒嗔。”

  男人拦腰将之抱起,大步往里屋走去,大笑:“小娘子服侍的好,本大师就不嗔了。”

  明兰被高高抱起,用力拧他腰上的肉,又咬他耳朵,红着脸:“小声点!叫人听见了,还当哪个淫僧来采花呢!”

  ……

  隔了两日,梁府才使人来报丧。

  此时,恰如兰早半日和夫婿启程了,而明兰有了身子,与白事相冲,光明正大的不用去了,姐妹中只有华兰能过去意思下,其余多由墨兰的正牌嫂子柳氏张罗。

  其间,柳氏不但礼数周到,还温文关怀,很有分寸的帮着亲家料理了些琐碎事,连国舅府前去吊唁,张氏回来都夸柳氏。

  “……我娘说,表姑姑素少夸人的,这回也赞你三嫂嫂好呢。”张氏带儿子来串门,还拿了好些温补的药食来,笑着观望明兰肚皮,直道定是个男胎。

  明兰笑道:“我今日才知梁府二奶奶是你表姑姑,她是我四姐的嫂嫂,岂非乱了辈分。”

  张氏摆手道:“我家亲戚多,姑娘出嫁后大多浑叫的,表姑姑和我娘熟,我却没多见。”

  “那就好,我还忧心以后该怎么叫呢。”京城权贵之间联姻,端的是盘根错节,郑大夫人的表亲也数不清。

  明兰转头去瞧炕上,团哥儿乖乖趴在一个织锦双鲤鱼花样的红缎襁褓旁,好奇的看着白嫩嫩的婴儿,时不时用伸着胖胖的手指,或挠或摸,那婴儿脾气甚好,也不哭闹,还发出猫咪般的小小笑声。

  “那会儿还跟只小猫似的,这么点日子,就这么大了。”明兰看这孩子气色红润,想来张氏母女养的甚好,“可有名儿了?”

  “起了个小名,叫望哥儿,盼望的望。”张氏看着儿子,满眼慈爱满足,与几个月前那绝望苍白的女子几乎判若两人。

  “我说你家团哥儿呢,这都过周岁了,大名还没起呀。”

  明兰苦笑道:“还磨着呢。只盼进学前能起好。”公孙老头于起名上甚是磨蹭,顾廷烨又看哪个字都不好,就一日日拖了下来。

  “顾侯这是求全责备了。”张氏笑道,“对了,有件事要托你呢。”明兰就笑道:“我还当你是念着我的好,单为瞧我来的,原来是要我帮忙!你怀望哥儿那会儿,我去瞧你,可没半点旁的心思哟。”

  张氏笑呵呵道:“我不比你心思玲珑,说话又乖,我们这种嘴笨心实的,有什么只能直说,半点弯弯绕都没有,只好叫人说嘴了!”

  明兰啧啧道:“我才说了一句,后头就这么多等着了,还道自己嘴笨心实。你若是嘴笨的,世上就无人口舌伶俐了!”

  “好妹妹,这个忙不叫你白帮的,当我欠你一回。”张氏笑道,“你放心,叫你为难的,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有了这句话,明兰放了一半的心,才松口叫张氏说何事。

  “顾侯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了。沈氏本家,我们侯爷素是不爱搭理的,只一个早出了五服的族叔,早年依附公爹的,倒是忠心厚道。公婆过世时,他们一家不离不弃,依旧尽心照拂侯爷兄妹,后又随着入了蜀。那两口子名分上,虽只是不着边的远亲,可在情分上,侯爷是当叔伯看待的,如今更领了江淮卫指挥佥事的世袭了。”

  说了半天,还没进入正题,明兰很想催两句,强忍住。

  张氏端茶喝了口,润润道:“老叔老婶膝下有一女,年方十三,我亲眼见过的,跟他爹娘一样,最是老实和善……”

  明兰更迷惘了,看了看炕上的肉团,“我家哥儿还小呀。”

  张氏嗔笑,轻打了她一下:“你个贫嘴的。”

  明兰揉肩,笑请张氏继续说。

  “几月前,老婶去进香,谁知下雨山滑,不能行轿,身边只有婆子丫鬟,老婶又跌了脚,走动不得。这时遇上两个年纪小小的读书郎,一道搀着个老太太下山。下山后,其中一个少年郎陪他祖母回家了,另一个却折回半山腰,特特来寻老婶,将她背了下来。路上攀谈时,才知那少年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哥儿,难得人品诚实,读书进取,我那老婶就动了心思。”

  明兰想了半天,呆呆道:“不会…是我那幼弟…长栋罢。”

  “正是。”张氏笑吟吟道。

  明兰张大了嘴,好像蛤蟆般呆了半响,讪讪道:“长栋……还小罢。”

  “这不正当年么,该说起亲事了,”

  明兰定定神,那老太太应该是常嬷嬷,另一个少年就是常年了,估计长栋是陪常家祖孙去进香的,顺手做了把好事,于是老天嘉奖,红鸾星动了。

  “承蒙沈家老婶看得起,可长栋他…他是庶出的…”明兰很不愿说,可这种事总要点明。

  张氏笑着一手挡回:“该打听的,我那老婶都打听了。他们老俩口前头有两个儿子,可闺女就一个,父母兄弟都疼的紧,只求女婿品性好,旁的都好说。”

  而且那俩口子还打听到,长栋眼看就能考出童生了,这才多大年纪,前途总不会太差;虽然那常姓少年虽读书更好,可到底家世薄了些,要盛家这样诗书传家,有长辈有规矩有家底,儿孙多半不会太离谱,何况还有诸多显贵亲戚,就算靠不着,拿出来说说也好。

  明兰松了口气:“旁的我不敢说,若论人品德行,我那幼弟是没话说的。不过……”她迟疑了,“父母俱在,这事我不好做主,得看爹爹怎么想?”

  按照盛紘的思路,多半要先等儿子有功名了,再坐地起价去找亲家,而长栋未来的岳父多半也是个文官,不过档次可能不如海家柳家。

  张氏看出她为难,心里也有计较,道:“我知道你家老爷子议亲的道理,怕儿子将来少助力,不要武官亲家,也是有的。”

  明兰呵呵讪笑,心想你说话怎么这么直。张氏诚恳道:“我这么说吧。我家老叔虽是行伍,可却十分敬佩文人,他家二小子就是自小请先生读书的,前些年已考中秀才了呢。”

  “哦,那就好!”明兰眼睛一亮,有个学文的小舅子就好办了,江淮道卫所又是肥差,嫁妆定然丰厚,世袭的从四品武将,长栋将来有岳父舅兄帮扶,盛紘大约也会心动。

  她赶紧去握张氏的手,柔声道:“说起来,是我幼弟高攀了。”

  张氏也松口气,沈家老俩口是沈从兴身边心腹中,少数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沈家对待妻妾的方式,立身正直,叫人好生敬重。

  她呵呵道:“妹妹这是什么话,顾侯的内弟,爹爹哥哥又都有功名,我家老叔只怕你们读书人门第清贵,瞧不上他们武夫呢。”

  这门亲事是互利的,沈家老二既要从文,自少不了要文官道上的人脉和帮手。

  而从长栋来说,他不论样貌还是天赋,都不如长柏长枫,也未必能好运的再碰上个柳氏,还不如早作打算呢。

  两人说了半天,越说越投机,越说越热乎,几乎可眼见喜事在即。

  说着说着,不免说到各自家事,明兰家计简单,三言两语即告结束,沈家却委实热闹。

  先是邹姨娘虽被打了半死,又被关了许久,可抵死不肯出去,沈从兴多说几句她便要上吊,加上几个孩子一道苦求,张氏也表示不愿意,说有伤天和,是以国舅爷无功而返。

  如今妻妾间太平了,不过又有了旁的烦心事。沈家长子眼看就要说亲了,谁都知道新妇将会有两个婆婆,一个是世家大族的高贵嫡母,占了名分,一个是嫁姐夫为妾的姨母,占了实际情分,这般不伦不类,到时新妇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

  次些的门第,沈从兴看不上,毕竟是他的嫡长子,将来要袭爵的。

  可高门望族大多珍惜羽毛,明明都知不是桩好亲事,倘若还结了亲,岂非落个‘卖女巴结国舅’的名声?况沈家又不肯屈就庶女。

  再说了,前车之鉴,高门媳妇有什么用,英国公张氏女在沈家,也没过的多好。

  是以国舅爷处处碰壁。

  这事,明兰倒略有耳闻。

  沈从兴有意忠敬侯郑氏本家的嫡出小姐——便是郑家兄弟俩的堂侄女,便叫妹妹小沈氏去透个意思,郑家堂兄堂嫂商量几日,最终还是决意回了。

  小沈氏有些难过,觉着众人都看不上自己娘家,郑大夫人为着开解她,便毫不隐瞒的直言,此事她也不甚赞同——

  试想出嫁后,新妇若孝敬张氏,邹姨娘定然不满,丈夫也会不喜,可要自家金尊玉贵的嫡出小姐去讨好一个妾室,当正经婆母般伺候,岂不惹人耻笑——像郑氏这样的人家,来往都是有头有脸的,好好的嫡女平白拉低身份,连累娘家都不好出去见人了。

  小沈氏心知这是实情,况她生女之后,早不复当初心境,当仰赖如母的长嫂问她一句:“若是你姑娘,你可愿把她嫁给你侄子?”

  小沈氏连忙把女儿抱在怀里,这很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骨肉了,那么弱小纤细,她就心疼的恨不能连心都挖出来给孩子——便忙不迭的摇头,她才不要女儿受那份罪。

  于是她就在兄长面前代为隐瞒实情,只随着统一口径,道郑家已在浔阳老家说亲事了。国舅爷议亲不顺,难免央求到嫡妻处去,请她在相识人家代为物色,张氏当时几要大笑三声,直想当即骂回去——你以为嫁来沈家是什么天大好事?!坑了我一个,还要我坑害亲友家的好姑娘不成?做梦!

  有了儿子后,她早不是当初那个忍气吞声的张氏了,当着丈夫就冷笑道:“大少爷至今连声母亲都未曾叫过我,心心念的只有他姨母,将来讨了媳妇,伺候的也不是我。侯爷真好会消遣人,拿捏我好性儿,欺负我们张家也太过了吧!”

  沈从兴很是下不来脸,却又反驳不出,只好咬牙说要押儿子来给妻子请安赔罪。

  张氏又拦住他,叹道:“你生他骨肉,却生不了他的心,强压他认我,他心中不服,又有什么意思。他念着生母,那是天经地义。只恨那起子歪心邪念之人,无端从中挑拨,叫大少爷和我不睦,活脱是我逼死了他母亲。”

  她落泪道,“邹家姐姐过世时,我尚在千里之外,张沈两家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莫名背了这个罪过,我实是冤甚了!”

  沈从兴自然知道这个有心人是谁,依旧不好开口,只恨邹家误事,儿子糊涂,嘴里道:“待他渐渐大了,自然会明白的。”实则已觉着对张氏不起,口气软和下来。

  张氏趁胜追击,故作哀戚道:“罢了,好在我也不指着大少爷养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罢。不过如今大少爷于我有成见,若叫他知道媳妇是我物色来的,他心里能高兴?只怕叫人家姑娘无端受了牵连遭罪,将来夫妻不睦,平白得罪了亲家。”

  沈从兴一听,觉着十分有理,之后便不再要张氏为儿子婚事奔波了,又团团了数月,实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求到皇后处去,最后……

  明兰险些喷出一口茶来:“什么?!国舅爷要叫嫡长子尚主?”

  张氏闲闲的摆弄裙边流苏:“这不正好,大公主和大少爷年貌相当,既是姑表之亲,又彼此知根知底,一带两便。……想来,公主殿下定能体会沈家厚待邹家的良苦用心。”

  反正,等将来沈从兴一死,她立刻带着儿子搬出去住,更自在悠闲呢。

  明兰久久不能言语;这……实在太有创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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