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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她于哭只一道并不娴熟,只干嚎了几声就哭不下去了,遂暗叹,果然术业有专攻。

  今日,众人纷纷云说,说到这里后,盛紘心里已一片清明,家里一切的祸源都在一处,他思虑极快,沉吟片刻,便最后宣判道:“墨兰欺凌妹妹,口出恶言,毫无端方娴熟之德,从今日起,禁足于院中,好生抄写《女戒》,修生养性,不许出来。”

  墨兰一开始还以为要打板子,心头一轻,林姨娘却心里惊慌,既不打板子,那就还有更重的惩罚,且没有说明禁足时间,那岂非一直关下去了吗?

  盛紘转头与王氏道:“墨兰已及笄,上会我与你说的那位举人文炎敬,我瞧着极好,过几日你便请文老太太国府一叙,问问生辰忌讳,若一切都好,待出了国丧,便把事儿办了吧。”

  墨兰和林姨娘大惊失色,立刻尖叫着哀求盛紘,盛紘横眼瞪去,厉声骂道:“我意已决,你们不用赘言!再多说一句,我便没你这个女儿!”

  墨兰委顿在当地,林姨娘不敢置信的看着盛紘,王氏低头暗喜。

  盛紘威严的目光扫视一遍众人,又道:“林氏管教不严,从今日起禁足,直到四姑娘出阁,若这之前,你再与墨丫头见面,我一张切结书,立刻将你赶出府去!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也不可与枫哥儿见面!你这般无诞人,好好的孩子也叫你教唆坏了!没得拖累了他们!”盛紘说的声色俱厉,林姨娘掩面而哭,本想拉扯盛紘的袍服,盛紘厌恶的一脚踢开她的手,理也不理她,林姨娘只觉得万念俱灰,这次真的放声痛哭起来。

  盛紘也觉得十分疲惫,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林姨娘母女身边,看着墨兰,缓声道:“你自小便受我宠爱,我教你诗词歌赋,没想到你却满口的污言秽语,教你读书写字,是想你懂事理明是非,没想到你竟如此蛮横无理,动辄埋怨在心,欺负弟妹——为父的,对你十分失望”盛紘厌恶的看着墨兰,冷淡中透着不赞成,墨兰心头如坠冰窖般,几乎背过气去。

  然后他又对林姨娘轻声道:“老太太说的是,一切缘由一个'贪'字,若不是我宠爱太甚,你们母女也不会有如此妄念”说完,也不理林姨娘拉扯苦求,径直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王氏婆媳,一字一句道:“你们还是清理下丫鬟婆子,该发卖的发卖,该打罚的打罚,内宅总当安宁才是。”

  王氏这次真的大喜过望,刘昆家的连忙又拧了她胳膊一把,王氏艰难的低下头,拼命屏住笑容,海氏却依旧神色不变,还宽慰道:“爹爹别往心里去,不是儿媳自夸,整个京城里头的,有几户人家有咱家这么太平安宁。不过一些小瑕疵,几天便好了。”

  盛紘心里略略安慰些,转头便去了

  ——

  丹橘和绿枝回来,结案了,证据也可以不用留了,丹橘赶紧寻药膏给明兰擦,绿枝口齿伶俐,叉着腰利索的把适才情形讲了一遍。

  “大奶奶真是了得,平日里见她斯文和气,谁知道说起话来这般厉害,一句句的,都中了林姨娘要害,回都回不出话来!”绿枝一脸偶像崇拜,“这下咱们可消停了,四姑娘不敢再来闹了,老爷定也厌恶了她,我听说那文举人家里可穷呢。”

  明兰静静听着,摇摇头:“爹爹是怕四姐姐再做出错事来,这是为了她好,只要能捱过去,若以后四姐夫得力,仕途顺遂,四姐姐依旧能过上好日子。”

  绿枝摇摇头,开始乌鸦嘴:“天下举子何其多,三年一考,再是进士,再是仕官,有几个能拼出头的?别回头还要老爷和大爷帮衬着才好。”她是外头买来的,原先村里,她也见过落魄的秀才举子,或是做了几任官儿,因不会经营巴结,被免了回乡的,好些的还能置些产业做士绅,差些的还得另寻门路糊口。

  明兰海氏不同意,基本上,盛紘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看袁文绍,看海氏,甚至看时局,都不离十,能叫他看上的后生怎么也不会差的;只不过——叫墨兰过次一等的清贫日子,那直如要了她的命!好罢,这算惩罚了。

  丹橘轻轻的揉着明兰青肿装痛的肘部,抬头笑道:“无论如何——林姨娘是惨了,以后就看三少爷有没有出息了,若没有,她便没了指望了。”

  这次明兰同意了,想起长枫怯懦的样子,忍不住点点头。

第72回

  当晚,明兰的便宜老爹老娘前来慰问伤员,王氏摸着明兰的小脸,慈爱的目光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只盯的明兰一阵阵心肝儿发颤,盛紘倒是真的很心疼,温和的说了好些关怀的话。作为回报,明兰噙着泪水低声替墨兰的行为辩解,一来希望盛紘不要太生气,二来辩解墨兰应当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误会的云云;盛紘十分感动,觉得自己对儿女的教育也不全是失败的,抖着胡子夸了明兰好几句。

  明兰暗暗忏悔,没法子,领导就喜欢这种柔弱贤良的调调,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也不知海氏与王氏说了什么,第二日王氏便托病不起,一应整顿家务都交了海氏,海氏先将当日在暮苍斋里推搡过的仆妇都拿了,每人打上二十板子,然后刘昆家的领人冲入他们屋里一阵搜索,便找出许多金银细软,海氏便以贪墨主子财物的罪名要将人送官查办,下头人慌了,急忙互相攀附推诿,拔出萝卜带着泥,一下子将林姨娘素日得力要好的管事仆妇都拖了进去,海氏按着轻重,丫鬟配人的配人,发卖的发卖,其余都撵到庄子里去。

  短短一日功夫,林栖阁便上下换了一拨人,林姨娘原想哭着出来闹一番,海氏只微笑着说:“原从夏显家的屋里也搜出好许不当的物件,可我想着她是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便没下了没禀太太。”一旁扶着林姨娘的雪娘立刻脸色煞白,直直的跪下了,林姨娘气的不住发抖,却也不敢再闹了。

  若眉从外头打听来后,都一一禀报了明兰:“林姨娘那儿只剩下夏显家的和麻贵家的,余下的都撵了出去,三爷那儿和四姑娘那儿倒还好,只撵了几个最牙尖嘴利的可恶丫头。她们见我去了,都央求我帮着藏些财物,生怕大奶奶一发性,再来搜上一回;我捡着素日老实可信的两个收了些不打紧的,其余都不理了;若姑娘觉着不妥,我就还回去。”

  明兰在暖炕上窝着,把胳膊支在炕几上:“那倒不用,想来大嫂子不会再折腾了。”海氏的目的不过是收拢盛府大权,墨兰快嫁了,她犯不着得罪,长枫自有爹娘管束,更是轮不到她这个大嫂废话。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报,是如兰身边的喜鹊,说是明兰翌日就要启程了,请明兰过去一叙,还没等明兰开口,若眉忍不住道:“五姑娘好大的架子,给妹子送行,不自己来也就罢了,还叫我们姑娘过去;这是哪里的规矩?”

  喜鹊尴尬道:“我们姑娘……这不是风寒着呢嘛。”话一毕,明兰以下,若眉,丹橘,燕草都掩口而笑,小桃却呆呆的,直言道:“既风寒着,怎么好叫我们姑娘去,若染上了怎办?这路上最不好有个头疼脑热的呀!”

  喜鹊甚是为难,她也算机灵,连忙凑到明兰耳边,轻声道:“这两日府里热闹,我们姑娘心里跟猫儿挠一般,可偏出不来,姑娘就当疼疼我们做丫头的,去一趟吧。”

  明兰含着一口茶,抿嘴笑了笑,瞪了自己的丫头们一眼,笑着起来叫燕草整理衣裳,喜鹊这才松了口气,丹橘从里头拿了一个拇指大的白瓷小罐出来,塞到喜鹊袖子里,笑道:“姐姐莫见怪,我们姑娘宽厚,便纵得这帮小蹄子没大没小的乱说话,这是蚌蛤油,大冷天擦手擦脸最好的,姐姐若不嫌弃,便拿了罢。”

  喜鹊笑容满面:“都说六姑娘待丫头们最和气,我是个厚脸皮的,便不客气了。”

  明兰随着喜鹊绕过山月居,走了会儿就到了陶然馆,进屋内后,只见如兰面色红润的歪在床头,脑门上还似模似样的绑着布条,她一见明兰,就大声道:“你怎么才来?还要三催四请的?不是说只打了脸嘛,难不成连腿也折了。”

  明兰瞪眼道:“看来五姐姐的病甚重,我还是走吧,若是病了,可走不了了。”

  如兰立刻‘诶’了一声,生怕明兰真走了,喜鹊笑着把明兰推过去,连声赔罪:“姑娘,好歹来了,快别与我们姑娘玩笑了。”又转头与如兰道,“姑娘您也是,适才我去暮苍斋,六姑娘那儿可忙呢,她又伤着,能来便是最好了。”如兰鼓着脸颊不说话,

  明兰不清不愿的坐到如兰床边,板着脸道:“没法子,轻伤员比不上重病患,还是得来!”

  如兰乐了,扭过明兰的脸来,上下左右细细看了,啧啧道:“怪道我觉着你脸色怪呢,原来是擦了粉,哟,这指印还在呢。”

  明兰叹息道:“总不好顶着个巴掌到处跑吧,只好擦粉了。”

  如兰忿忿道:“大嫂子厉害是厉害,可心也太软了些,她们敢那般顶撞太太,也不发狠了治一治,还吃好喝好的,给那房的留着体面作甚?”

  明兰沉思片刻,淡淡道:“大嫂子仁慈,这是好事;且……她也有顾忌。”

  内宅里做事除非能一击即毙,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今日林姨娘既没封院又没撵出去,还是盛紘的妾室,只要盛紘去她那儿睡上一晚,没准事情又有变化,做事留有余地,林姨娘便是想告状,也说不了什么,盛紘也会认为这儿媳妇心地仁厚,不是刻薄之人。

  如兰悠悠的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道:“真讨厌这样,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偏要装模作样的。”

  明兰摸摸她脑门上的布条,也轻轻叹了口气;如兰忽又欢喜起来,拉着明兰道:“这回你去,再与我带些桂花油来吧,要无色的那种,这一年多抹下来,你瞧我头发,可好许多了。”

  明兰瞠目结舌,指着如兰道:“这回我去是为了……,大伯母和姑姑哭还来不及呢,你还好意思惦记着头发?!我可没脸去要!”

  如兰蛮横惯了,要什么就有什么,见明兰不答应,立起眼睛不悦起来,忽又看见明兰的脸,眼珠一转道:“不过几瓶油罢了,你与我要来,我告诉一件痛快事儿,你定然高兴。”

  其实明兰手里还有几瓶,只不过看不惯如兰这幅只想着自己的自私脾气,明兰闻言奇道:“什么痛快事儿?”

  如兰一脸神秘的凑过去,轻声道:“你可知道四姐姐要嫁的那个人怎样?”明兰摇头,她怎么会知道,这里又没有人肉搜索。

  如兰悄声开始爆料:“听说那文举人家境贫寒,自幼亡父,老母刻薄,兄弟混账!性子还优柔寡断,唯一能说上的,不过是个‘老实’!到时候,看她怎么受婆婆小叔的气!”

  “不会这么差吧?爹爹看上的总是还可以的。”明兰并不激动惊讶。

  这不废话嘛,举人离进士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家境优越,人品出众,京里那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嫡女庶女一大堆,轮得到一个四品官的庶女吗;别说文炎敬了,就是李郁,若真敞开了在京城寻亲家,难到找不着比盛家更好的了吗?不过是李家怕寻了个不知根底的,回头架子大派头足,娘家折腾,媳妇骄横,给家里添堵才得不偿失。

  如兰见明兰不和自己共鸣,很是扫兴,拉长了脸发脾气,明兰笑着哄道:“好了,你那桂花油我定帮你弄到就是了!”

  第二日一大早,长梧率了六七辆大车来接人,盛紘紧着叮嘱了长梧几句,允儿已有了身孕,如今正五六个月,王氏拉着外甥女的手说了好些注意的事项,好一会儿吩咐,明兰和长栋这才拜别了父母,海氏一直送到门口,又偷着塞了一张银票在明兰手里,然后对着长梧和允儿殷殷道:“我自进了门都不曾去老家拜过,这回本该我去的,可家里一摊子走不开,便辛苦了六妹和四弟,二堂兄和允儿姐姐千万别见怪,待见了大伯大伯母,定替我告罪一二。”

  长梧连声称是,明兰也点头应下,孩子气的笑道:“大伯伯和大伯母人最好了,就是这会儿生气了,回头见了又白又胖的二孙子气也都消了。”

  周围众人都笑了,海氏直摇头,半嗔着:“这孩子!”允儿羞红了脸,轻掩着帕子笑着,长梧本是愁容满面,闻言也失笑了。

  一路上车马辘辘,长栋本想着和长梧一道骑马,结果被赶了回来,只好与明兰坐在马车里往外伸脖子,允儿坐在车上本有些不适,但随着明兰姐弟俩说说笑笑,也开了心思。

  长梧自小离家到处奔走,于安顿行宿最是干练,一路上沿途歇息用饭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从不会错过宿头;允儿冷眼看去,也不见明兰怎么差遣下人,丫鬟打点床铺,生炉子暖炕,整理妆奁衣裳,婆子要热水热饭,烫过杯盏碗碟,服侍吃饭;虽没有长辈在身边,但一切俱是妥当条理;若与同来投宿的其他贵客有些些许争执冲撞,明兰便温言安抚了,叫下人退让一步,多塞些银子,和气了事罢了。

  一次,绿枝与同来投宿的某官眷家仆拌了几句嘴,回来气呼呼的:“不过是个参政,打着什么侯的子弟名头,派头摆的什么似的?还以为是天王老子呢!”

  明兰半笑半叹道:“什么法子?你们姑娘就这些能耐。一山总比一山高,只有把咱们绿枝姑娘送进宫里去,回头伺候了皇后娘娘,便要怎么派头都成!”

  绿枝红了脸,这时小桃得意洋洋的从外头回来,说又来了群尚书的家眷,还与廉国公有亲,那参政家仆立刻把上房退让出来,这下子,屋里的小丫头们都轻笑起来;此后,明兰愈加仔细规范下人,不许惹是非;女孩儿们便出去一步,都要叫粗壮家丁跟着。

  连看了几日,允儿终忍不住,夜里与丈夫道:“怪道我姨母总想着要叫明兰高嫁呢,你瞧瞧她,娃娃一般的小人儿,做起事情来清清楚楚,没有半分糊涂的,且心性豁达,我自愧不如,生的那么个模样,又没有同胞兄弟;若托生在太太肚里,哎——也是命。”长梧搂着妻子,笑道:“胡说,我瞧着你就最好。”

  允儿笑着锤了丈夫一下。

  又行了几日,终到了河渡码头,长梧已雇好了一艘两层的红桐漆木大船,然后允儿叫明兰一道下车上船;不论身体多结实,到底是多日劳顿,一上了船允儿便躺下养胎,明兰陪着她说了会子话,见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离开。

  船上到底比车上稳当些,允儿也能睡着了,不似前几日老也躺不踏实,此后几天,明兰一边盯着允儿服药歇息,陪她说话解闷,一边把长栋从船舷上捉回来,重新温习书本。

  “当初咱们从泉州到登州,不论车上船上,大哥哥都是手不释卷的;你说说你自己,这几天你可有碰过书本?”明兰举出先进榜样作例子。

  长栋再用功,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头一回这般自由,盛紘王氏香姨娘统统不在,长梧夫妇不大管着,便渐渐脱了淘性儿,叫明兰这么一说,便耷拉着耳朵又去读书了。

  允儿见状,轻笑道:“六妹妹好厉害,回头定能督促夫婿上进。”明兰翻眼蹬过去:“你就说吧,等你肚里这个生出来,你不紧着催他读书考状元?”

  允儿佯嗔着去打明兰,心里却十分高兴,她自希望一举得男。

  此后几天,浪平船稳,北风把船帆鼓的胖胖的,水疾船速,陆陆续续停过了石州,济宁,商州和淮阴,长梧很高兴的告诉大伙儿,这般好风头,大约再三四天便可到了。

  这晚风停浪静,长梧索性叫人将船停在水中,歇息一晚上,还从岸上的渔夫那儿要了些河鲜,生了河鲜火锅叫了弟弟妹妹一道吃,允儿只笑呵呵的陪着扒了些鱼肉粥,长梧兄妹三个却一口气干掉了五六篓鱼虾,什么白灼的,椒盐的,红焖的,碳烤的,满船都是鱼虾蟹的香味,尤其是明兰,似乎与那河蟹有仇似的,可着劲儿的吃;还是允儿怕她肚子受不住,硬是抢了下来,明兰这才忿忿作罢,长栋握着拆蟹八大件都看傻了。

  吃蟹总要饮些黄酒来驱寒,长梧喝的微醺,便与妻子早早睡了,小丫鬟们也吃的半醉,纷纷早睡了,明兰却叫小长栋去自己屋里,一进屋,明兰忽一改面色,慎重的关上门窗。

  小长栋不明所以,但也老实的随着明兰坐到最里边的凳子上,只见明兰正色道:“这几日总不得空,身边有人不好说话;好在你不喜吃蟹,便也没饮酒,这会儿便把我叫你打听的事儿一一与我说来。”

  长栋猛然一顿,知道明兰问的是什么,他其实憋在心里很久了,在盛府就想说,可偏偏出了墨兰那档子事,后来急急忙忙上了车,一路上却总有人在;明兰谨慎的很,从不肯在外头多说一句,便勒令长栋不要提起。

  约莫大半年前,明兰从钱妈妈的只言片语里知道,王氏在齐国公府的筵席上与平宁郡主和永昌侯夫人谈及婚事后,明兰就暗暗上了心,她隐约猜出王氏想与齐梁两家联姻。

  按照王氏的逻辑,有好事她绝不会便宜了墨兰,那就只有如兰和自己了,根据夫婿人选的好坏程度排行,明兰很不情愿的得出结论:王氏怕是想将她嫁给梁晗。

  明兰的一颗心被提在半空中,她之前之所以老神在在的,那是因为信任老太太的眼光,她接触过贺弘文,觉得很可以过日子,可现在……不好意思,不是她不信任王氏,而是王氏不会考虑她的婚姻幸福。

  可是婚姻大事总是父母之命的,当初余嫣然的祖父母还是亲的呢,也差点拗不过余大人,如果和梁家的亲事真的对盛府十分有利,对盛紘长柏乃至全家都有助益,又没什么找的出来的硬毛病,那盛老太太该怎么说。

  明兰第一次觉得惶惑无依,她对那个人完全没有了解,于是暗中叫了丹橘藉着去庄子里看家人的功夫去打听下,可内宅的丫鬟,尤其是姑娘身边的,为了防止私相授受,都是看的很严的;那么一两次功夫,哪里打听的出什么来,只知道梁晗素无大过,没有打死过人,也没有绯闻,没有同性恋倾向,府里也没什么异常的事。

  明兰还是觉得不放心,后来还是若眉提醒了她,长栋读书的那学堂,既有书香世家出来的子弟,也有京城爵宦家的孩子,要知道梁家姻亲广布,枝叶满地,虽不多显赫,但八卦却是不少的,明兰便叫长栋去打听。小长栋为人老实木讷,这样的人通常不受人防范,他一日日慢慢的下功夫,绕着圈子慢慢打听,足足过了半年,终于有了个大致明确的轮廓。

  梁晗性子跳脱豪爽,做事大大咧咧的,与兄弟好友最是热血,因永昌侯夫人管的严,除了三两个通房,其它倒也干净,可就在几个月前,梁府开始不安稳了,原因是永昌侯的庶长子媳妇往府里带进了一个姑娘,。

  “说是梁府大奶奶的表姨母的庶妹的庶女。”长栋记性很好,掰着小短手指数着关系,“叫什么春舸。”

  明兰当时就忍不住笑出来,原来是‘春哥’。

  春舸小姐自然生的花容月貌,估计还手腕了得,在梁夫人眼皮子底下居然与梁晗有了些什么,梁府大奶奶便哭着要梁夫人给个说法。

  庶子的媳妇的表姨母的庶妹的庶女,这种身份梁夫人怎么看得上,这种做派和关系在里头,便是做妾梁夫人也不愿意,春舸小姐十分烈性,说梁府若不给个交代,她就一头撞死在永昌侯府的门口,豁出一条命,她也要叫京城人都知道梁家何等刻薄无德。

  听长栋结结巴巴的讲完,明兰深吸一口气,巍然朝后倒去,靠在椅子上发呆,这才对,这才符合她的担忧。说句实话,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金贵,值得永昌侯夫人一再相看,厚礼相待,一个侯爵的嫡幺子配个四品官的庶女,那是绰绰有余。

  那到底是什么缘故,叫永昌侯夫人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明兰微微侧过头,墙边上靠着一个简易的榉木妆台,上头的菱花镜打磨的十分光洁明兰,恰好照出明兰的面庞,真如明珠萤光,美玉生晕,难怪墨兰失心疯了一般想划破自己的脸。

  这个答案很令人沮丧,可是在她硬件条件先天不足的情况下,这恐怕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接下来的很好推演。

  事发后,永昌侯夫人当机立断,同意春舸为妾,但要梁晗先娶一房正头太太,双方僵持许久,梁夫人等得,可春舸小姐却等不得,梁晗只好同意先娶妻。

  梁夫人很等精明,她知道若随意挑一位高门小姐,其实于事无补,反而闹出乱子来。

  她已有嫡长子和出身高贵的嫡长媳,并不缺好门第的儿媳妇,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梁晗谈不上情深似海,不过是被一个有手段的美貌女子拿住了。而她要做的是,找一个容貌比春舸更美,做派谈吐都能压得住的女子。娶进门来,要是能抢回梁晗的欢心最好,要是不成,只消在礼法上拿住了,便出不了大乱子。

  春舸小姐很美,梁夫人挑来挑去,始终没有满意的,这时候,明兰出现在她面前,她眼前一亮。接下来几个月,梁夫人慢慢了解明兰,越看越满意,出身书香,父兄得力,虽然是个庶出的,但教养举止都十分合她心意,于是便……

  明兰心头十分敞亮,很奇怪的是,她居然也没很生气,凭良心说,梁晗这门亲事算是她高攀了,如果不是个‘春哥’在,哪轮得到她?便是贺弘文,也不是非明兰不可,不过是贺老夫人和祖母的旧情在,两家又看的顺眼。

  明兰竟觉得忽然放心了,宛如一个不知前方迷雾里有多少危险的舵手,后来迷糊散了,即便是知道前方滩涂暗礁密布,也比无知时的那种感觉好许多。

  其实‘春哥’的问题也不是很严重,看着林姨娘的例子就知道,对于那些官宦子弟而言,什么情爱都是短暂的,只有家族,前途,子嗣才是永恒的;嫁给梁晗的媳妇,有礼法的撑腰,婆母的护航,外加些姿色心机和手段,天长日久,不怕‘春哥’不倒台。

  除非梁晗是‘五阿哥’型的,铁了心要吊死在一只鸟上,那便只能自认倒霉,不过那种几率很低就是了。

  长栋惴惴的看着明兰,他虽年纪小,但因自小不受宠爱,也早早学会了察言寡色,他知道这与明兰并非好消息,他见明兰呆呆的靠着椅背望着房顶出神,不安的去拉明兰的袖子,明兰回过神来,笑着对长栋道:“不要紧的,待见了老太太,一切都会好的。”

  明兰掂了下自己的斤两,未必斗得过春舸小姐,还是算了,让梁夫人另请高明吧,这次长栋居功甚伟,有了这些料,估计老太太也能直着腰板拒绝了,王氏对永昌侯夫人始终瞒着贺家的事儿,待老太太一回去,只消说自己已定了亲,便天下太平了。

  正想着,忽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的整个水面都晃动了,明兰在椅子上摇了摇才稳住,然后与扶着椅子的长栋面面相觑。第73回

  明兰连忙去开窗,抬眼望去,只见远方某处火光冲天,似是其中一艘大船着了火,其间人影闪动,隐约能看见一个个人掉下水去;顺着风水声,明兰隐隐听到一阵阵叫喊声和打斗声,长栋趴着窗,小脸儿惨白;这时船舷上也响起尖锐的呼哨声,似是放哨的船夫在示警。

  不一会儿,船上的人都醒过来,明兰一边把丹橘叫醒,叫她把其他女孩叫起来,一边拉着长栋去寻长梧,一路上船夫丫鬟婆子都趴在船舷上张望,人人俱是神色慌张,明兰不去看他们,只一路冲到长梧舱内,只见允儿吓的脸色苍白,只捧着微隆起的肚子坐在那里;她一看见明兰,连忙拽着她的手道:“你兄长去外头查看了,我刚叫了人去寻你们;菩萨保佑,大家没事才好!”

  明兰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也只好坐到允儿身边,长栋伸头伸脑的想要出去,被明兰一巴掌拍了回去。

  不过一盏茶功夫,长梧气喘吁吁的回来,道:“是水贼!”众女眷大惊失色,然后长梧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

  如今众人行驶的水道叫永通渠,南北向运河的淮阴段,今夜风平浪静,许多船只都停泊着歇息,除了盛家这艘,还有两艘官眷富户的大船,两艘护卫船,外加宝昌隆的商船数只,因都停泊在河中,便都在这个葫芦口的避风处靠了,前后是商船,中间是护卫船和客船。

  待众人入睡后,一伙水贼趁夜摸上船,首先劫杀了前后几艘商船,谁知宝昌隆的其中一艘船上运的俱是桐油,纠缠打斗中,几个商行的小伙计们点燃货舱,一整舱的油桶炸了开来,整艘船立刻火光熊熊,不但伙计们趁机跳水逃生,也给了其他船只预了警。

  明兰看允儿吓的不住哆嗦,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嫂子,你莫太忧心了,我瞧这水贼也不甚高明,有经验的都知道应先打劫客船的,哪会先往货船上跑呀?这不打草惊…人嘛。”

  此言一出,一直绷着脸的长梧忍不住莞尔,赞道:“六妹说的好,正是如此!大约是群散碎蟊贼,现正被护卫船缠住了,下边已经备了舢板,你们收拾一下,到了左岸边便好了!”

  众女眷顿时神情一松。

  水贼人数并不多,不过胜在‘偷袭’二字,且船上狭小,受袭者不便躲避,他们才能逞凶,永通渠右岸曲折,恰巧成了个避风处,众船只便停在此处,而左岸却是一片广阔的芦苇地,那密密丛丛的芦苇直有一人多高,且那里直通往最近的淮阴卫所营,若到了左岸上,会有卫所的兵营前来援手不说,来追击的水贼一分散,便也追赶不及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救生艇的概念,原本岸上的船家早叫水贼趁夜全制住了,长梧好容易才弄来两艘小舢板,好在他到底是砍过人的把总,知道些对敌之策,于是一边叫人收拾着下了大船,一边叫人将整艘大船每个屋子都点的灯火通明,再叫人来回跑动,显得船上的人众十分慌张,而小舢板上则不许点半分火光,在夜色的掩映下,就能无声无息的上岸。

  急忙之下,丫鬟们愈加手忙脚乱,长梧不断催促,允儿脸色苍白的吓人,捂着腹部,面色痛苦,想是动了胎气,明兰看了眼数十丈远的火光处,似乎厮杀正酣,便道:“嫂子不适,待会儿怕更不能动弹了,不若哥哥先护送嫂子和四弟弟过去,我一收拾完即刻赶上。”

  允儿和长梧本来不肯,但眼瞧着水贼还未可到,长梧咬了咬牙,便留下一半的护卫和一艘小舢板,临走前谆谆嘱咐:“一些银钱没了便没了,你赶紧上来!”

  明兰点头,还把燕草留在长梧身边。

  其实她估量过对岸的距离,作为志在上山下乡的有为青年,明兰哪怕只剩下以前姚依依游泳技术的一半,应该也是能游过去的;剩下的,丹橘会些狗刨,小桃能带着她游,绿枝和允儿留下来的几个丫鬟也都多少会些水性。

  这次长梧是回家奔丧的,待大老太太一过世他便要丁忧,是以长梧几乎将京城这几年积攒的财物都带上了,着实不少,没道理便宜了那伙技术含量不高的蟊贼;明兰一面指挥几个丫鬟将轻便的玉瓷古玩和金银首饰全都收入油布裹制的小囊中,正收拾着,忽听在船舷放风的绿枝一声欢呼:“活该!射死他们!”

  明兰连忙扑过去看,只见不远处几艘大船的船舷上,一些护卫正张弓搭箭朝水里射,一阵阵叫骂声中,还夹杂着惨叫和惊呼声,明兰心头一紧,立刻道:“不好!他们的船被堵住了,便散开人手,从水里游过来了!”

  女孩们都吓坏了,明兰沉吟片刻,抬眼看了下长梧的那艘小船已到了江心,她迅速做出反应,指着面前的女孩们,沉声喝道:“你们三个把这一层所有舱室的灯都丢进江里,不许留下半点照明物件,我带着绿枝去把下一层,小桃和丹橘把这些薄皮小铁箱拿绳子系了,小桃水性好,把绳子系到船底,然后把箱子都放到水里去!完事后到底舱的厨房来汇合!要快!”

  “姑娘,为何我们不赶紧上小船走呢?”允儿的一个大丫鬟迟疑的问道。

  绿枝瞪着眼睛,怒骂道:“混账!姑娘让做就做,废话什么!若不是为了你们的主子,我们姑娘早走了!你们还敢啰嗦!”丹橘脾气温和,赶紧解释道:“如今水里已有了贼人,我们能驶多快,若被追上了,一凿子就翻了我们的小舢板!”

  那女孩立刻红着脸低下头去。

  明兰也懒得生气,到底不是自己的队伍;她立刻跑去外头船舷上,把那几个护卫分成四批,分别护着四拨女孩去行动,不一会儿,整艘船立刻变的黑漆漆的,老天爷很给面子,今夜月色无光,伸手不见四指。

  明兰一路奔去,赶紧叫一干仆妇杂役都躲起来,身强力壮的去船舷上迎敌,她自己则直冲厨房,从里头翻出许多菜刀尖叉锅铲铁杵,待分头行动的女孩们来了,都分了些‘武器’在她们手里;小桃分了个铁锅,绿枝分到把菜刀,其余女孩也都拿了。

  准备完毕后,明兰叫护卫们去外头戒备,再去船底中一个不起眼的舱室躲起来。

  在黑暗中,女孩们静静等待,只隐约听见有人咽唾沫的声音,这种感觉十分漫长,明兰知道女孩们都紧张的厉害,便轻轻安慰起大家来:首先,不是所有的水贼都能游过来的,会被箭射死一些的;其次,这里共有三艘客船,想必不会全冲到自己这艘船上来,这样人又少了些;再次,这艘船共有上下两层共十二间屋子,如果那伙水贼的脑子没有进水,他们应该会先去摸厢房,这样又要分散一些人手;还有,水贼是凫水过来的,身上必没有火种,船上的灯烛和厨房里的柴草全都被丢进江里,他们除非拆船板或门框来点火把,可惜船上的木材早被江水染上了潮气,并不易点燃,看不清,他们就搜索不明白;最后,这舱室后头有个舱门,直通江面,原是为了取水倒水方便的,如若情况不妙,立刻跳水便是。

  况且那伙水贼不会在船上耽搁很久,见没有什么收获,说不定就换一艘打劫了,大家躲过去便是……这样一说,女孩们安心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上面一阵呼喊,兵器碰撞的杀声顿起,明兰知道水贼摸上来了,暗暗握紧手中一支锋利的长簪,女孩们又呼吸急促起来;听着顶上不断传来打斗声,还有呼喊着叫救命声,然后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混乱脚步声中,门板被‘砰’的一声踢开了。

  两个黑色的人影直冲进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明兰早候着了,和对面的丹橘用力一拉地上的绳子,只听扑通一声,前头那个先倒下了,就着外头的亮光,小桃用尽吃奶的力气,一铁锅砸在那人脑袋上,那贼人哼了一声,便晕过去了。

  第二个贼只踉跄了一下,见满屋子的女孩,立刻要叫人,一个丫鬟立刻举起手中的板凳,用力砸过去,那贼人闷哼一声,晃了晃,然后另一个丫鬟跳上去撞在他身上,一下把他扑倒在地上,明兰腾出手来,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踏在他胸膛上,一簪子下去,直插在那蟊贼的胸口,只见血水扑腾扑腾的冒出来,那蟊贼刚要惨叫,就被嘴里塞进一把茅草灰,然后没头没脑的被不知什么东西乱砸了许多下在头上,眼睛一翻,便也昏过去了,只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丹橘忍着恶心,把门板轻轻关上,明兰指挥女孩们拿出准备好的绳子把两个半死的蟊贼结实的捆起来,嘴里都塞住了,不叫发出声音来;忙完后,屋子里带明兰在内的七个女孩面面相觑,解决了两个蟊贼后忽觉勇气大增,彼此目光中的恐惧被冲淡了不少,反有些兴奋。

  顶上一阵吵杂过后,然后一阵寂静,顺着气孔隐隐听见‘这里没有!去别处寻’之类的字句,女孩们脸上露出欢喜之色,正在明兰也松了口气的当口,忽然上头传来一阵粗野的叫声,声音尤其宏亮,女孩们细细听了,竟是:“……这几个婆娘开口了,快去底舱!说这家小姐还在船上,兄弟快上呀!抓住可赚大发了!还有几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给大伙快活!”

  明兰脸色一白,绿枝那儿已经骂起来了:“她们竟敢出卖姑娘!”明兰不敢再等了,厉声对女孩们喝道:“脱掉外衣,快跳水!”

  时值冬初,女孩们外头都穿着厚实的锦缎棉衣,一把扯开后就往水里跳了,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呼喊,脚步声重重往下而来,众女孩心慌之下,一股脑儿都跳了下去。

  明兰一入水,只觉得江水刺骨寒冷,好在不是隆冬,耳边还听见一阵叫骂声‘不好,有人跳水了!快去捉!’明兰立刻划动双臂,忍着几乎沁入心脏的寒冷,卖力朝对岸游去,后头传来噗通噗通接连不断的几下入水声,然后一阵女孩的尖叫声,想是不知哪个被捉住了,明兰沉下一口气,沉入水中,尽量不让脑袋浮出水面。

  刚游了几下,忽然腰上一紧,后面伸出一条胳膊圈住自己,明兰大惊失色,立刻伸腿去踹,谁知身后那人身手灵活之极,一翻身来到明兰身侧,双手扣住明兰两条胳膊不知什么地方,明兰只觉双臂一阵酸软,然后身子叫那人团团圈住,一贴上去,明兰立刻感觉到身后这个是女子!

  那女子双脚连蹬了几下,两人浮出了水面,明兰迎着冰冷的江风,深吸一口气,随即下巴一紧,身后那女子扣着自己的脸扭过去一看,明兰皮肤吃疼,呲着牙轻‘嘶’了声,然后那女子高声大喊道:“找到了!就是这个!”声音中不胜喜悦。

  明兰一得空,立刻双肘朝后撞去,那女子痛呼一声,愈发使力,人家到底是有功夫的,拿捏住明兰的穴位,便把她牢牢的擒住,还笑道:“姑娘别怕,咱们是来救你的!你是盛家六姑娘吧,说的就是嘴角有一对小涡的!……诶!快来,这儿呢!”

  那女子说完这句话,还未等明兰讶异,只听一阵江水拍动声,一艘张点着好几个大灯笼的小船驶了过来,那女子似乎水性极好,一个挺腰举起,就把明兰压到船边,然后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把明兰整个提了上去。

  一离开水面,一缕缕刺骨的江风如同针扎般刺入明兰身上,不过须臾之间,一条厚厚的大棉被劈头盖脸的罩了过来,把明兰上下左右全都包住了,然后水中的女子也爬上船来,隔着水淋淋的头发,明兰依稀看见一个大熊般的男子在给她裹衣裳。

  明兰浑身哆嗦着,迅速抬头四下看,只见小船被灯笼照的通明,船上站立了几个男子,正忙碌着把自己裹成个大粽子的男子,身形高大刚健,只着一身黑色的敝旧长袍,一脸络腮大胡子覆盖了三分之二张脸,身上没有半件饰物,只一双幽深的俊目似曾相识。

  明兰用力眨了眨眼睛,心里忽然一阵欢喜,大声道:“二叔!”

  她终于知道在小黑巷子里碰上一群不怀好意的小流氓时看见警察叔叔是怎样一种心情了,尽管这位警察叔叔曾无故罚过她的款。

  顾廷烨眸子一亮,胡子脸上看不出表情来,只听见他低低道:“你认得出我?”

  明兰觉得很奇怪,此时江面上明明一片嘈杂,叫喊声,搏击声,哀嚎声,交杂成一片哄闹,可他开口的那一刻起,她觉得每个字都清晰可闻,明兰忙道:“自然自然,认不出谁也不能认不出来救命的呀!”

  明兰惦记着丹橘小桃她们,又连忙向顾廷烨身边凑了凑,白玉般的精致小脸笑的十分讨好乖巧,呵呵恳求道:“二叔,我几个丫头还在水里呢,赶紧帮我捞上来吧,大冷天的,别泡坏了她们!”有事找人帮忙时,明兰总能表现的特别可爱。

  顾廷烨幽黑的眼睛忽然沉了沉,秀长的眼线挑起几丝薄嗔,宛如隐隐绰绰的湖面上流动着光影,似乎想瞪明兰一眼,但又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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