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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九世纪》序幕:走向九世纪(11)

  对一个集权帝国而言,内忧与外患永远是相辅相成的。有时大敌当前,反而能弥合内部的裂痕,而当外患一旦消减,内忧却不时滋生。

  贞元元年(公元785 年)的大赦没有立刻使二李革心投诚,却使另外一个人高兴地手舞足蹈,这就是建中四年(公元783 年)被贬为新州司马的卢杞。

  卢杞当然也在大赦之列,由新州司马移任吉州长史。他太了解皇上了,知道皇上此刻正陷入了一种无所寄托的忧郁中,一定会想起他的。“吾必定会再次入朝!”卢杞对人说。

  真给他猜中了,皇上果然任命卢杞为饶州刺史,命中书舍人袁高草拟诏诰发布这一决定。正直的袁高对德宗的做法十分不满。

  这时宰臣是卢翰、刘从一、李勉。袁高对三位宰相说:

  “卢杞为相数年,鸾驾播迁,海内疮痍,如何又调任大郡刺史?!望三位相公力谏圣上。”

  卢、刘摆手拒绝,李勉低头不语,袁高见状,气得掉头就走。

  卢翰拿着“词头”直接从政事堂后门走进中书舍人院,吩咐其他舍人撰写。第二天,诏书颁布,袁高拗起性子在殿上不肯宣读,与另外两位大臣陈京、赵需出列力争。

  德宗说出他的理由:“卢杞亦在大赦之列。”

  袁高谏道:“大赦只是宽囿其罪而已,岂可再以刺史授之!”陈京等亦争之不已,皇上忍无可忍,多日的怒火突然发作,大吼道:

  “朕就是以为卢杞可用,尔等不须再奏!”皇上的衣袖呼呼生风,左右的侍从吓得连退几步。

  赵需等几个人被皇上的威怒所震慑,想从殿前退下,陈京对他叫道:

  “赵需莫退!此乃国之大事,吾等当以死力争!”

  此话一出,举朝肃然,一下子静了下来。

  德宗听了陈京这话,心里倒也有点感动,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很失态,便挥挥手道:“好了,尔等退下吧。朕自有分寸。”

  四天后,德宗的“分寸”只是任命卢杞为州别驾。不过,皇上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朝中总有互相排挤、打击的敌对现象存在,似乎他们谁也容不了谁。一段时间以来,天子有理由认为,朝廷中的相互争讧是国家衰败的症因。德宗有时从刘晏、杨炎、卢杞一直想到眼下的当朝宰相甚至封疆大吏李晟、浑瑊等人,觉得他们一个也不可信。究竟应该任用何人呢?天子困惑日甚。

  不久,宰相刘从一有病不能理事,德宗征召远在剑南的张延赏入相。

  德宗对张延赏印象不错。天宝以来,由于用兵南蛮以及皇驾屡幸等原因,剑南西川三蜀之地负荷奇重,加之内乱频作,兵革屡扰,把好端端的天府之国弄得衰弊不堪。延赏在建中初年任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观察使,薄赋约事,动遵法度,使得情况大有好转。天子逃难梁州时,多亏了延赏大量的贡奉才得以维持住局面。对延赏在危急时刻的竭忠尽力,德宗没有忘记。

  然而此时驻防风翔的李晟却大为着急,凭着靖难功臣及“西平郡王”的身份,急急上奏皇上,认为张氏过错甚重,不宜进用。德宗览表不悦,但李晟乃国家重臣,意见难违,于是迁延赏为左仆射。

  照理李晟没有必要为这件看起来与己不相干的事情大动肝火,为此,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有人猜测可能是当年李晟赴剑南抗击吐蕃、南诏联军时,曾强取了成都的一位官妓而被延赏派人追回,由此两人交恶。这话很不好听,不过倒也确非空穴来风之论。德宗得知其中就里后,真是无可奈何。

  具体问题总是让人不知不觉地实际起来。到这一年的年底,尽管朱滔、李怀光相继败亡,但去年的灾荒造成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国家的财政又一次步入危机。贞元二年正月,德宗任命崔造、刘滋、齐映为相。三人之中,刘滋端默雅重,齐映谦和言美,均无所是非,政事多决于崔造。

  崔造是当年刘晏的亲密战友,刘晏遭杨炎、庾准诬奏伏诛后,崔造也被贬为信州刺史。崔造的入相无疑是治理窘迫财政的需要,他资历虽然不深,但因久居江南,对帝国的漕赋转运有很深的了解。

  朱泚之乱平定后,天下户口,三耗其二,京畿与中原之地尤剧,帝国对江淮的依赖逐日为甚,相对来说战乱不多而又较为富庶的江南数道担负着帝国一大半的用度。这一任务主要是由水陆运使、度支使、各地巡院以及江淮转运使完成的,其中最最重要的是江淮转运使,当时担任此一职务的是著名的韩滉。

  韩滉在大历、建中年间本与刘晏共同负责天下财务,但因为过于严苛,在建中元年(公元780 年)被刚即位的新帝德宗罢免。不过,韩滉从此却有了更多的机会苦心经营自己的独立王国,移镇镇海军后,安缉百姓,均其租税,未及一年,境内大治。泾原兵乱后,河汴骚然,李希烈又肆虐淮西,大有窥江之志,韩滉遂闭关锁江,筑城池、修坞壁,扩建水军,守境不出;同时又拆佛寺道观建立馆第数十处,对外宣称说国家多难,此亦不外乎申儆自守,以备鸾驾之意。但这只能糊弄外人,却没有骗过崔造,他对韩滉的小算盘清楚得很。

  岂止如此,崔造对其他各地钱谷诸使诸如此类的擅权自利、欺上罔下行为更是非常反感,所以一到任,便采取了行动。

  崔造上奏德宗:天下钱物转运,改由各道、各州选官送达京都,诸道转运使、巡院并江淮转运使诸职皆宜罢停;中央政府的度支、盐铁诸使,亦应改由尚书各司负责。各种具体运作,由政府委派宰臣兼理。

  崔造的改革之议颇近似于当初杨炎的做法,不过,杨炎主要是针对刘晏个人的,而崔造此举却是出于对财务弊端的真正厌恶。

  德宗很为难。江淮转运使是韩滉,朝廷正仰给其源源而来的漕赋,如何能罢停其责?!

  韩滉听说此事后立即上奏:司务久行,不可遽改!

  皇上只好折中处理。德宗批复中书门下说:仍以韩滉为江淮转运使,余如崔造所条奏。

  户部待郎元琇与崔造关系一向不错,在此事上也是崔造的坚定支持者,见了皇上的敕令自忖:韩滉性格刚烈,眼下职责隆盛,势力日增,长此以往,朝廷恐更难制约。于是上奏道:“陛下,臣等条议此事以为,江南漕米自江至扬子县凡十八里仍请韩滉主持,扬子以北,由臣负责。如此可两相不误。”

  德宗然之。

  韩滉这下勃然大怒,上书直指元琇:崔造奏停诸使,独以元琇主持盐铁,盐铁之务过失严重,元氏岂是人选!

  德宗明知韩滉是出于不满,但却毫无办法。三月份以来,京中情形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禁军兵士都公然在大道上叫骂,皇上束手无策。面对元琇的奏议,德宗左右不是,忧虑重重。

  天子当然不会忘记泾原兵变的伤痛,他也清楚地知道当前的局势会带来什么后果。皇上日日在宫中遥望东方的渭桥码头,心里暗暗地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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