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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暗杀王:王亚樵》陈调元近在咫尺,却失去了行刺良机

  1927年10月13日,在西方人眼里,是个不吉利的日子。

  这天上午,在南京埔口码头附近江面上,远远驶来一般飘着青天白日旗的兵舰。这艘兵舰是从安徽芜湖驶来,它刚在长江口出现,就进入了江岸一架望远镜的监视中心。这兵舰所以引人注目,不仅因它舰只庞大,也不是因为两旁舰舷上站满了黑压压的荷枪侍卫。而是因为有人正在江岸窥视着这艘兵舰上的主人──安徽省军务督办陈调元!

  所以,当这艘从安徽方向驶来的兵舰,渐渐接近六朝金粉之地的古城南京时,对岸的气氛就顷刻紧张起来。

  “他妈的,姓陈的王八蛋果真来了!”躲在埔口码头附近一棵黄桷树下,伪装成卖金陵小枣的汉子,头戴一顶破草帽,在树荫下悄悄举着一只望远镜,正专神注视着波滔滚滚的长江水面。那艘来势汹汹的兵舰越来越近了,负责监视的汉子已透过望远镜,看清了兵舰甲板上的几个副官。他们正为这艘兵舰靠近码头紧张的忙碌着。随行侍卫们更是紧张,人人显出如临大敌的慌乱。他们都把盒子枪握在手里,敌视地盯着江岸,仿佛码头上已经埋伏下了千军万马。

  在黄桷树下负责监视的汉子,名叫吴鸿泰。当他确认定那艘兵舰已接近埔口码头的时候,急忙收起装着金黄小枣的篓筐,小心地避开附近小摊贩,沿一条小路忙不叠地向一家临岸酒肆跑来。在酒馆门前,吴鸿泰遇上一位满脸浓须的汉子,他叫宣济民。在秋天凉爽江风的吹拂下,此人仍然敞开衣襟,裸露出着胸毛丛生的胸膛。他见了吴鸿泰,嗡声嗡气地问:“慌什么?姓陈的真来了吗?”

  “决不会错,如果不是陈调元的船,决不会有那么多荷枪的侍卫!”吴鸿泰神色紧张,他恨不得马上把在码头上监视到的景况,亲自报告给“斧头帮”的首领王亚樵。就在这时,他发现从酒肆里又走出七八个磨拳擦掌的便衣汉子,吴鸿泰认出他们都是“斧头帮”的骨干人物:余立奎、牛安如、王干庭等。人人都在盼着这千载难逢的时刻,牛安如急不可待地从腰里拔出一支短枪,说:“走啊!”

  “不许胡来,都要听九爷的吩咐行事,如果哪个坏了大事,九爷决不会宽恕。咱们大家盼着杀他狗日的,已非一日了。”守在酒肆门前的矮笃汉子宣济民,见他手下一群杀手个个怒目圆睁,捋袖欲前,担心忙中出差,忙向内室一丢眼神。吴鸿泰这才意识到什么,他顾不得和几个弟兄搭讪,就忙不叠进了酒肆内室。这才发现临江窗前小桌后,坐着位穿白纺绸短褂的中年人。他五短身材,国字型脸,显得瘦削而精悍。他俨然是遇变不惊的商贾。尤其是他那高高颧骨和黑框眼镜后闪动的精明眼睛,一看便知此人处事深沉,韬略过人。他就是安徽合肥闻人,人称九爷的“斧头帮”魁首王亚樵!

  “乱嚷嚷什么?”酒肆里格外宁静,只有王亚樵坐在窗前慢慢的吃酒。他面前几碟江南小菜,一壶女儿红老酒。王亚樵尽管端坐不动,可他双眼却凝视着酒楼下那一泄千里的滔滔长江。现在,当王亚樵见吴鸿泰在宣济民、余立奎、牛安如、王干庭等人的簇拥下,走进酒肆时,才微微侧身问:“姓陈的果然如期而来?”

  “千真万确。”吴鸿泰知道王亚樵是个内热外冷的人,此时他尽管不动声色,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紧张。吴鸿泰忙将手里的望远镜捧上来,说:“九爷,劳您自己瞧瞧,陈调元的兵舰已靠近码头了!”

  王亚樵接过望远镜,举起一看,镜头里立刻出现了那艘兵舰。兵舰左右都站满了荷枪的卫兵,它越过一艘艘拢岸的商船,耀武扬威地直向码头驶来。王亚樵突然发出一声嘿嘿冷笑,把牙一咬,恨恨骂道:“姓陈的,内外也有今日?”他知道那艘即将拢岸的兵舰里,就有他多时就想暗杀的贪官:安徽省政务委员会主席、军务督办、国民革命军第37军军长兼北路军总指挥陈调元。

  “九光兄,这陈调元可有一套官场钻营的本事,他原为直糸军阀,可是,后来当他发现吴佩孚不是蒋介石对手,于是他就一脚把恩师吴大帅踢开,投靠了政治流氓蒋光头!”王亚樵透过望远镜观察那艘驶近的兵舰,又想起他敬仰的良师、国民革命军第33军军长柏文蔚悲愤的叹息:“陈调元为虎作伥,反而得到了蒋介石重用。可是,我们这些为北伐出生入死的安徵将领,到头来打下的江山,反而拱手让给了陈调元。天下公理何在?陈调元这为求权势不惜和直糸决裂的小人,来到安徽以后,还能不鱼肉百姓吗?”

  王亚樵记得他听到老师柏文蔚的牢骚后,问道:“老师,蒋介石为什么要重用陈调元呢?”

  柏文蔚叹道:“还不是因为陈调元精于官场,善于送礼嘛!可是,九光兄你要知道,他给蒋介石送的不是金钱,那可是咱们安徽百姓的民脂民膏啊!”

  王亚樵把望远镜镜头对准了埔口码头。他看见码头上已经人头攒动,定晴看时竟都是些南京政府高级官员和将领,也有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混杂其间。眼前这热烈的场面,让王亚樵顿时心生恨火。他仿佛看见了另一幅类似场面:波滔滚滚的长江上,远远驶来一艘豪华客轮。那是蒋介石从南京驶往安徽的“官船”,当蒋介石的“官船”临近芜湖江面时,忽从远方飘来一阵昂扬悦耳的铜鼓洋号之声。那动人的鼓乐声把坐在“东征号”上的蒋介石吸引到甲板上来,他看见波涛浩淼的江面上,忽然呈A字型驶来几艘兵舰,为首兵舰上飘扬着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军乐队吹奏着北伐进行曲,数只兵舰迎着蒋介石的“官船”破浪而来。蒋介石大喜,连连叫道:“好好,很好嘛!”他知道从芜湖亲率几艘兵舰迎接他蒋某人去安徽阅兵的,正是直糸军阀陈调元!

  “委员长,恭喜您大驾光临!”陈调元顺软梯登上蒋介石的官船“东征号”,先向蒋介石执学生大礼,深鞠一躬。陈调元的大礼,既表示他是蒋的学生,同时也暗示了他对蒋的归顺之意。陈调元见蒋介石面露微笑,就回身向他自己的兵舰上一指,说:“请委员长过目,这是什么?”

  蒋介石这才发现陈调元的兵舰上,放满了各种新式火炮。原来这位向他输诚投降的直糸军阀,给他献上的厚礼,竟是当时最先进的英国迫击炮和法国先进军火──克鲁伯野炮!安息十门炮都整整齐齐摆放在兵舰的甲板上,炮上又披上了红绸,十分醒目。

  “好好,现在我们缺少的就是新式武器!”蒋介石大喜,亲自挽起陈调元,走进了座舱。陈调元进了船,却不敢落座,蒋介石对他颇为欣赏地点点头:“陈将军,从前你在吴佩孚麾下,我听说你是个洋军官。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陈调元其实并不洋,因为你很懂中国的礼仪。那好,既然你对我蒋某人如此忠诚,那么,将来安徽省的第一把交椅就由你坐了。”

  “谢谢委员长栽培!”陈调元作梦也没想到安徽有柏文蔚等辛亥元老,蒋介石竟然会对他委以重任。陈调元就是这样成了蒋介石安插在安徽的党羽。

  “哼,今天就是你陈调元的死期!”王亚樵坐在江边酒肆里,用望远镜将兵舰近收眼底。只见从兵舰里钻出一位身穿灰绸长衫的官员来,他就是陈调元。初看时此人极象文人墨客,颀长身材,布鞋小帽,举止还有几分斯文。细看才知他是个笑里藏刀的军阀政客。王亚樵从望远镜里看清了陈调元的脸孔,心中一股仇火顿起。想起从合肥来南京前,北伐名将柏文蔚对自己的叮嘱,王亚樵恨不得将陈调元一口吞掉,方解心头之恨。柏文蔚曾对王亚樵激愤万状地说:“自从陈调元成了蒋介石红人以后,这个直糸军阀作威,先不说他在芜湖如何作威作福。更有甚者,陈调元不但在芜湖弄兵,大稿官场权术,而且他的威风已经直逼我们合肥来了。现在就连我也要看他陈调元的眼神行事,如果长此下去。那么我柏文蔚简直就无法活下去了!”

  “军长放心!”当时,王亚樵将一碗血酒饮干,又向他敬重的柏文蔚躬身一拜,信誓旦旦地说道:“先让他胡闹吧,只要有我王亚樵在,迟早都要除掉这个祸国殃民的陈调元!即便在芜湖除不掉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砍下他陈调元的人头,以祭祀安徽父老!”

  如今,陈调元就在王亚樵前面不远的码头上。他的望远镜里将陈调元的一举一止都看得清楚,只见这陆军上将由一群腰挎着盒子枪的侍卫簇拥护卫,沿着兵舰前的跳板,小心翼翼地登上了码头。

  “九爷,快下手吧!”刚才在码头上监视动静的“斧头帮”小队长吴鸿泰,这时望见陈调元已走上了江岸,他马上从腰间拔出枪来,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对准陈调元的头部开火。

  人称“大杀手”的宣济民,这时也搂抑不住心头的怒火,捋起袖子说:“九爷,在芜湖陈调元深居简出。无法近前,现在他总算来到咱弟兄的枪口下了,只要咱扣动枪机,我保证他马上变成枪粪。现在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是啊,九爷,动手吧!”牛安如、余立奎和王干庭也都望着静坐不动的王亚樵,一叠声地大叫起来。他们知道王亚樵为等行刺时机,在合肥和芜湖已经寻找多时了。然而,由于陈调元在芜湖自知多行不义,民愤甚深,所以轻易不敢露面。他在芜湖的住地,又多是哨兵密布,戒备森严。现在时机总算等到了,王亚樵预先获知陈调元将来南京向蒋介石述职,所以在十多天前就率领“斧头帮”几个主要杀手,神不知鬼不觉从合肥秘密潜入金陵南京。他们原来拟定的行刺方案是,在江边等候陈调元的官船抵浦口,然后趁其不备,几个杀手突然开火,将这欠了安徽百姓血债的贪官污吏,一举刺死在长江岸边。但是,当陈调元当果真来到长江岸边时,宣济民和吴鸿泰等却发现王亚樵竟然面对近在咫尺的陈调元沉默不语,举棋不定。他既不起身迎敌,也不下令开枪。杀手们都感到心急如火,都奈不住性子,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住口!”不料王亚樵将望远镜轻轻放在桌上,眼里含着愤然的仇火。他凛然的眼光扫了扫磨拳擦掌的“斧头帮”弟兄们,忽然他发出一声冷笑:“现在,还不是开枪的时候!”

  “九爷,为什么不能开枪?”宣济民望着码头上面带笑容,正和宾客们拱手蹇寒喧的陈调元,一时猜不透王亚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吴鸿泰、余立奎和牛安如等都怔在那里了。

  王亚樵身临险境,却安若泰山。他把目光从码头上收回来,望着宣济民、牛安如、吴鸿泰和余立奎等几位杀手,胸有成竹地说:“遇事惊恐,又岂能成其大事?你们看,在陈调元的身前背后,为什么有那么多穿长衫的人?那可是陈调元的贴身侍从,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护卫?这说明陈调元早有防备啊!他虽然人到了南京,可心里仍没有忘记咱们在芜湖留给他的可怕印象。就是说陈调元对在码头上埋伏着刺客,是早有防范的。所以,暂且不宜下手了!”

  “啊?”杀手们都大失所望。

  王亚樵又向外面一努嘴:“你们再看,码头上有那么多国民党的高官女眷,可是,咱们要杀的只有陈调元一个。万一现在动手,必定伤及无辜。我王九光为人坦荡,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咱就只能另找机会了,弟兄们,给我撒!”

  王亚樵说罢一甩袖子,就从桌边站起来。他临出门时,又招了招手,将宣济民和吴鸿泰叫到面前,悄悄叮嘱两人说:“不过,事情还刚刚开始。你们给我悄悄盯在姓陈的后边,要搞清他下榻的地方。然后,再弄清他到京后的日程安排。我的意思,最好把这坏蛋,击毙在去黄浦路拜见蒋介石的路上。因为那样一来,才构成对蒋光头的震慑!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

  宣济民、吴鸿泰、牛安如和余立奎闻言面面相觑。他们都被王亚樵忽然改变行刺地点感到茫然。他们望着身穿月白色绸袍的身影,迈着轻盈的脚步出了酒肆,他们这才意识到从清晨开始准备的一场好戏,还没开场就已经谢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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