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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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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我担心你身体不行。七十多岁的人了,又这么远,要是生病怎么办?在外总不如在家里方便。”

  白石一听原来是因为这个,哈哈笑了起来:“我可以活一百岁,死不了,你放心好了。”说着,他隔着窗子,唤来了门人,嘱他去办理南下武汉的车票。

  四二、“停止见客”

  一九三六年四月,白石在宝珠的陪同下,带着良芷、良年两个孩子,离北平南下武汉,再搭乘太古公司万通轮船,西去四川。

  这一次的四川之行,先到了宝珠的娘家丰都县转斗桥胡家冲,住了三天,祭扫了胡宝珠母亲的墓,接着到了成都,会见了方鹤叟旭、金松岑、陈石遗等人。原先毕业于北京艺院和京华美专的学生,听说白石来了,都纷纷前来探望他,热情地款待他,重叙师生之谊,陪同他游历了青城山、峨眉山等名山胜水。

  白石以他杰出的绘画艺术,开拓了中国传统的文人画的新天地,赢得了各阶层人民包括同行们的敬仰。成都的艺术家们都来了,以一睹他的丰彩为平生一大快事,不少人拜在他的门下为弟子,请他题字留念。

  蜀游的时间很有限,但是,留给他美好的回忆是永恒的。

  这一年是一九四〇年,按齐白石自己的算法,到年底,他就该八十岁了。

  记得过去在长沙时,有人给白石算八字,说他“在丁丑年,脱丙运,交辰运。展运是了丑年三月十二日交,壬年三月十二日脱。”当时迷信说法“男怕逢辰”,算命人也说白石在了丑年(一九三七年)“丑辰戌相刑,美中不足”。白石在算命人批的命书的里页,写了几行字:

  宜用瞒天过海法,今年七十五,可口称七十七,作为逃过七十五一关

  矣。

  所以,他采用“瞒天过海法”,在一九三七年将他的岁数由七十五岁改为七十七岁。在这一年所作的画中他自署七十七岁。这里,还应交代一句,白石老人的岁数,他自己一直是按中国“虚一岁”的习惯来计算的,本书也遵从老人这一算法,书中年龄皆是“虚岁”。

  对于他的这个举动,外间有这样那样的猜测与传闻,他一笑了之,他自有他的想法。

  生死寻常事,他是达观的。四年前的春天,白石应邀到张园同好友陈散原、杨云史、吴北江等相聚。午饭时,他兴致正浓,喝了几杯酒,忽然想起平生的几位好友都相继辞世,在座的都年过古稀,不觉感叹了起来,对大家说。

  “我本打算在京西香山附近,找一块风景比较好的地方,预备个生坟。几年前,托过我的同乡汪颂年,写了一块‘处士齐白石之墓’七个大字的碑记,墓碑虽然写好了,墓地还未找到,拟趁今日机会,恳求诸位大作家,府赐题辞,留待他日,俾光泉址。”

  话音刚落,他站了起来,向大家深深一躬。

  陈散原马上接着说:“这也是人生一大快审,我们当是义不容辞,你们看呢?”

  大家一致赞同陈散原的意见,答应写好后,将诗词给白石寄去。

  如今,诗词尤存,但杨云史、陈散原先后辞世了。

  他知道,死神或迟或早会降临到他的身上,刻碑作记,精选身后安息之所,是他为这一天所作的准备。

  在他看来,人世间如果说有什么苦痛,倒不是死亡的威胁,生活的清贫,而是这亡国之恨。

  芦沟桥事变后,北平沦陷了,他第一次亲身体验到亡国奴的痛苦与耻辱。他愤然辞去了北平艺术学院和私立美专的教授职务,闭门杜客。尽管这样,当时北平的敌伪人员,形形色色的人物,走上门来,请他作画,邀他宴饮,与他合影留念,日见其多。

  他痛恨他们,但当面又不敢太多地得罪他们,又无法解脱这些人的无聊的纠缠。想起前几年日本特务佐藤利用他的声望在东京办画展,大肆宣传之事,他愤怒之心,久久难以平静,常常彻夜难眠。以后还会出现什么花招,谁能料到?

  所以。去年一开春,在彻夜难眠之后,他提笔写了十二个大字:“白石老人心病发作,停止见客。”

  是的,他是有心脏病。但这“心病”二字,同过去“瞒天过海”法,增加二岁的情景是一样的,深含着他多少难言的隐痛!

  北平的物价,一日三涨,家里开支增加,他不得不重操旧业,卖画刻印,于是,又在“停止见客”的字旁,补写了两句:“若关作画刻印,请由南纸店接办。”“客”,他是不见了。他想用这一纸把他同那罪恶的世界隔开来。

  一九四〇年春节初三。清早,他起床洗漱后,吃了一小碗宝珠特地为他做的年糕,便回到了画室。

  儿孙们都去玩了。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时间,他想趁早晨精神比较好,把黎明醒来时已经构思好了的虾图画出来。

  宝珠为他理好了纸。白石从笔筒里取出了一支笔,蘸了淡墨,左手拿起小勺,在笔头根部滴了几滴水,看了一下纸,然后横斜着中锋一笔,上尖下粗,顺手一顿,纸面上出现了上尖下圆,上灰下白的光圆柱。他提笔看了一下,又在圆柱下外侧再加了中锋一笔,和上笔构成了虾的胸部,接着,画了虾的头、钳与须,一条条透明的、游动的虾,活灵灵地展现了出来。

  画是线条的组合,是浓淡色泽的运用。白石充分运用纸、笔、墨的性能,掌握了水墨在宣纸上自然渗透的作用,丰富着、展现着虾的阴、阳,白、背,轻、重,厚、薄,软、硬等的质感。

  你看了这虾的墨色浓淡鲜明,稍有晕开,象是永远没有干的样子,表现了它在水中漫游的神态。

  白石静静地画着,连李苦禅什么时候到,也不知道。李苦禅被他老师千锤百炼的神奇功力所深深吸引了,以至于忘了向老师请安。

  白石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笔,才发现李苦禅站在身边,惊喜地问:“你什么时间来的?”李苦禅慌忙答礼说:“进来好一会儿了,怕影响您作画,所以不敢作声。”

  “外面情况怎么样?”白石问。

  “这东洋鬼子,到处抓人、搜家,弄得鸡犬不宁。学生也无心上课了。”李苦禅一脸愁苦的神色,“报上说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了临时政府。都骂他是汉奸政府。”

  白石仰靠在躺椅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国家就坏在这些人的手里。南宋时有靖康之乱,那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现在是真正受异族的统治了。谁想到民国了,国家会一天坏似一天,我们居然当起了亡国奴。”

  他说着,眼泪不住地流着,沿着苍白、多皱的脸。

  李苦禅不想让老人过分伤心,把话题一转问:“我看你门外贴的,现在又开始卖画了?”

  “有什么办法,不死就得生活。物价飞涨,坐吃山空啊。”

  “这也是,不过,那些人听说老师卖画,一定要找上门来的,要小心些才好。”

  “我写得很明白,到南纸店去,我不见客。”白石口气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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