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书屋
世界微尘里小说

首页 ›› 木浮生小说 ›› 世界微尘里 ›› 第14章 那一盏茶的清香(3)

世界微尘里小说

第14章 那一盏茶的清香(3)

上一章:
下一章:

  喝酒之后的艾景初和平时不太一样,话语和善多了,也絮叨了许多,让她也觉得放松不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雪夜,天寒地冻的黑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不时还能说些有的没的。

  “反正每次遇见你,不是说对不起,就是谢谢。”她说。

  这一回,他没有接话。

  过了片刻她又说:“你明天上课还是坐诊?不会耽误工作吧?”

  问完之后,她才想起来,他逢三、五才坐诊,她应该很清楚的。

  “那明天早上有课吗?”

  半晌没得到他的答案,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直没睁眼。

  “你不会又睡着了吧?”

  “这回我可不管你。”她喃喃自语道。

  说完这句,她慢慢放缓车速,最后停了下来,又瞄了瞄他,还是没有动静。

  “我还没帮周纹求情呢。”

  她叹了口气。

  “不如直接脱了你,拍个艳照送给周纹,你以后肯定得把她给供着,然后我就还她人情了。”

  哪知这一出口,艾景初却忍不住笑了。

  他笑得极浅,唇轻轻扬起一些弧度,左右两边的嘴角均凹进去一点,陷成两个小窝,眼眉随之微微一弯,那泛开的笑意中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美好感。他唇间噙着笑,睁开眼,用一副闲散沉哑的声音说:“你就这么谢我?”

  “我……我……”曾鲤再也不敢看他的脸,转过头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发动车子继续朝前。

  他坐直了一点,“周纹给你打过电话?”

  “嗯,她说你会收拾他们,要我替他们求情。”曾鲤老实交代。

  “他们整你的。”他说。

  “啊,为什么?”

  “在我这里没得到答案,知道你好对付,就来试探你了。”

  “真的?”

  “百分之……八十。”他答。

  曾鲤听到这席话的时候,哭笑不得了。他们捉弄她,她还在替他们着急。

  她认真地开着车,其间一直沉默着,所以显得有点严肃,让旁人产生了些距离感,和常出现在脸上的羞涩胆怯截然不同。艾景初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的手没有留指甲,但是上面却涂着粉色的指甲油,耳朵的那副小巧的耳钉在发间忽隐忽现,这使得他想起自己兜里的东西。

  他以为她生气了,便说:“都是孩子,别较真。”

  “他们年纪和我差不多。”

  “你早工作了,他们还没接触过社会。”艾景初解释。

  “你真护短,喝茶的时候还说要做严师呢!”曾鲤说。

  这时,艾景初从身上摸了个东西出来,递给曾鲤,“是不是你的?”

  曾鲤微微侧脸一看,是个黑色的发圈,很像她今天扎在头上的那个。

  “怎么在你那儿?”曾鲤将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接了过去。

  “地上捡的。”艾景初答。

  因为患者要躺着的关系,经常会遇见人家掉东西出来,他很少替病人拾起,不是因为他懒得弯腰、怕麻烦什么的,而是地上细菌太多,手一弄脏,手套又要换掉,所以他一般只会开口提醒。可是,他却鬼使神差地替曾鲤拾了起来,甚至周纹的声音出现的时候,他还将它收进兜里。

  曾鲤谢过后,又想到什么,迟疑着说:“其实我以前……”

  艾景初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开过路口了。”

  曾鲤急忙减速变道,“和你说话去了,没注意。”

  “没事。你朝前,下一个路口那里有条小路可以绕回来,很近。”艾景初说。

  于是,她按照艾景初的指示,在面前拐下主道,开进一条单行道。那路紧挨着河边,是条老街。最近政府在搞滨江形象工程,居民全被迁走了,周围的房子都在待拆,几乎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和车辆,若不是艾景初在旁边带路,曾鲤肯定不敢走这里。

  光线太暗,她把远光灯打开,又朝前走了一截,突然看到前面有一辆车泊在路中间。

  “这车真没公德心。”曾鲤说。

  “过得去吗?”

  曾鲤停了下来,朝那边看了看,“我试试。”

  她将车缓缓地靠了过去,总觉得那车好像在动,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艾景初突然说了一句:“算了,我们掉头。”

  “为什么?”这是单行道,要是逆行回去,在路口那个红绿灯如果被拍到是要罚款扣分的。

  艾景初看着曾鲤的茫然,想要解释,却又难以开口。这个问题,着实将了他一军。他试着从自己的字典里找个委婉且含蓄的词语来表达,可惜很难。

  与此同时,那车的后排车窗却摇了下来,一边探了一个头出来,是一对男女。

  电光火石间,曾鲤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傻在了原地。

  艾景初倒是挺淡定地说:“既然都这样了,就等着吧。”

  于是,他们静静地待了大约两三分钟。

  曾鲤在想明白后,脸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她居然和一个男人坐在这里等别人车震,幸好对方还有自知之明,早没震了,估计只是在做善后工作。问题的关键是,人家还和他们是一样的车型、一样的颜色。

  曾鲤觉得这样明晃晃地照着别人挺不好,赶紧就把车前的大灯给关了。

  艾景初却说:“别关。”

  曾鲤纳闷。

  艾景初解释:“免得别人误会。”

  曾鲤更纳闷了,“误会什么?”

  问完后,她就顿悟了。

  在没有路灯的河边,两辆车,两对男女,分别待在漆黑的车里……

  捉对厮杀—曾鲤脑子里蹦出这个成语的时候,她的心肝颤了下。

  当年发明这词的古人该哭了。

  他们又坐了好几分钟,对方还是没有出来挪开车,似乎要僵持不动了。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简直就是度秒如年,曾鲤甚至觉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与其这么沉默着观察对方的余震,不如找点事情做,于是曾鲤有点无奈地打开收音机。

  她不知道是哪一个台,打开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声带着浓重的口音说:“海绵体是由细胞纤维组织组成的,它的生长是由组织的增生引起……”因为专业术语太多,她开始没听懂电台里的这个男人在说什么,直至从那人嘴里吐出“要迎来男性生殖器第二次发育”这些字的时候,她才幡然领悟。

  曾鲤觉得脑子轰一下炸了,慌乱地伸手按了下一个台,可是侧耳一听依然是类似的健康节目,她有点烦躁地将收音机关掉,然后按了按喇叭。

  艾景初看了她一眼,察觉出她的情绪,“不等了,我们掉头吧。”

  她却没有照做,而是又将喇叭按了一下。

  正当一切无果,曾鲤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前面车的后排门却打开了,一男一女走下车来。男的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穿着一件衬衣,脚步有些踉跄,似乎是有些醉酒,以极快的速度躲进副驾驶的位置。而那女的却很年轻,慢悠悠地走向驾驶座,衣冠不整地转过身来朝曾鲤比了一个中指,见曾鲤的灯还照着她,不由恼羞成怒,大声地骂了出来。

  那女的语速极快,声音清脆明朗,响彻这条幽暗的小路,吐出来的都是市井间最下流的脏话。

  曾鲤和从前一样,血液猛然冲上头,被气得涨红了脸,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用十根手指狠狠地抓紧方向盘,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那女的见曾鲤没有回嘴,只是沉默以待,不但没有收手,气焰反而更加嚣张。

  在这样的情况下,艾景初突然开口对她说:“你是不是从小就被欺负惯了?”

  “啊?”她茫然。

  他看了看她,解开身侧的安全带。

  曾鲤急忙问:“你要干什么?”伸手想要阻止他。

  “不干什么,拿两张CD。”他说完,果然从CD盒里抽了两张碟出来,然后开门下车。

  曾鲤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

  那女的见艾景初下车,以为他会为女伴动手出气,于是嘴巴立刻闭上了,还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

  哪知,艾景初并未过去,只是走到自己的车前,弯腰将CD卡在车牌号的外框上,然后绕了半圈,走到车尾又将剩下的那张CD以同样的方式卡住。

  他从头到尾没有看那个女的一眼,流利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就默默地回到车上。

  “有时候还击对方不一定要靠口才好。”他瞥了她一眼后,系好自己的安全带。

  曾鲤依旧茫然,不懂他要做什么。

  “你技术不错,能打一次方向就掉头走吗?”艾景初做了个拐弯的手势。

  曾鲤匆匆观察了下四周,“应该可以。”

  “那你踩油门,朝她撞过去。”他云淡风轻地说。

  “可是……可是……”曾鲤脑子混乱了,“会被逮的,会赔钱的,车子撞坏了怎么办?”此刻,曾鲤明白艾景初刚才去把车牌号遮住,是在有预谋地肇事逃逸了。

  而那女的似乎是被艾景初刚才突然下车的举动吓了一跳,缩进了前门驾驶座上。

  “你管这么多干吗?赶紧的。”艾景初催促。

  正在曾鲤将手放在排挡杆上迟疑的时候,艾景初的左手伸了过来,从上面握住她的右手,替她将挡位挂在前进上。

  曾鲤做了个深呼吸,握紧方向盘,右脚一踩油门,只听砰的一声,他们的车头撞在前面的车屁股上,对方被抵出了半米远,后面保险杠凹进去一块。

  曾鲤被自己制造出的震动惊了一下,愣了须臾。

  “掉头。”艾景初适时地提醒她。

  “哦。”她急忙飞速地打满方向盘,拐弯。没想到自己太紧张了,技术有失水准,第一下居然差点撞到路边的花坛上,她又迅速地倒车,第二次才成功地调了一百八十度。

  等他们扬长而去的时候,曾鲤从后视镜看到那对男女气急败坏地从车里又一次下来,女的还是在破口大骂,但骂的是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因为心里有鬼,所以她的车速很快,甚至于那个路口不能左拐,她也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过了好几公里,看到后面没有任何异常,曾鲤才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街道,踩刹车停了下来。

  她停车后的第一件事情是跑到前头去看。

  艾景初的车也没有比对方好多少,漆掉了不说,还凹进去一块,大概撞上去的那一刻角度有点歪,所以右边车灯的外罩也破了。

  曾鲤双手还在紧张地哆嗦着,但却掩不住心中的兴奋,转头看站在身侧的艾景初问道:“我表现得怎么样?”

  艾景初挑了挑眉,“比我预想的狠了点。”

  之后,曾鲤又去了Carol’s,这是她第一次被人骂了之后还这么开心,不禁想将好心情告诉马依依。

  “你没说替他修?”马依依问。

  “说了,他不让。”曾鲤答。

  “艾景初真是个怪咖,一个大男人居然怂恿你做这种发神经的事情。”马依依一边皱着眉,一边擦杯子。

  曾鲤笑了下,将那些透亮的杯子一个一个搁起来。

  如果当时他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做,那么她会觉得很正常,因为他毕竟是个男人,不能参与到女人的战争中去;又如果,像那一刻她拽住他的时候,她所误会的那样,艾景初下车是要替她出气,那么她会觉得这人很够朋友。

  可是无论选择前者还是后者,也许等她冷静下来,这男人最终留给她的印象要么是太没义气,要么是太冲动。

  偏偏他都不是。

  如果他能够被人猜中,大概就不是艾景初了。

  他教她,如果你骂不过人家,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还击。不知道怎么的,很简单的规则,她却比别人体会得迟了点。

  “你们这是杀敌三千,自伤八百,损人又不利己。”

  “可是真的很痛快。”曾鲤笑。

  “小鱼,”马依依突然坏笑着说,“你这么继续下去,小心会爱上他。”

  曾鲤脸色微变。

  刚才,曾鲤帮着艾景初取下那两张CD之后,继续完成李主任交代的任务。他家住在空军司令部的家属院里,停好车后走到外面打车还有好长一截路。

  于是艾景初陪着她,将她送回大街上。

  夜风有些大,曾鲤的头发被吹得凌乱飘散,把脸都遮了起来。她用手拨了几下,接着,将刚才他还给她的那个发圈先套在手腕上,再抬起双手,随意地用手指拢了拢头发。

  她手腕上还挽着自己的包,因为一大早就出门了,包里还装着复诊之前用的牙刷、牙膏、杯子什么的,又沉又大。她的举动便显得笨拙了起来,便胡乱两三下扎了个糟糕的马尾。

  自始至终,艾景初没有很绅士地将她的包接过去,而是站在旁边观察着她。

  曾鲤发现刚才这串动作好像不太淑女,也没顾及旁边人的情绪,便不好意思地冲艾景初笑了笑。

  她一咧嘴,那金属质地的矫治器便露了出来,随着笑容展开,随后出现的是那颗虎牙以及后面拔牙后留下的间隙。她的尖牙本来不算十分突出,但是长的位置不好,几乎要将前面的2号牙挤到里头去,所以很扎眼。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所有的牙齿都应该在自己应有的位置上才能算健康完美,没想到其实缺陷反而可以使人显得独一无二。

  终于,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向这边驶来。

  曾鲤连忙拦住,就在她一边匆匆地和艾景初告别,一边撒腿跑过去的那一刻,艾景初却朝前走了几步,叫住她。

  她回身。

  艾景初站在风里,面对着她,中间隔了三四米的距离,前方是穿梭不息的车流,他那幽深的双眼闪烁明亮,却许久没有下文。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说:“小妹,走不走?走不走?”

  “要,师傅等下!”曾鲤急忙低头应了一声,拉开车门,又回头看了看艾景初。

  艾景初侧了下头,蹙了蹙眉说:“记得四个星期后来复诊。”

  曾鲤笑了笑,“忘不了的。”随后,坐上车。

  一个正常人除了那四颗偶尔出来恶作剧的智齿以外,会有二十八颗恒牙。

  中国古代人认为天上有二十八星宿。

  四个星期也恰恰等于二十八天。

  女性的生理周期和新陈代谢周期平均是二十八天。

  有时候电视广告上的护肤品宣传语经常会说“二十八天带来彻底改变”之类的话。

  以前有部美国的文艺片,名字就是《28天》,女主角接受了一个时长二十八天的心理治疗。更奇怪的是还有一部丧尸电影叫《惊变28天》,男主角车祸昏迷二十八天醒来后,发现这个世界改变了。

  可是,二十八天—

  也是曾鲤与艾景初见面的一个循环。

子午书屋(ziwushuwu.com)

上一章:
下一章:

· 推荐小说:原来我很爱你  世界微尘里  时光行者的你  锦衣之下小说  蜀锦人家  夜旅人  庆余年小说  剑王朝小说  独家占有  御赐小仵作  半是蜜糖半是伤  国安局密档  我的漂亮朋友  陪你到世界终结  拾光里的我们  我的鸵鸟先生  繁花盛开的夏天  宠后之路(如意芳霏)  嫡女成长实录  嫡女成长实录  簪中录(青簪行)  甜了青梅配竹马  似水流年情不易  明月曾照江东寒  撩了我别想跑  我有特殊沟通技巧  良言写意  余生请多指教  有匪小说 绾青丝 夏有乔木雅望天堂 心灵法医  师爷请自重  虐渣指导手册  月上重火  三嫁惹君心


世界微尘里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 金庸小说 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