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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不强大天不容

七、新闻理想的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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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医院。行政大楼的门被反锁,有两个人正慌不择路想方设法要出来,被警察堵个正着。

  线人正抱着郑雨晴,一头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郑雨晴身边,撒了一地的消防带,接口处看得出是被刀割断的,异常整齐,不过划歪了。

  刘素英大哭:“雨晴!雨晴!你不能死啊!萌萌还等你回家啊!”

  医生把郑雨晴往担架上抬,担架往救护车上抬。刘素英蹲地上哭得直不起腰。

  手机响,是吕方成打来的:“大姐,我打郑雨晴电话她不接,出啥事了?”

  刘素英泣不成声:“雨晴,雨晴从六楼摔下来了!”

  吕方成吓得手机哗啦掉床上,他慌忙捡起来,声音都颤了:“她,她,她没事吧?”

  刘素英崩溃了:“六楼!没事?!”

  医生摸摸郑雨晴的脉搏,“有心跳啊!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呢?别内出血啊!”

  郑雨晴睁开眼睛一伸舌头:“哎!”跟诈尸一样,把所有人吓着了。好在郑雨晴是从一楼半摔下来的。真是福大命大,他们割消防带的时候她都快到地了。哪知道这消防水带长度不够。“他们要是不割,我还不敢跳,就这么吊着,哎哟,哎哟!”

  医生赶紧到处按,看她哪儿断了。

  郑雨晴:“别按别按!胳膊疼!”

  医生:“估计断了,回去拍个片子。”

  “没断,是酸疼,吊的。妈的,回去以后该减肥了,当猴子都不合格!”

  郑雨晴和刘素英在当地发回稿子,然后得胜班师回朝。

  一进报社,发现大家看她们的眼光都不对了。集团秘书陈思云匆匆来找,说吴总有请。

  一进办公室,吴春城就站起来迎接,特热情地握手,寒暄:“二位辛苦了!可歌可泣啊!你们有多么不容易,我都知道了!”

  郑雨晴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吴总:“当地公安局都把你们的光荣事迹跟我汇报一遍了。他们感谢你们对他们工作的支持,刘主任拿刀架他们脖子的事,我已经跟他们谈妥了,不予追究。”

  刘素英轻浅地笑了一下,但还是礼貌地答:“谢谢吴总。”

  “同时呢,作为交换,这篇稿子,我们也不发了。”

  刘素英和郑雨晴大惊:“不发?!”

  吴总:“哎呀,老刘,你难道不知道,你袭警是要坐牢的呀!我费好大劲才谈妥的!”

  刘素英转身往办公室外头走。吴总忙问去哪儿。

  “我投案自首。让他们抓我吧!稿子,你该怎么发怎么发。”刘素英说完接着走。

  吴总:“站住!”

  “吴总,这篇稿子,是郑雨晴用命换来的,你说不发就不发?你算老几呀?我搞新闻的时候,估计你才开始认字吧?你眼里,除了钱权交换,你还有什么呀?”

  郑雨晴吓坏了,赶紧拉刘素英的胳膊:“姐,姐,不发了,咱不发了,咱走吧!”

  刘素英:“你走!今天我非要跟他掰扯掰扯!你发还是不发?!”

  吴总笑了:“老刘啊,你是不是,也想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啊?你不要激动嘛!来来,我给你倒杯茶。”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你今天到底发还是不发?!”

  “老刘,发或不发,你说不算,我说不算,这你也知道。现在案子也破了,人也抓了,警方该做的都做了,人家当时不出警,也是依法办事。现在处理,也是在走程序。你们的目的,到底是要坏人服法,还是要自己扬名立万?”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已经尽到了一个新闻人的责任,这新闻,发或不发,社里都会铭记你们。《都市报》报头上的红色,都是你们的血汗染成的。这篇稿子,虽然没用出来,但依然能拿报社好稿奖,奖金500块一分不少!我够意思了吧?希望你们俩,以大局为重,以和谐为重,体谅我的难处。”

  刘素英和郑雨晴只好默默地走出吴春城办公室。

  走廊上,郑雨晴哑然失笑。从失笑到大笑,直笑得抱着头蹲地上直不起身来。刘素英吓坏了,以为郑雨晴疯了,她也陪她蹲着:“雨晴,雨晴!你不要吓我。你回家休息一段吧!”

  郑雨晴摇手,笑够了说:“我以前,一直以为生命无价。今天才知道,价值500块。”

  刘素英不干了:“什么500啊!你贪我功!咱俩一起写的!一人250!”

  “他在骂我们二百五!”郑雨晴又大笑。

  刘素英也笑了:“我们俩二百五,我还差点儿坐牢去。”

  郑雨晴:“你要是坐牢,我给你送牢饭。”

  刘素英:“你饶了我。你那手艺,还不如牢里的厨子。”

  郑雨晴突然认真地答:“姐,你相信我。我从今天起,认真学做饭,一定要达到名厨的水平。”

  刘素英一撇嘴:“干吗?学好了给我送牢饭啊?”

  俩人又笑。

  打那天起,郑雨晴转移了生活重心,她放下了新闻理想,安心钻研厨艺。郑雨晴用那250块好稿费,买了一套烹饪书和几个烤盘,她一手抱娃一手做饭,还给日夜加班的吕方成回电话:“你不要惦记家里,撒腿跑吧!能升多高升多高!”

  吕方成果真撒开腿了。既因雨晴的鞭策,也是被徐文君逼的。

  虽然大家都瞧不上徐文君,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真的很有手腕,人家那也是下力气干出来的!又会对资源进行整合嫁接,又把领导服侍得前通后顺,七搞八不搞的,居然很快当上营业部副主任,原先的女副主任还有半年才退休,为给徐文君腾位子,提前被上面发去搞工会。而且红头文件上还写明,徐文君是常务副主任。营业部里人人称她为徐常务。

  徐常务一旦登上这个位子,心志就不再小了。所有对上的会议,门面的工作,邀功请赏的事,徐文君一样不少,只多不少地全部做遍。

  上面领导刚布置提升服务品质的工作,徐文君回来就把营业部的人收拾得像个孙子,比照着洗脚房传销店和高速公路收费处的“八颗牙微笑”,要求全营业部对照着做足。

  第一天下班后练习,大家自己先笑趴了。有个年长的柜员说:“以前都说大家闺秀笑不露齿,这血盆大口张的,不把客户吓走?”一个小年轻姑娘也笑得不行了,说:“咱以前都是人家欠咱100块钱的样儿,突然这种转变法,会不会发生挤兑啊?人家以为咱要倒闭了。”徐文君有些恼怒,板着脸一副领导做派地训人:“上级领导交代的任务,我们要有服务意识,你看看街对面的商业银行,人家走市场的,态度多好,不多久,咱生意都给他们抢光了,服务意识要从点滴做起,下班后都不许走,笑合格了才能回家。”

  老柜员不鸟徐文君,白她一眼说:“我是来数钱的,不是来卖笑的。我天生不会笑,我不笑你咋弄我?我就一柜员,你还能罚我成副柜员?我一不想升官,二不想发财,三不想勾搭领导,银行工作就指着准点上下班的,我加班,你去我家烧饭?”老柜员一扭头,拎包走了。

  剩下的人都快憋不住笑了。徐文君气急败坏地一眼扫过去,冲最没背景的吕方成喊:“从明天起,你上柜台示范,八颗牙给我露出来!”

  吕方成尽管生气,第二天一大早七点半,他还是准时出现在营业大厅里,跟一群姑娘一起互相检查仪容仪表,练完笑容准备上岗。八点一到,卷闸门拉开,门边站双排共八人齐刷刷咧着大嘴,见第一个顾客进门,鞠90度大躬,跟遗体告别一样:“早上好,感谢您光临江州银行!”生生把顾客给吓跑了。

  徐文君把吕方成掐得死死的。支行长来营业部考察徐文君的创新服务,认为服务的外延有了,但内涵不足,不是表面上热情一点客户就把钱留下了,怎么样把行内的各种基金保险金融产品推销出去才是真功夫。徐文君活儿接得倒挺快,办法却是没有。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喊吕方成:

  “领导指示,状元是一百年才能出一个的,我们不要用一些小事浪费他的才华。小吕,你负责把这些金融产品都给卖出去。”

  “小吕,你老婆是报社的,这个资源不用白不用,今后每月营业部的表扬稿至少三篇,批评稿绝对不能登出来。这个是要当成你的业务考核指标的,完不成拿你是问,要扣年终奖噢!”

  “小吕,最近行里指示,货币政策比较宽松,贷款额要上去哦!你想想怎么发展一些优质客户来贷款!”

  “小吕,行里技术考核,我们要选派一个能手参加,这里就你一个状元,舍你其谁呀!参考题我已经放你桌子上了!不拿第一不要回来见常务哦!”

  “小吕,行里通知领奖……哟!小吕不错嘛,真是在常务的领导下拿了第一了,领奖我替你去,颁奖嘉宾是行长哎!这种对外的业务,就不劳烦你了,你修内功!”

  小吕已经都快没活路了。肩膀上考核任务重得一度都斜肩了,还得了抽动症,时不时地耸耸肩膀,想把身后那胸动如脱兔的徐文君给甩掉。

  郑雨晴冷静地跟吕方成分析:“你把贷款放给这些行业!”郑雨晴指指自家报纸中缝里卖墓地的广告。

  “墓地?!‘铁公基’这样的好项目轮不上,好歹也找个楼盘投个别墅啊,说不定咱能趁机弄个内部价倒个楼花咧!”

  郑雨晴轻浅一笑:“你要相信我的感觉,满大街都在盖房子!有这么多房子得有这么多人住啊!万一哪天崩盘了你收不回怎么办?我觉得墓地好,八九万一个平方米,哪家别墅是这价钱?租期只有二十年,这种冷门生意,不要太好做啊!”

  吕方成转念一想,也是,这年头死人房子卖得比活人住宅要贵得多,荒山野岭的地方,地不值钱,开发商拿到手之后,只要把地坪整一整,划成大小不一的方块,植上树铺上草就能开始卖钱,连个桩子都不需要打。吕方成的新业务奔着荒郊野外就去了。

  别人的贷款都要展期,墓地资金当年就回了笼,紧跟着吕方成又帮着地产商开发新项目,贷立体停车场。趁着资金宽松,他给高飞的公司放出去不少钱,高飞借这股力道,撒丫子跑上康庄大道,古镇旅游、温泉养生和影视基地如火如荼地就开建了。吕方成当真一个人便完成了营业部全年的贷款任务。营业部姚主任喜不自胜,三番五次在会上表扬吕方成,还提名吕方成当先进个人。徐常务听了,酸溜溜地说:“哎哟咱们状元要当先进了!可这材料咋整啊,墓地项目,啧啧啧,真是晦气!”

  吕方成画了一个江州银行社会各阶层人物关系图谱,几乎个个都是有背景的狠角色,除了他自己。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再有钱,都被她拿权捏得死死的。徐文君一天是常务,我就一天受制于她,我所有的功绩,都给她拿去当向上的阶梯用了。趁现在姚主任对我印象好,我要和徐文君平起平坐!”

  郑雨晴忍不住嘲笑他:“你忘记了你以前说的话?你那火腿,怎抵得上人家的小鲜肉?”

  吕方成信心十足地说:“你放心,徐文君的目的,肯定不在咱这小庙里,我看她天天往行里跑,对行里的领导竭尽谄媚之能事,姚主任能没感觉?这是碍着下盘轻飘,不好表达。这是我上位最好的时机了!我用数学模式分析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推导过程很复杂,说了你也不懂,结论就是,你找找家里有啥拿得出手的,明天我去主任家。不要火腿!”

  姚主任笑嘻嘻地收了吕方成的高考数学复习资料:“没想到啊没想到,方成你雪中送炭啊!这套卷子,很难搞的咧!我闺女这就高三了,正赶上做的时候。”

  吕方成一笑:“这算啥?这还不是关键,我还有更好的秘籍。”

  主任的夫人走过来翻翻卷子,一脸为难的表情:“好是好,我家孩子只怕水平不够。她得会做呀!她要有你这状元一半的智商,我就阿弥陀佛了!”

  吕方成笑得灿烂了:“我这秘籍里,除了卷子,还搭我这人儿啊!有我在,您还担心女儿考不上好大学?”

  主任夫人脸上突然就牡丹绽放了:“哎呀方成!这怎么好意思呢!单位里已经那么忙了,还要你为我们牺牲业余时间!”

  吕方成一本正经:“我可不是为您牺牲,我这是为祖国的未来!”

  吕方成一走,主任夫人就开始在主任耳边叨叨,夸吕方成业务能力强,又心细体贴,是个可造之才:“小吕把我的心病看得清清楚楚的!我其实以前就有这心思,怕他不来,回绝我损我面子,你看看,人家多贴心!”

  姚主任答夫人:“只要能把你哄好了,把娃带好了,那就是功臣!”

  夫人冷冷丢一句:“我看小吕,比那个骚狐狸强!我警告你,我平时陪闺女在学校住,会随时回来查岗!你不要自己毁自己!”

  吕方成终于和徐文君一样登堂入室了。

  只不过徐文君是周一到周四的晚上,吕方成是周六或周日的白天。

  在与主任的私人情感上,也许徐文君更亲密点儿,但吕方成因为拿下夫人,也算占据了银行要塞的半壁江山。

  可这“半壁江山”易攻难守,吕方成不得不采取“非常之法”。拖地、刷碗、修理油烟机这些在家都插不上手的家务活,吕方成却干得任劳任怨,不惜浑身浇满各色油渍,每天面对主任和主任夫人强颜欢笑,时不时还得“打点打点”。连郑雨晴单位用来抵广告费的“神秘酒”也被他鬼使神差地送上门,喝得姚主任满面春风,瞅着徐文君半敞的胸脯两眼发直。而回到家,任凭郑雨晴和萌萌怎么问,吕方成总是垂头丧气,一句话也不说。

  他开始每天给主任带早点,以前这是徐文君的专利,两个人关在房间里叽叽咕咕地吃爱心餐。现在她当上常务,巴结上更大的领导,爱心餐断顿了,主任很是惆怅。吕方成很自然地接过她的班。

  主任赞赏:“还是你知道我的心,北方人,喜欢韭菜合子!以前小徐总嫌我吃这个嘴里味道大……”说完,意识到什么,尴尬地笑笑。

  吕方成凑近主任:“韭菜是个宝,又叫壮阳草。女人哪里懂这些。”

  主任低头看着韭菜合子:“小吕,最近工作有啥困难吗?”

  “困难总是有的,不过事在人为,我慢慢去克服。”

  主任满意地点头:“小吕啊,你是我这二十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不跟我诉苦的员工。以前所有的员工,只要有机会在我耳朵根上,一定是要这要那,说这不好,说那不满。只有你,无欲无求。”

  吕方成笑笑。

  无欲无求的吕方成,很快也成了副主任,非常务,也带“务”,业务副主任。在业务上,整个营业部想跟吕方成一决高下的人真找不到。

  姚主任被派到外地组建支行了,调令书来得又急又猛,容不得讨价还价。姚主任临走前,一万个不情愿地跟吕方成说:“孩子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家里就拜托给你。我向行里打了报告,力荐你吕方成接班!”

  可是吕方成没美两天,徐常务就先行一步,接手正职。

  任命下来,徐文君又说风凉话:“老姚,听说你力荐小吕啊,你的这些信息,我都收到了。但是不好意思,这个位子,本来就不是给吕方成准备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以前一口一句酥得掉肉的“姚主任”,突然就变成“老姚”了。也是,徐文君,从级别上,跟老姚平起平坐,从其他方面,说不定比老姚更接近中心。

  老姚和徐文君的缘分,从这一刻起,彻底决裂了。

  老姚临走前,跟吕方成喝了一次交心酒。吕方成一喝酒就过敏,身上起的疹子能半个月不退。这次为陪失意的老姚,算是舍命陪君子了。老姚其实根本不用人劝,自己就喝大了,喝到最后号啕大哭,经营了几十年的省会最大营业部的主任位子,拱手让给自己天天对上美言的徐文君了,自己马上要流放到二级市去。“方成啊!男人,吃来吃去,吃的都是老二的亏啊!你可千万不能犯我这样的错误啊!徐文君,是修炼千年专门收拾男人的美女蛇啊!”吕方成没敢回答他:“她充其量,也就算是蛇吧!离美女,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吕方成顶着肿成猪头一样的脸回家了,呼吸里有发烧的气息,热浪冲鼻,他心里大不自在,趁着酒劲在家发泄:“要是凭实力,老子干个行长也绰绰有余。为跟那个蛇精斗法,天天把自己置于下三烂的井里,给人闺女辅导,给人擦油烟机,给人拍言不由衷的马屁,给人服壮阳药,还要陪人喝麻疹酒,把自己弄得跟小丑一样,天天玩这些不上台面小戳小捣的把戏!妈的!原以为吃得苦中苦,做个龟孙以后能骑徐文君一头,哪晓得还是技不如人,被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我还要徐主任长、徐主任短,她放个屁,我都得捡起来闻,不闻她就去上头挤对你,给你小鞋穿!我哪里像个状元!我都不是男人了!!我就是太监!!!”

  郑雨晴什么都不说,默默地拿皮炎平给他涂抹全身,任他扯嗓子发泄。等吕方成睡熟了,她抱着闺女去小房间的小床上,拍着女儿,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徐文君主政之后,让吕方成处理的第一笔业务,居然是催讨高飞的贷款。

  高飞的款子是吕方成放出去的,他现在是江州头一号陆海空三栖广告商,也是文化地产大土豪。所谓陆海空,即是电视电台纸媒网媒以及户外大大小小的广告牌,凡你在江州所见的广告,基本上都由高飞代理;你打开电视,只要是年代戏,里面出现乌篷船小河道的,都是在高飞的影视基地加旅游城拍的。

  高飞的公司本来一切顺利,偏偏其中一个医药养生旅游项目受到政策方面的影响,被叫停一年多,前期投入近一个亿,一分没收回。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卖掉这个项目高飞也不赔钱,只是目前卡在法律程序上,他暂时拿不到现金。但明年各大新闻媒体的广告位发布在即,高飞急需一笔现金。他在银行的贷款需要展期,利息暂时也还不上。

  高飞央求道:“罗锅上山,前(钱)紧哪!方成,你别催我,缓一缓,到明年春节前商业广告一上来,我连本带利一把付清!”

  吕方成当然不催,可是“徐跳奶”在催。知道是方成的业务关系,她催得尤其紧:“这是不良贷款!你必须立即回款。银行在清理呆坏账的当口,你不要因为对方是你的同学,就坏我们营业部的事情。你收不回钱,我就收拾你!”

  吕方成道:“徐主任,这个客户的经济实力我是知道的,他是咱们行多年以来的优质客户,咱不能干这种腊月天气收棉袄的不道德事情。他现在现金紧张,咱给他缓一缓,最迟到春节,钱就都回来了。这客户就是咱的死忠粉,你现在把人资金链断了,人背后也是有人的,那个人大刘副主任的太太是他干姐姐,多少行都等着撬咱墙脚,万一这一次真给撬走了,我再找不到这样的优质客户了!”

  徐文君:“你不要跟我谈道德!我就是上级银行的一杆枪。上面吩咐咱收,我就立马收;上级吩咐咱贷,咱就立马贷。业务细节,由你负责。我警告你,下个月头,我见不到钱回来,我要你死得好看!”

  吕方成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人至贱则无敌。她能把她贱的本性暴露得一览无余毫不遮掩,我真是佩服她了!”

  郑雨晴:“我更佩服的是你们的领导。无论斗转星移,谁在任上,都能欣赏她,这也是你们领导的水平!”

  吕方成叹口气说:“领导,也是需要一杆枪,指哪打哪。”

  郑雨晴果断决定要帮助高飞。吕方成一筹莫展:“怎么帮呢?我也想啊!恨不得拿钱给他垫上……我现在要他钱,就是要他命啊!”

  郑雨晴眼睛一亮:“哎,要不,咱把房子抵掉?”

  吕方成“嘁”了她一声:“就我们这房子?你能抵几个钱?高飞差银行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几千万呢!”

  “不是还银行。我们报社改革了,年底不发福利,改让员工包广告版面。内部价格卖给我们,让大家自己想办法卖出去。卖了钱就算自己的福利。咱们把房子顶出去,能拿多少广告位就拿多少,把这广告位给高飞,不就等于给他钱了?”

  吕方成一拍大腿:“这么好的事儿,咋没听你提过?”

  郑雨晴“嘁”了一声:“我本来都不打算要的。我是新闻工作者,不是卖广告的,我能把版面卖给谁?我采访对象?我朋友闺密?然后卖给人家自己拿差价?那我成什么了?本来这个猫腻儿,就是集团领导给自己发的福利。一般员工谁有能力包版面?”

  吕方成笑了,说:“领导一定没想到杀出你这个程咬金。我再把家里账上的钱拢一拢,有一个是一个,争取多包几个版。”

  靠着方成两口子抵房子买到的广告位,高飞生生把气缓过来。等医疗旅游项目批了,他提溜着钱去吕方成家:“雨晴,方成,够哥们儿!大恩不言谢!”

  郑雨晴瞪他一眼:“说谢字就见外了!我们三个是啥关系?”

  吕方成只拿了买版面的内部价:“其余的你拿走。”

  “这,这可不行!这些都是雨晴的福利!我知道报社现在的收入很少。”

  郑雨晴:“我收入少不还有他嘛!我家哪还指望我那点钱吃饭?你这样做,是打我脸。你俩的关系不要扯到我。你只要做好他的金牌客户就好。”

  高飞收下其余的钱,冲两个人拱拱手:“我俗了。我俗了!咱们弟兄之间,有情后感。雨晴,你也是一爷们儿!女汉子!”

  雨晴抱着萌萌笑着说:“一过三十就不叫女汉子了,以后请叫我女老汉!”

  这一年,吕方成用年终奖,贷款买了三室一厅的大房子,每个月还款5800元。

  这一年,郑雨晴的妈许大雯肠癌,又动手术又放化疗。

  这一年,萌萌上了幼儿园小小班,雨晴要被读半天书的娃逼疯了。送孩子去幼儿园以后赶到单位打个卡,又速速去买菜,开车去医院接了妈,回家给妈把饭做了,再去幼儿园接娃。连轴转,不得歇。

  这一年,郑雨晴还要上班写稿赚点小钱备荒。

  这一年,雨晴在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鬓角的白发。

  郑雨晴决定请个保姆帮忙,她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了太多压力,常有早搏心悸迹象。她对中介说:“我现在伺候完小的,再伺候老的。我老公一月给我3000家用,大姐比我干得好,我可以多给她钱,没我干得好,就只能3000朝下了。”中介掂量半天回复她:“安排起来有难度。你不一定像你老公那样有好运气,能找到你这样便宜的大姐。”

  也是这一年,高飞在探望许大雯的时候,看见身心疲惫神形憔悴的雨晴,听许大雯说她有还贷压力,转身就替她把贷款还了:“这本来就是你们自己的钱,当年你们自己卖了广告版面,房款也够了。”

  但郑雨晴硬气地每个月往高飞账上打5800。高飞觉得郑雨晴硬得都难做朋友了,郑雨晴答:“你给我这个定心丸就是在帮我忙。”

  还是这一年,让郑雨晴下定决心,以后给婆婆送终养老。

  知道郑雨晴的辛苦,婆婆立即丢下她亲闺女和一手带大的外孙子,回家帮郑雨晴拉扯萌萌。一如既往,不多说一句话,进门的那一刻,郑雨晴的心就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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