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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灿烂的阳光下,一架军用直升飞机远远飞来,绕着海边孤岛转了几圈,掉头远去。躲在芦苇丛中靠着丰田车抽英国烟斗的林小亮警觉地摘下墨镜,望着越飞越远的直升机想了想,用手机拨通卢辉的电话:“卢辉吗?你把新来的马大个儿带过来。”没多大一会儿,卢辉带着强民乘摩托快艇飞快地向这边驶来。隐蔽在芦苇深处的林小亮用高倍望远镜观察马大个儿,不禁大吃一惊。望远镜中,破衣烂衫、灰头土脸的强民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可辨。林小亮紧张地放下望远镜,用手机命令已经靠岸登陆的卢辉:“听着,你一个人过来!”他透过苇丛缝隙,看到卢辉对强民说了句什么,然后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向这边走来。

  林小亮待卢辉走到面前,这才从芦苇里探出身子。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用很随便的口吻问道:“什么时候交货?”

  卢辉道:“昨天不是说好了吗?最晚十天。”

  林小亮把一个信封扔给卢辉:“能不能提前到五天?”

  卢辉掂了掂钱的分量后说:“六天吧。我玩儿命,估计差不多。”

  林小亮加重语气:“别玩虚的,到底行不行?”

  卢辉一橹脖子:“没问题!”

  林小亮抬头看看天空又问:“这地方以前来过飞机吗?”卢辉想了想:“好像没有。”

  林小亮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那个马大个儿到底可靠不可靠?”卢辉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让我把他带来吗?他在那儿,叫他过来你亲自问问?”“你调查过他的来历吗!”林小亮音调变得阴沉。

  “一个强xx杀人犯,还要怎么调查?他说的和我派到公安局去的内线搞来的情报严丝合缝,没一句假话。”卢辉说到这儿不高兴地眉毛一扬,“你他妈的总不相信人!”

  林小亮坐进丰田车轰响油门:“是你们这帮家伙让人放心不下!”卢辉赌气道:“那你自己来干好了,我还不想伺候呢。”林小亮显然不想激怒卢辉,忍着气道:“好了好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下午六点,你叫马大个儿把粗加工的样品送到冷水坑接头处,我派人准时到那儿接货。”卢辉道:“没问题。不过我有个条件。”

  林小亮皱起眉头:“什么?”

  卢辉恬不知耻地笑了笑:“让你那漂亮姐姐和我一起吃顿饭。”林小亮像吞了只苍蝇,直恶心,但马上掩饰着随机应变:“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昨天我跟姐姐说了说,她约你今晚在城里见面,具体时间地点,她用电话通知你。”

  卢辉大喜过望,不敢相信地追问:“她真这么说来着?是单独见面吗?”林小亮不耐烦地说:“你还想集体接见啊?犒劳犒劳你呗,熊样儿!”说完开车走了。

  卢辉一拍大腿迈开八字步,哼着淫词小调儿晃晃悠悠地朝海边走去。市公安局局长室。快步走到门口的李新建正欲往里冲,忽然想起什么,忙停住脚步,十分响亮地高喊一声:“报告!”

  里边传出张啸华愉快的声音:“是新建吧?进来。”

  李新建走到办公桌前,精神饱满地递上一迭照片,兴冲冲地道:“局长,这是今天航拍的九号海岛照片。”

  张啸华仔细审看照片,抬头问:“特警队准备得怎么样?”李新建答道:“特警队准备完毕,加上武警一个排,随时听候调令!”张啸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要密切注意卢辉及其老板的行动,掌握确凿证据后,立刻实施逮捕。不管这位老板是谁,通过突击审讯,一定要打开缺口。”李新建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对黑加工厂采取行动?强民还在里面呢。”张啸华严肃地说道:“抓不住卢辉和‘老板’的尾巴,捣毁一个毒品粗加工作坊没有任何意义。岛上还有武装力量,晚上行动怕有误伤。如果今晚案情有突破,可在明天清晨行动。”

  李新建挺了挺胸:“是。我这就回去准备。”说罢转身走向门口。张啸华忽然叫住他:“等等。”

  李新建走回来问:“什么事局长?”

  张啸华拿出一张请柬递过去:“海州大厦有个庆祝开业十周年的盛大酒会,请我出席,我还有个会,就不去了,烦你代劳。”

  李新建有些生硬地把请柬推回去:“如果不是命令的话,我拒绝‘代劳’!”张啸华笑道:“这可是有吃有喝出风头的好机会,金市长要亲自出席。”李新建转身往外走:“咱小萝卜头一个,您另请高明吧。”张啸华板起脸:“昨天嚷着要调查海州大厦,真让你去,还摆起谱来了。拿着!”林小亮驾驶着丰田车在郊区通向城内的公路上横冲直撞,频频越线超车,高音喇叭长鸣。路边一个被掀翻小摊的老板冲着飞驰而过的车大骂:“你他妈奔丧啊!”丰田车眼看就要驶上市内的快车道,偏偏遇上路口亮起红灯。车流被阻,一时动弹不得。林小亮抓耳挠腮,急得直骂:“操你妈!你倒是走啊!”边骂边高频率地猛摁喇叭。他见交警远远地指他,忙停止违规动作,掏出手机拨号。好容易接通电话,刚说了声“姐,出事了”就被对方打断。刘眉的声音传出:“我在大厦正忙着呢,你快过来,有话见面说!”说完挂机。

  林小亮骂骂咧咧地再拨电话,却被电脑小姐告知:“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他愤怒地一摔手机,“小命都握人家手里了,关他妈什么手机啊!”绿灯终于亮了,车流启动,丰田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强行超车。紧赶慢赶,林小亮见缝就钻,很快便看到了海州大厦。他驾着丰田风驰电掣般驶人音乐喷泉广场。大厦张灯结彩,员工们正为大厦开业十周年庆祝活动忙碌。已在大堂等候的刘眉见丰田车驶来,立即迎出。她跳上还没停稳的丰田,吩咐林小亮:“别说话,往城外没人的地方开!”林小亮马不停蹄地掉转车头,驾着车迅速离开大厦。

  李新建开着三菱心急火燎地往支队赶。他想利用去海州大厦参加宴会之前的这点空隙,把工作再安排一下。

  忽然,他的寻呼机“滴铃铃、滴铃铃”响起来。他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从腰间摘下寻呼机,摁键查看信息。液晶屏幕显示:林、刘在大厦接头后离开。请注意!李新建十分诧异,他并没安排人跟踪林小亮或是刘眉呀,这条怪怪的讯息又是谁发来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马上打消了回支队的念头,掉头向海州大厦方向驶去。

  丰田轿车驶上宽阔平坦的海滨大道,林小亮正准备打开不停鸣叫的手机,却被刘眉一把夺过去。

  林小亮看着刘眉直发愣:“怎么了姐?”

  “用这个。”刘眉递给他一个SIM卡,“你的手机很可能被监听,这是用假名新买的。”

  林小亮更加紧张了,声音急促地道:“姐,我在岛上看见刑警支队重案大队的队长强民了!”

  刘眉大惊:“你没看错?”

  林小亮气急败坏地喘着粗气道:“没错儿!我上中学的时候,他就是我们那儿的片儿警,三天两头把我们这帮坏小孩儿叫去训一顿,别提有多恨他了,扒了他的皮,我也认识他的骨头!”

  刘眉感到头皮都炸开了:“这可是大事。他认出你来了吗?”“他没看见我。”林小亮拍了一下方向盘,“现在最危险的,就是这个强民,还有卢辉。”

  刘眉示意林小亮把车靠向路边停下,果断地一甩长发道:“不行!得赶快想办法掐断这条线,让警察抓住把柄就全完了!”

  林小亮杀气腾腾地道:“那就把这两个人都干掉!”

  刘眉毕竟是女流之辈,背脊有些发凉,不无顾忌地说道:“干掉卢辉应该没什么问题,强民有没有必要?他可是警察。杀了警察,尤其是重案队队长,公安局还不把海州掀个底朝天?”

  “除恶务尽,不能留半点隐患!”林小亮咬牙切齿,他看看刘眉,“姐,害怕了?”

  刘眉脸色暗淡,轻声道:“姐是死过几回的人了,怕过谁?我是怕毁了你哥的千秋大业。”

  林小亮黑着脸:“什么千秋大业?过一天算一天吧。我们不能俯首就擒。”刘眉燃起香烟,手指微微有些抖动,冷冷地问:“你有什么计划?”林小亮故作胸有成竹的成熟状:“咱们分头行动。你负责干掉卢辉,我来对付强民。”

  刘眉仍有些担心:“怎么于?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得有个完整的计划。”

  林小亮得意地说出杀人计划:“我早就安排好了。下午六点,卢辉派强民把粗加工样品送到芦苇荡深处的冷水坑,那是个杀人越货的天然场所,强民将在那儿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束生命。与此同时,我会通知卢辉今晚和你单独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剩下的活儿,就看姐姐精彩的创意和表演了,这本来就是你的拿手好戏。卢辉是个色中饿鬼,对姐姐垂涎已久,杀他还不跟玩儿似的?”

  换了身笔挺西服、油头锃亮的卢辉开着吉普车匆匆往城里赶,不停地打手机,可林小亮的电话老打不通,气得卢辉直骂:“他妈的,敢玩你卢大爷!”他刚想摔手机,铃声响了。见是个陌生号码,开口又骂娘,“你他妈等会儿再打!”不料电话里传来林小亮的声音:“你他妈骂谁呢?不想接我挂了啊!”卢辉连忙停住车,双手抱着手机道歉:“哎哟哟,林老板!该死该死,我正给您打电话呢。您说您说!”

  林小亮通知他:“晚上七点,我姐约你在舰桥影城纽约厅见面。”卢辉连声答应着:“好的好的,请告诉你姐姐,我准时去。谢谢林老板!”林小亮叮嘱:“我姐目标太大,认识人多,你别让人给盯上了,影响不好,明白吗?”

  卢辉点头如鸡啄米:“明白明白,这个我懂。咱也是老鬼了。哎,你换手机了?”林小亮说了句:“我手机没电,用我姐的。”随即挂断了电话。卢辉“轰”的一声把车开出,顿觉天高地阔,血脉贲张。心情舒畅的他边动作夸张地打方向盘,边哼着有滋有味的小调。

  沐浴在金色晚晖里的海州大厦广场,鼓乐齐鸣,彩旗飘飞,鞭炮炸响,花灯怒放。一辆辆高级轿车接踵而至,达官贵人衣冠楚楚地走下汽车。郭小鹏春风满面地率刘眉和汪静飞两位女将笑迎佳宾。他西装笔挺,左胸处缀着一朵鲜红欲滴的康乃馨,加之两边站着美若天仙的助手,更显得气宇轩昂,风度非凡。

  加长大红旗轿车徐徐驶人欢乐的人海,金市长矜持地从车上走下,立刻被记者们包围。拍照的、录像的、拍马屁的蜂涌而至,郭小鹏忙上前解围,将市长引入大堂。

  李新建坐在远离人群的三菱车里,冷眼观望着眼前这浮华的场面。他自言自语:“眼见你起高楼,眼见你宴宾客,眼见你楼塌了……”也就在此时,海边荒原芦苇荡的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残阳如血,冷风萧瑟,苇海涌波。冷水坑的四周隐隐透着杀机。

  强民扛着木箱子,在落日余光中穿过苇丛向冷水坑走来,浑身落满了金辉。冷水坑是苇中一块空地,四周芦苇如黑墙般耸立。花白的苇羽芦花在强劲的秋风吹拂下,如躲躲藏藏的幽灵,飘忽不定,上下左右旋飞。强民似乎预感到一丝不祥,他缓缓弯腰放下木箱,警惕地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身后“扑楞楞”一声巨响,强民一个嘴啃屎趴在地上,却见一只硕大的野鸭掠过苇梢飞去。他抹掉满脸的芦花,慢慢坐起,恶狠狠咒骂一声,从肮脏的对襟破褂里摸出一支压扁的劣质香烟……

  海州大厦宴会大厅里宾客云集,甚是热闹。

  庞大的管弦乐队开始演奏传统中国乐曲《茉莉花》,长方形餐桌上堆满了美味佳肴和各色名酒。侍者来往穿梭,宾客笑语欢声,整个大厅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郭小鹏率汪静飞和刘眉等助手陪着以金市长为首的一大群政府官员及社会名流,端着鸡尾酒谈笑风声。各新闻媒体记者趋之若骛,不停地闪灯拍照,令人眼花绦乱。李新建端了杯红酒独自站在僻静的角落里冷眼旁观,显得与眼前的场景格格不人。大厦保安部经理向他走过来,亲热地说:“李支队,您不多少吃点东西?别客气!”

  李新建摇摇头道:“您忙您的去吧,不用惦记我。”

  保安部经理圆滑地说:“您是贵客,虽说平时跟大厦没有直接的业务关系,可您的鼎鼎大名如雷灌耳,特别像我们这些搞保安工作的,对您真是打心眼儿里崇拜。”李新建不愿听他的无聊吹捧,岔开话间:“金市长旁边那个胖子是谁啊?”保安部经理眯起眼睛看了看介绍道:“哦,是计经委刘主任。市长左边那位高个子是海关的吴关长,再过去是银行的胡行长,背对我们的那个秃顶是国税局的薛局长。”

  “真是冠盖如云啊!”李新建看他如数家珍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两人正谈着,郭小鹏率刘眉、汪静飞等人忽然照直向李新建这边走来。李新建欲回避,但不想“掉价”,便拿着酒杯,斜靠在装饰柱上。保安部经理连忙介绍:“董事长,这位是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李支队长。”郭小鹏不提“杨春事件”,而是伸出手:“久仰。久仰。”李新建与郭握手:“保安部经理先生丢了一个字,是‘副’支队长。”他把“副”字咬得很重。

  郭小鹏似乎并不介意正还是副,真诚而热情地道:“李支队的大名,我可的确是早就听说了。您领导并指挥了侦破市区抢劫运钞车案、滨海绑架儿童案、栖村投毒案等海州大案,声名远扬,被誉为神探啊!”

  李新建惭愧的样子道:“名不副实。杨秋和吕安被杀案,就是我的一大败笔。”刘眉眼睛闪了一下,微微颔首。汪静飞大智若愚,望着李新建目不转睛。郭小鹏神态自如,侃侃而谈:“胜败乃兵家常事,李支队不必心里欠安。我做第一笔生意时就被人骗走了三十万元,几乎倾家荡产。我相信李支队的智慧,一定会力挽狂澜。”

  “谢谢郭董事长的鼓励。”李新建忽然很不礼貌地指了指汪静飞,“这位是?”“啊,忘了介绍。”郭小鹏改用郑重的口气,“香港华龙集团的全权代表、海州大厦新任总经理汪静飞小姐。”他紧跟着又补充强调,“工商学硕士!”汪静飞在她认为恰当的时候主动伸出手来。

  李新建视而不见,仍对着郭小鹏说:“我从来不和女人握手。”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汪静飞极为尴尬,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平静如常。

  李新建大概也觉出有些过分,于是自圆其说道:“要说从来,也不太准确。”郭小鹏很感兴趣地问:“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李新建道:“一个很乏味也很陈旧的故事。郭老板日理万机,快忙您的去吧。”郭小鹏是个凡感兴趣的问题都要探究出答案的人,又问:“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

  “很简单。”李新建仍不看汪静飞,“因为我曾经被女人拒绝过握手,而且这个女人曾经是我的朋友。”他把脸转向刘眉,“刘总应该知道,我大概没跟您握过手吧?”

  刘眉意味深长地笑了:“或许是我和汪总不配和您握手。”“这倒大可不必。”郭小鹏打趣地,“拒绝握手,总有其特殊原因。”汪静飞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好像他们在说别人的事。

  李新建看看表,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告别:“对不起,我还有事,告辞了。”郭小鹏很随意的样子道:“那就请汪总代我送行。”

  李新建这才把脸转向汪静飞,婉言谢绝:“不敢劳动汪总大驾。”汪静飞并不说话,只是纯职业性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汪静飞送李新建走出大堂旋转玻璃大门。走下台阶的李新建回过头来道:“请留步。”

  汪静飞默默地看着他,缓缓伸出右手。

  李新建双手插在裤兜里,冷冷地说了句:“请原谅,我不能破例。”郭小鹏快步走出电梯,透过玻璃门远远地看着。

  汪静飞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她又强克制住。

  李新建转过身,扬长而去。

  汪静飞怅然若失,眼里隐含着委屈的泪水。

  郭小鹏悄悄出现在她的身后,望着李新建远去的背影,轻轻喊了声:“静飞。”汪静飞猛然惊醒,但并未回过头去,掩饰着道:“董事长,你怎么下来了?”郭小鹏柔声劝慰:“外面凉,你要注意身体。你没事吧?”汪静飞转过头来,已经恢复了平静,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董事长,咱们回去吧。”

  郭小鹏小心地搀了她一把,两人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

  天色渐渐暗下来,凄厉的秋风一阵强过一阵,吹得芦苇东倒西歪,如同狂舞的鬼怪。

  破衣烂衫的强民冻得瑟瑟发抖,守着样品木箱来回转悠,不时仰脖观望。密集的苇丛中,林小亮双手端着装有瞄准器和消音器的手枪,趴在一个小土丘上瞄准。

  强民等得不耐烦了,口中愤愤地骂道:“我操你个妈,怎么还不露头,是不是要把你强大爷冻死在这儿?”

  瞄准器十字线中心终于罩住了焦躁不安、来回走动的强民,林小亮手中的枪微微颤抖。毕竟是第一次杀警察,他难免心惊肉跳,过度的紧张使他怎么也无法把十字线中心定在强民的头部。他想了想,把枪口下移,屏住呼吸瞄准,强民的胸口终于被套在瞄准器中央,而且没有障碍物。他扣动扳机,发出“噗”的一声问响。子弹从强民肩上呼啸而过,几只野鸟被惊飞。强民应声就地一滚,却并不逃跑,反而迎着枪声方向呈“之”字形迅疾快跑。

  林小亮大吃一惊,慌乱中又开一枪。强民又是倒地一滚,迅猛逼近。林小亮究竟是公子哥儿,哪见过这种阵势?他拉下摩托头盔面罩起身仓皇逃跑,跨上隐藏在苇丛中的摩托车狂奔而去。

  强民闪电般一跃而起迅跑直追,其惊人速度宛如丛林中飞奔的猎豹。林小亮此时超人的摩托车技术也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沿羊肠小道急驶如飞。灰色的苇海在狂风的裹挟下,如同翻滚的大潮,大潮深处的人车大赛惊心动魄。强民截取近道箭一般射出苇丛,一个饿虎扑食直取猎物,可惜扑了个空。林小亮魂飞天外,手忙脚乱地猛加油门,趁强民滚地翻腾之际,飞过丈余宽的壕沟,很快驶上海堤大道,如野马狂奔,霎时便没有了踪影。

  强民追上海堤大道,从地上拣起林小亮丢下的烟斗,遗憾地挥了挥胳膊。他始终没看清凶手的真面目,显得十分懊丧。

  夜幕降临,街灯通明。繁华大街上行人熙攘,一片热闹景象。卢辉驾着破吉普车在车流中穿行,忽然发现一辆三菱越野车远远地跟在后面。他脑子一转,突然猛打方向盘,拐进另一条街道。然后他回头看看,三菱车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顿时头皮一麻,感到有些不妙,紧张地思考对策。这时,前边路

  口快要到了,他故意放慢速度,待绿灯闪动,红灯将要亮起时,他突然加速,闯了过去。三菱越野车欲闯红灯,但被横行的车流所阻隔,李新建气得直拍方向盘。卢辉利用这宝贵的间隙,开足马力与三菱拉开了距离,东拐西钻,神出鬼没,将车开到一家大型娱乐城外的停车场上,跳下车混人人群,很快就不见了踪影。片刻,三菱越野车飞驰而至,李新建把车停在娱乐城门口,跳下追进大门。这座娱乐城地上地下好几层,各种娱乐设施齐全,宛如迷宫。卢辉快步穿过人山人海的电玩厅、劲歌狂舞的迪斯科广场。健影如飞的旱冰场、歌声起伏的卡拉OK包房,捉迷藏似的从楼上跑到地下,钻进一间废弃的女厕所里不见了。李新建凭着直觉跟踪,目标没有出现。他开始推门乱找。闯进一问卡拉OK包房。里面漆黑一团,他打开手电照射。两名穿着很暴露的小姐赶紧用手遮脸,一名中年男子也连忙埋下头去。另一名男客却冲上来将李新建的手电打到一边,喝斥:“你他妈瞎照什么?”

  李新建没工夫与他废话,扭头就走。男客不依不饶地揪住他的皮茄克后领道:“你他妈看完西洋景就走?”

  李新建只好站住,勉强地扭过头来解释:“我是警察,在执行紧急公务,请您放开!”

  男客揪住不放,口出狂言:“你警察算老几?给老子跪下道歉!”李新建见此人已不可理喻,反手给了他一倒拐,那人踉跄倒退到沙发上方才止住。

  这边卢辉已溜出娱乐城后门跑到大街上,挥手拦了辆出租车迅速离去。李新建摆脱纠缠之后,快步走出娱乐城。他茫然四顾,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手机响了。他忙打开手机,还没等他问话,手机里便传来强民气喘吁吁的声音:“大侄子,俺是你铁柱叔啊。俺刚才险些遭人暗算,情况有变啊!”李新建一凛,忙问:“谁暗算你?”

  强民道:“没看清楚啊。大侄子在哪儿呢?”

  李新建不耐烦了,对着手机提高了嗓门:“我正找卢辉呢。你他妈别一口一个大侄子地占便宜!你马上回加工厂去,卢辉已经进了城,那里现在群龙无首,你赶快回去把他们稳住,等候行动命令!”

  强民还想说什么,他“啪”地合上了手机。

  舰桥影城是海州市最豪华也是功能最齐全的综合影剧院。纽约厅里正在放映美国大片,激烈刺激的追车枪战场面震人心魄。

  卢辉的身影出现在放映厅门口。他摸着黑东张西望,见看客寥寥无几,多为成双成对的情侣,根本没有“姐姐”的踪影。看看表已经七点半,不觉低声骂起娘来。忽然,手机响了,卢辉打开一看,是个似曾相识的号码。他赶紧溜出放映厅接听。果然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卢老板吗?我在西二环公子酒吧等你。不见不散啊!”

  卢辉顿觉全身酥软,刚叫了声“姐姐”,对方已挂了电话。此时的卢辉,心底的欲火已被点起,他恨不得一步就赶到“美人儿”身边,实现自己朝思暮想的风流梦。

  他一溜小跑出了影城,乘出租车赶向颇有名的“公子酒吧”。车到酒吧停住,卢辉下了车,径直走进。只见灯火昏暗,气氛暧昧,烟雾弥漫,音乐低沉。他大睁着双眼四处扫视,一个涂唇膏、纹眼线的女性化男孩走到他面前,轻声道:“对不起先生,我是这儿的服务生,那边有位女士请您过去。”卢辉随着男孩走到刘眉面前。尚未落座,他就立刻被刘眉的惊人美艳吸引,贪婪的目光大胆“抚摸”着那过分暴露的酥胸。

  少年不一会儿便给坐下的卢辉送上一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然后妩媚地一笑,扭着腰肢离去。

  卢辉毕竟有自惭形秽之感,搓着大手讨好地问:“我怎么称呼您?”刘眉摘下墨镜,嫣然一笑道:“你不是叫我姐姐吗?”

  卢辉立刻上了道,眼珠又开始盯着刘眉胸部乱转:“姐姐皮肤真白。”刘眉嚷道:“眼睛老实点儿!”

  卢辉胆子大起来,话也就露骨了:“就见姐姐一回,心里憋得难受。咱们玩玩?”刘眉秋波闪动地低声说:“你也不看看,这是玩的地方吗?”卢辉用手指指外边道:“旁边开个房间?这地方我熟。”刘眉正色:“‘那怎么行?我是有身份的人。”

  “有身份也有欲望啊!姐姐看我怎么样?‘卢辉猥亵地笑了。“看你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刘眉故作不屑的样子。卢辉被挑得欲火烧心,越发急不可捺,豪言壮语顿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刘眉见时机火候已到,便认真地道:“你要真有心,咱们找个海滨别墅待会儿?”卢辉突然觉得好事来得太快,一时沉吟起来。

  刘眉眉梢一挑:“怎么?不敢!”

  卢辉色胆陡增:“谁不敢?宁做花下鬼,死了也风流。走!”‘等等。“刘眉作思索状,然后道,”你去花水湾要一栋别墅,尽量僻静一点的,然后打电话告诉我楼号。“

  “咋的?还不一块去?”卢辉有些疑虑。

  “我在海州认识人太多,不能和你一起露面。”刘眉沉着解释。卢辉阴沉地盯住她的脸道:“姐姐不会耍我吧?我可是属猫的,毛不能倒着挔。”刘眉娇嗔道:“煮熟的鸭子还能飞呀?如果不是想犒劳犒劳你,我见都不会见你。快去呀!”

  卢辉疑疑惑惑地起身离开,叮嘱道:“你可快点儿,啊!”刘眉含情脉脉地点头,待卢辉消失后,立刻拿起手机拨号。林小亮独居的豪华套房内,空无一人的客厅突然响起电话铃声。惊魂未定的林小亮正躲在浴室里照镜子,用药水涂抹脸上的挂伤。电话铃声使他又紧张起来,犹豫了好一阵,才拿起旁边的壁挂式电话,抖着声音问:“谁呀?”刘眉的声音传出:“你马上开车到花水湾温泉度假村门外等我!”林小亮问:“姐,你没事吧……”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林小亮赶紧穿衣戴帽,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树影掩映的别墅小楼透出温柔的灯光,四周空寂无人,冷清而宁静。刘眉如午夜的玫瑰仙子,飘然闪入虚掩的房门,还没等她站稳卢辉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小心肝儿,你想死我了!”搂住便要亲嘴。

  刘眉用手挡住他的臭嘴,说道:“别急,又没人抢你的,跟我做爱可得温柔些。”卢辉显然不会温柔,欲火难耐地嚷道:“不就那么回事儿嘛!还能玩儿出什么花儿来?”

  刘眉噘起嘴巴作生气状:“那你也得洗洗啊!”

  “我又不脏!”卢辉抱着不肯放手。

  刘眉挣脱他:“你成天花街柳巷出出进进,还能不脏?”说着把他往浴室里推。卢辉边脱衣服边嘟嚷:“跟知识分子做爱真他妈麻烦!”边说边钻进了浴室。片刻,浴室里便响起哗哗的水声和卢辉哼唱的愉快的小调声。刘眉不敢怠慢,用戴着黑丝手套的手往酒杯里倒了些白色结晶体。为加速溶化,她又托起酒杯,用力晃了晃杯中的酒……

  西山别墅默默地矗立在浓浓的夜色里,安详而又宁静。奔驰车无声无息地驶到门前停住,郭小鹏下车,整了整略有些乱的头发,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他轻轻踩着木质地板楼梯走上二楼,推门进入母亲的卧室。郭母正独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儿子进来,笑着点了点头。屏幕上仍是郭母年轻时优美动人的扮相,却听不见声音。

  郭小鹏默默地蹲在母亲面前,如远方归来的游子。郭母温柔地抚摸儿子的头发,轻声问:“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心事重重的郭小鹏摇了摇头,似乎显得很累。

  郭母慈祥地轻声慢语道:“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否则不会忘的。”郭小鹏恍然大悟:“啊,今天是爸爸的忌日!”他跪在了母亲面前。郭母感叹:“是啊。他已经走了三十二年了。我也黄泉路近了……”郭小鹏伸手去捂母亲的嘴,眼里含着泪水。

  郭母把儿子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疼爱地说道:“你的手跟你爸爸一样,又软又细,讨女人喜欢。”

  郭小鹏不想惊动母亲的回忆,便把脸放在母亲腿上假寐。母亲绵软的问话在他耳边响起:“公司添新人了是吗?”

  郭小鹏略感惊讶地抬起头来:“妈,您怎么知道的?”

  郭母审视儿子:“是个女的?”

  郭小鹏点点头。

  郭母又问:“很漂亮?”

  郭小鹏笑了:“妈妈真是料事如神,诸葛亮似的。”

  郭母也笑起来:“妈哪儿是诸葛亮啊,只是最能看透儿子的心思,你就是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妈的眼睛呀!”

  郭小鹏心里一抖,连忙问:“妈妈能把看人看事的办法教给儿子吗?”郭母意味深长地悠悠道:“一个男人活在世上,要过两大关:一个是金钱关,一个是女人关。”

  郭小鹏低声说:“金钱和女人对我都不重要,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郭母语重心长:“你有钱,你也不在乎钱,这妈都知道。可你没有女人,这,妈也知道。妈最担心的是,你从小就过着一种黑暗的内心生活,长时间地忍受着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可你又继承了你父亲的悲剧性格,似乎永远也无法解脱。只有女人,才能抚慰你心灵的创伤。可你没有。刘眉对你不合适。你的要求太高。这个女人,她究竟在哪儿呢?”

  母亲的话轻柔悦耳,却如重锤砸在儿子的心上。郭小鹏仰起脸来看着母亲,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到心灵的答案。

  郭母捧住了儿子的脸说:“鹏儿,妈这辈子对不住你。妈把你带到林家的时候,你才五岁。有一次,林小强和你打架时,说了句你别穿我爸爸买的鞋,你立刻脱下来扔了过去。从此一直穿我做的布鞋。从这件小事,妈就看出你的性格来了。妈真是高兴啊!”

  郭小鹏被刻骨铭心的往事所触动,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郭母像哄婴儿一样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柔声慢语如哼唱几时的歌谣:“孩子,你太累了。睡吧。妈已不久于人世,往后的日子谁来陪伴你呢?没见到这个可心的人儿,妈是死不瞑目啊!”

  郭小鹏在母亲的怀里悄悄流下了眼泪。

  午夜的黑暗中响起惊心动魄的警笛声,几辆警灯闪烁的警车从海滨大道飞驰而过。以三菱越野为首的警车车队开到花水湾温泉度假村28号别墅小楼前。李新建率领刑警们冲进二楼豪华套间。

  强烈的灯光照射下,只见卢辉赤身裸体死在床上。

  李新建看了一眼,便阴沉着脸走出房间,站在过道里抽烟。狡猾的对手又抢先了一步,好不容易才获取的线索就这样突然被掐断,而且掐得这样迅猛和及时。房间里,身穿白大褂的法医和技侦人员在紧张地勘查现场。李新建走进,低声问法医:“怎么死的?”

  法医摘下口罩答道:“初步鉴定是吸食冰毒过量,导致心肌梗死死亡。”“冰毒?”李新建略感惊讶,紧跟着问道,“死亡时间能确定吗?”法医答:“基本可以确定。大约是一个小时前,最多不超过两小时。”一位技侦人员走过来汇报道:“看来是个老手,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刑警小郑和老范从门外冲了进来。李新建迎上去问道:“外围调查情况如何?”“服务小姐和保安报告,曾见过一个黑衣黑裙的女人不久前从这儿走出。‘小郑抢着说道。

  老范补充说:“这个女人很神秘,像个幽灵。”

  李新建默默点头,顺手拿起卢辉脸旁的枕巾,发现上面隐约有一块口红的擦痕。他使劲抽了抽鼻子,嗅到一种特殊的气味。

  “可能是妓女。”小郑又抢着推断。

  “妓女有用上千块钱口红的吗?”李新建沉着脸扫小郑一眼,“她们更用不起几千块钱的法国香水!”

  小郑吐了吐舌头,脖子一缩不吱声了。

  神秘的午夜女郎使李新建立刻便想到了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他的心不由紧了紧,情不自禁地为孤岛上的强民担忧起来:他会不会再遭毒手?他孤身一人能稳住局势吗?万—……

  李新建不敢想下去了,他点上烟狠狠抽了几大口,掏出手机快速摁号,然后对着沉声道:“喂,张局长吗……”

  晨光微露,雾气弥漫。小岛仍在酣睡的梦中。

  突然间,杀声四起,吼声震天。全副武装的特警部队在直升机和快艇配合下猛扑制毒黑窝,岛上响起激烈的枪声,正举枪瞄准的了望塔上的汉子应声从木架顶倒栽葱摔下。

  武装直升机在低空盘旋,用高音喇叭反复喊话:“岛上的人注意!岛上的人注意!你们已被包围!你们已被包围!马上放下武器!马上放下武器!”从梦中惊醒的马仔和打手们慌成一团,几名武装人员冲进工棚大屋尖声大叫:“警察来啦!快抄家伙!”

  一打手顺手操起靠在墙角的双筒猎枪,强民纵身跃上,一个直冲拳把他打倒在地,抢过猎枪端起大喊:“谁都不准动!我是警察!”

  另一大汉举起自制手枪向强民瞄准,强民手疾眼快,果断地扣动了扳机,只听“轰”的一声,正击中那人面部。硝烟飘散,大汉浑身鲜血捂着满脸枪眼倒下。强民大声喝道:“放下武器!都给我乖乖原地蹲下!快蹲!”武装人员纷纷扔下武器,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几十名来不及穿衣服的马仔也抱头原地蹲下。

  特警们冲进工棚大屋,李新建一把抱住强民,当胸一拳:“小子干得好!”他们走出大屋来到海边,特警正将“俘虏”们押上大船。李新建上下打量了一下强民,问:“昨天被人暗算,没伤着碰着?”“开枪的大概是个新手。”强民把红红的烟屁股“嗖”地弹进海水里,“打不准不说,胆儿还小得像兔子。”

  李新建笑笑道:“难道你想碰到一个老手?”

  “可惜没看清他的脸。那小子摩托技术不错,跳得比兔子还快。”强民说着从兜里掏出制作精良样子十分怪巧的烟斗,“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拿到了他丢下的英国烟斗,等抓住了卢辉,人证物证俱在,那小子跑不了!”李新建脸色暗淡下来,猛吸一口烟说:“卢辉死I!”

  强民并不惊讶,只是有些遗憾地道:“我估计也差不多。他们既然敢对我这个警察和重案大队长下手,卢辉也肯定活不成!”说到这里,他眼里浮现出忧郁之色,“看起来,我们面对的真是一台庞大的机器啊!”

  市公安局会议室里,张啸华在主持召开案情汇报会。会议室里烟雾弥漫,显然会已经开了很久。

  李新建在发言:“既然张局让大家畅所欲言,我就再强调一下我个人的观点。大家知道,麻黄素是制造冰毒的基本原料,这次破获的麻黄素地下加工厂,规模虽不小,但它仅仅是个粗加工的手工作坊。我相信,在海州必定有一个更高规格的地下冰毒制造中心。”

  “为什么一定在海州呢?”张啸华反间道。

  “麻黄素是国家控制的特殊药材,主要产地是我国的西北部。从外地大批量地运往海州,可以利用海州某些大型制药企业的正当需求作为掩护;而某些大型制药企业本身就具备了研制、试验、加工、生产高纯度冰毒的资金和技术条件,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公开制造冰毒。可以想象,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情景!”李新建的分析和判断新颖而大胆,引起与会警官们强烈的反响。张啸华一直板着脸听他讲话,但眼里隐隐闪动着欣赏的亮光,道:“你也不用说‘某些’,直接点海州药业集团的名就行了。你的观点很有创造性,但想象不能代替事实。如果将来事实证明你的想象完全正确,我会为你请功。怎么样?强民还有什么意见?”

  强民抬起头,很郑重其事的样子说道:“李支队的意见值得重视。卢辉的老板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而昨天夜里他被害的现场,也曾有位神秘的黑衣女郎出现;还有一个,昨天黄昏袭击我的人是个年青人,从背影看,很像林小亮。”他点上一支烟,“杨秋、吕安、卢辉相继被杀,刘眉和林小亮都留下诸多疑点,所以我认为,目前虽不敢说海州药业集团涉嫌毒品犯罪,但至少与这几起凶杀案有关。我建议,马上以故意伤害犯罪嫌疑拘捕刘眉和林小亮,打开缺口。”他说着弹弹烟灰,最后又加重语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嘛!”

  张啸华听到这儿,不由笑了:“看来两位队长对我有意见。王子犯法当然与庶民同罪。但‘王子’毕竟不是‘庶民’,他牵涉很多人和事。一个贪污公款的科长被判刑,其社会影响肯定不如陈希同。王宝森、胡长清、成克杰等巨贪那么大。因此必须慎重,一定要重证据。”

  李新建心里的怨气直往上蹿,突然进出一句:“如果不把海州这个毒瘤连根挖掉,我们就是对人民犯罪。”

  “切除毒瘤当然要除恶务尽,但不能把原来健康的部位也一起切除掉。”张啸华严肃起来,“我也再次强调,必须遵守纪律,服从命令,在局党委的统一部署和统一指挥下实施破案!”他看了看直喘粗气的李新建,改用轻松些的语气,“破获麻黄素加工厂是一个重大胜利,局里将为有关人员请功。用毛主席的话说,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拘捕刘眉和林小亮时机还不成熟。散会!”李新建慌忙举起右手:“局长!我要求与郭小鹏正面接触,请指示!”张啸华略一沉吟,答道:“可以。”

  舰桥影城香港厅里正在放映香港爱情喜剧片,偌大的放映厅里散坐着屈指可数的几对看客。

  刘眉和林小亮紧紧倚偎着坐在后排靠边的沙发里窃窃私语,宛如一对情侣。林小亮心有余悸的样子:“真他妈危险,差一点就玩完了,吓得我今天连车也不敢再开。”

  刘眉表扬他:“这次你还是立了大功的,否则你我就被那帮警察一锅端了。”林小亮又得意起来:“都说你们女人直觉敏感,老爷们也不弱。我一听说来了个大个子,立刻就联想到那个重案队队长,要不是因为天黑视线不好,他早见阎王去了。”

  刘眉蹙眉思索,喃喃自语般:“没有家鬼送不了家人。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

  林小亮一惊:“你的意思是——咱们公司内部有内奸?”刘眉盯着银幕:“我怀疑在公司高层,隐藏着一个警方的卧底。”林小亮的嘴、鼻、眼顿时比例失调:“比咱们俩的位置还高?”刘眉摇头:“如果真是那样,海州药业就完了。”

  “你该不会怀疑是董事长吧?”林小亮忽然凑近她低声笑着问。刘眉推他一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你怀疑是谁?”林小亮挠了挠头。

  “难道你想不出一个怀疑的对象?”刘眉带有启发性地对他眨眨眼,“这个人很可能是进公司时间不长,而且有很深很复杂的背景……”“你是说汪静飞?”林小亮倒吸一口凉气。

  刘眉摸摸他的脸:“你还没傻到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她可是香港老板的大红人啊!”林小亮不敢相信。

  刘眉以刻薄的语调道:“鬼知道她是老板的什么人。鬼知道她的老板又是什么人。”

  “就算她是卧底,也不知道毒品的事啊!”林小亮不以为然。这时,一个穿风衣、戴口罩的男人悄悄坐到离他们不远的后排座位上,一动不动。

  刘眉忽然烦躁地挥挥手:“算了,不说她了。本来外面催货催得就紧,让雷子这么一闹,两个多月的辛苦全泡汤了。咱们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还得想办法去搞原料呀!”

  林小亮问:“还上内蒙?”

  刘眉想了想道:“内蒙不能去了。我想去趟新疆。”

  “去新疆?找铁孜?”林小亮睁大了双眼。

  刘眉点头:“这家伙手里有经过粗加工的半成品,拿来直接就能用。”林小亮不无担心地问:“你认识铁孜吗?听说这家伙贪财好色,心狠手辣,你对付得了吗?”

  “你们男人哪个不贪财好色?”刘眉显出对此并不介意的样子,“这倒正好可以利用。”

  “警察早就注意你了,恐怕你出不了海州,就被盯上了!”林小亮仍不放心。刘眉胸有成竹地说:“我有我的办法。咱们走。”

  两人悄悄起身,互相拉扯着摸黑向门外走去。

  那个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后排座位上的男人慢慢摘下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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