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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节

  7

  四格格举起划桨捅了我一下,低声笑问:“怎么,哥哥动心了?看上哪个啦,我给你递个话儿。”

  我收回眼光,回敬道:“胡说,身边有现成的,我哪能那样好高骛远,让你伤心呀?”

  她啐道:“照你这么说,她们比我高比我远喽?”

  我嬉皮笑脸地说:“秋某没有别的优点,责任心还是有的,你既然主动投怀送抱,再不济我也得给个面子吧?”

  周六一大早我就起床了。为了这次远足,昨天下午特意去4S店把这台“萨拉?毕加索”彻底做了一次体检,加足了油,又去超市备齐了一应吃的用的。虽然四格格表示不需我破费,但和美女相伴出行,总要表现得大方一点才是,前人的经验告诉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为女人花销,往往有出乎意料的回报。不是有人说过嘛,男人挣钱为了啥?还不是为了给女人花!锱铢计较,有时省下了几文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美女满脸鄙夷地离你而去,那种丢脸的事可不能干。

  到了约定的地方,远远看见三个娉娉婷婷的女孩子站在金银花丛前。车子一停,四格格笑着拉开车门,这是我第二次与她照面,依然是那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势,上来就夸了我一句:

  “哥哥真是个好男人,说话算话,一分钟都不差!”

  我看到她们身边放着一个挺大的军绿色迷彩包,知道里面是行军床、简易帐篷一类的野游用具,便下车来打开后备箱。四格格看到装了半车吃的喝的,吐吐舌头,对两个同伴说:“我就说咱们什么也不用带,帅哥肯定会替咱想着的,瞧,好丽友派,德芙巧克力,优力欧冷饮,亲亲果冻,全是本姑娘喜欢的!哥们,上车吧!”

  她下命令般对两个伙伴吩咐。

  两个姑娘坐在后座,四格格不待我让,主动坐到副驾驶位置。车子低吼一声,奔上去往毓岚县的高级公路。

  四格格倒是没说假话,与她一道来的这两个妹妹的确够得上美女级的,甲妹妹个头略高,苗条纤秀,长发披肩,柳眉淡扫,温婉少言,有一种古典美;乙妹妹稍胖一点,肌肤白嫩,头发烫得七长八短的不知叫什么名堂,戴了一副无框眼镜,一双弯月样的眼睛总是笑盈盈的,看上去挺活泼。倒是四格格与她俩比起来,虽说也很中看,却没能显出更胜一筹。今天她的装束显然是为了野外踏青而挑选的,靛青色葛竹布上衣又窄又短,露出小巧的肚脐,喇叭型裤脚的牛仔长筒裤紧紧裹在圆润的双腿上,大概为了弥补个子稍矮的缺陷,脚上套了一双足跟厚达三寸的松糕鞋。这丫头长得很瓷实,珠圆玉润的,说心里话,正是我喜欢的那种丰腴型美女。

  四格格是中国政法大学的大三学生,我估摸这两位北京口音的妹妹应该是她的同学,一问,果然不错。

  大辽河是东北地区的主要水系之一,蜿蜒近千里,辽安市之得名,便是因为它,取的是“天辽地安”“辽河安宁”之意。从辽安市流出来后,河道经毓岚县南下注入渤海湾,出了毓岚县城,有大约二十多公里平缓河段,这两年被开发为原生态旅游的景区,以河上漂流为主。前年夏天,仉笑非接待一个意大利投资家,让我陪客人来这里玩过一次,那意大利人五十来岁,娶的夫人是辽安人,演员出身。当时那位叫吕闽的漂亮少妇与我同乘一只橡皮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漂流景区起点在一处河坡地,这里有个奇怪的名字,叫“耷拉腰”,天知道是谁给起的。正值盛夏,来漂流的人很多。驻好车,我去买票,然后领着她们走到更衣区,在那里必须换上短衣短裤,套上救生衣。路边是一溜出售水上游戏用具的小摊床,不少人在买水枪水炮,我问她们敢不敢用,北京客人摇头,四格格却不客气,选了一支大号的双管枪,我又买了几只水炸弹塞给两个妹妹,那是用半透明的牛脬装水后缝成的,摔到人身上炸开后可以水花四溅。

  下水处排成长龙,两人一只橡皮筏,我和四格格同乘一筏,甲乙两妹妹在另一个筏子上。一开始还首尾衔接,不消片刻,湍急的水流很快就把筏子冲散开来。北京妞儿大概是头一次玩这种惊险刺激的水上娱乐项目,不一会儿就放下矜持,开心地大呼小叫起来。我担心她们操控不好翻落水中,便一直盯着她们看。

  四格格举起划桨捅了我一下,低声笑问:“怎么,哥哥动心了?看上哪个啦,我给你递个话儿。”

  我收回眼光,回敬道:“胡说,身边有现成的,我哪能那样好高骛远,让你伤心呀?”

  她啐道:“照你这么说,她们比我高比我远喽?”

  我嬉皮笑脸地说:“秋某没有别的优点,责任心还是有的,你既然主动投怀送抱,再不济我也得给个面子吧?”

  四格格佯怒地划起一道水线击向我,我急忙一仄身子,橡皮筏左右摇晃起来,吓得她连声惊叫。

  转过碎石滩,河面变得宽阔了,水势也不像刚才那样急,几十面橘红色的筏子像一朵朵芙蓉花漂在水上,煞是好看。由此往前八百多米都是这样的水面,我放下船桨,任橡皮筏随波逐流,取出用塑料袋裹着的相机,对着不远处两个北京妹妹揿了两下。

  四格格冲我撇撇嘴。

  我不再和她斗嘴,问起她的现状。原来,因为要写毕业论文,这半年来她一直在辽安市检察院实习。当然这是借了她舅舅的光,年柏留是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着反贪局局长,安排外甥女在自己手下实习,谁敢说不行?尽管从检察制度和监察纪律来说是不允许的,但制度和纪律也要由年副检察长来贯彻,当然也就不成其问题了。

  “五哥,哦,就是年柏留……是你亲舅舅?”虽然感觉不妥,但窥探别人隐私的好奇心还是令我问道。

  她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个舅舅,大概是从我妈妈那里论的吧?妈妈在反贪局工作。不过舅舅跟我们老家是一个村的,都是正黄旗,至少有点血缘关系。”

  “哦。”我转了话题,问她实习有没有收获。

  “有哇,”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忧郁,“在学校时,认为法律是至高无上的,对它有一种神圣感,一想到毕业后将成为法律的卫士,真是热血沸腾,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崇高。可是这半年下来,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老师讲的和现实之间差距太大了。在有权人手里,法律就像一块面团,想把它弄成什么型就能弄成什么型,而没权没势的人,法律根本就不会替他们说话!说真的,我现在好后悔学了这个专业。”

  看她那副杞人忧天的模样,我有些好笑:“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不管怎么说,法律都是刚性的,既然成了法律,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操弄得了的。”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是从世界上第一部成文法《汉谟拉比法典》里就提出过的立法思想和执法原则,可是今天在我们国家,不,至少在辽安市法律界却可以随时走样儿。比如我舅舅,经常和纪委的人在一起研究案子,而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的,先把某某人‘规’了再说!——就是‘双规’。时间一长我就看出来了,做这种决定,全凭这些人一句话,而且给谁双规不给谁双规,并没有统一标准。有点背景的,犯的事儿再大也‘规’不了,没钱没势的,抓住点把柄就能‘规’你十天半个月的。太黑了!”

  不知她是说法律太黑还是她舅舅太黑。

  我忽然心头一阵沉重。四格格虽然有些卓尔不群,甚至玩世不恭,说到底,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应该是鲜花烂漫,四季如春的,不能有一丁点的污浊和阴暗,她从书本上所理解的法律应当是正义的化身,是除暴安良、斩灭世间一切不平的利器。她带着美好的憧憬走进现实,可是现实却给了她这样一个与她的理想截然不同的答案,理论与实践之间巨大的反差令她困惑是必然的。问题是,倘若一个很可能毕生以法律为职业的人初出茅庐就对法律有这样的认识,就面对这样一个执法环境,那对这个国家和人民来说可就太不幸了。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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