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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

上卷 第44章 一朝选在君王侧

  醉玲珑 上卷 第44章一朝选在君王侧

  章节字数:4740更新时间:07-11-0309:22

  清晨时分,天光微亮,寒气透过窗户浸入屋中,房间里似乎冷冷流淌着清冷的泉水。大正宫早朝肃穆的礼钟已然隐隐传来,比朝阳更早揭开了天际的曙光。

  卿尘将身上衣衫轻裹,推窗望去,远远的天边依稀渗出霞光万道,将云层染成赤橙丹彤的金灿,翠瓦叠金,琉璃碧檐,在晨光中连绵起伏,如同琼楼仙宇,庄严而高不可及。

  卿尘微微的眯起眼睛,举目远眺。

  随便身在大正宫中,俯瞰之处已是气象万千,如果登上太极殿前殿至高处,岂止伊歌城,天下都尽收眼底,只手可握。

  在这钟鼓煊赫下,天阙辉煌中,现在太极殿中的每一个男人,身在此位,心本就装着浩瀚山河。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感觉自己的存在。就像女人,可以将一颗心投身于自己的爱情,无怨无悔。

  只可惜,千万人中唯有一人能登临绝顶。或许,只有那个能征服天下的人,才能征服她的心。

  不安份并且太过冷静的的女人果然是无趣的,卿尘回身目视倒映着隐隐身影的铜镜,曳地的宫装长裙广袖,勾勒出高挑的轮廓,带着几丝傲然和沉静。她无奈的挑起修眉,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呢,往往男人钟意的都是女人的柔情似水娇笑相依罢了,所以才会有“女子无才便是德”。

  幸而,也并非所有的男人都如此,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用女人的柔弱来衬托自己的刚强。

  一连三天,夜天凌都没来延熙宫,太后有些奇怪,卿尘更是颇为担心,这日寻空隙见着十一,忍不住问道:“四哥这几天怎样?”

  十一被问的奇怪,说道:“什么怎样?好好上朝,下朝不见人影了,没怎样。”

  卿尘“嗯”了一声,十一端详她脸色:“出什么事了,那天在裳乐坊不会又和四哥闹别扭了吧?”

  卿尘微微抬眸,如果夜天凌是仁宗皇帝的儿子,如果天帝轼兄夺位,那么夜天凌将如何同十一相处?想至此处,她下意识的避开,只一笑答道:“没事……我和四哥有什么好别扭的?”

  十一深深看了她一眼:“神神秘秘吞吞吐吐,你奇怪。”

  卿尘似是轻松笑道:“我本来就奇怪,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

  十一边走边说道:“我第一天认识你就被整治的够呛,又是烧火又是捉鱼,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卿尘见他说的一本正经满脸感慨的样子,突然伸出三根手指晃到他眼前:“你还欠我三个要求,别忘了!”

  十一摇头:“交友不慎。你大小姐开口,何必要求,我能做的自然便做了。”

  卿尘看着他英气爽朗的神情,无由的对未来产生了一丝惧怕。这一刻,她竟有些后悔让夜天凌见到了莫不平,若非如此,兄弟父子间至少没有仇恨。

  静默了一会儿,她问十一:“真的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十一笑道:“你说。”

  卿尘摇头:“不是现在,我是说以后。”

  十一见她问的认真,便也收起了嘻戏神态,说道:“我既答应了你,便是答应了,不反悔。”

  卿尘道:“无论何事?”

  十一道:“无论何事。”

  卿尘又道:“你不怕我无理取闹?”

  十一反问了一声:“你会吗?”

  卿尘看他坦坦然的望过来,笑,低了头,摇头,又再摇头。

  十一道:“虽不知你心中担忧何事,但车到山前必有路,既是以后之事,何必为明日事愁。你怎也如此前顾后怕起来?”

  卿尘微微一哂,明日愁来明日愁,十一倒比她通透了:“卿尘受教。”

  十一方要调侃她两句,话未出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夜天凌独自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已近在咫尺的莲池宫。

  禁宫原本宽阔的青石甬道,因两面高起的红墙而显得狭窄了许多,抬头能看到一道青色的天空,干净透明,却十分的遥远。

  夜天凌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静立中凝驻着一身孤独,天地高阔,世间之大,却四处清冷,唯他一人。

  或者是因为他不言不说的冷然,或者因为他无喜无怒的淡漠,似乎没有人能走近他,而他的心事却亦是不能言不能说,他更不愿喜不愿怒。

  冷峭的身影看的人揪心,卿尘随着十一停了片刻,正想出声打破这寂寥,十一已大步上前,一声“四哥!”兴冲冲的喊去,英气勃然的笑容顿时让四周空气都暖起来。

  夜天凌回头见是他,应了一声,道:“还没回府?”

  十一道:“没呢,遇上卿尘,四下走走。”

  夜天凌目光在卿尘这里停了一刻,仍旧对十一道:“没事多想想北疆的事宜,父皇看了提议设北都护府的条陈,说不定这几天会问话,心里要有个底。”

  十一应道:“此事还要和四哥再行商讨,北疆那边谁人比四哥更清楚?”

  夜天凌微微点头,突然又道:“你不是整日说聚元坊的弓好吗?前些时候我让长征去定了套水曲柳木长短弓,昨日送了来,你闲时拿去试试合不合手,我看倒未必及得上你原来那副。”

  十一笑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四哥你倒记得了。”

  卿尘见夜天凌神色如旧,冷静清淡,连她这知道内情的人也看不出什么来,不禁佩服他的涵养功夫。听他对十一一如既往多有照拂,方才心里一点儿不安慢慢的淡了下去。夜天凌问她:“皇祖母这几天可好?”

  卿尘淡淡一笑:“心里惦记着,便去看看,又用不了多久时间。”似是说要夜天凌去看太后,夜天凌却知她指的是莲池宫,眼底轻轻一动,淡淡应道:“嗯。”

  卿尘知他一时半会儿难解多年的心结,也不再说什么。突然见甬道那端碧瑶快步走来,远远便对卿尘道:“郡主,天帝圣旨到了延熙宫,请您快回去接旨!”一面说着一面给夜天凌他们问了安。

  “圣旨?”卿尘错愕道:“说什么?”

  十一一旁道:“你糊涂了,圣旨未宣,她怎么会知道?”

  夜天凌道:“谁来宣的旨?”

  碧瑶答道:“太常侍带着两个小公公,在延熙宫等了些时候了。”

  夜天凌对卿尘道:“先去接旨吧,我们一起去倒被人看在眼里,有什么事及时知会一声。”

  卿尘答应了说道:“能有什么,想必也就是鸾飞的事,最多把我这个姐姐也斥责一番罢了。”

  夜天凌和十一对视一眼,都略带着些许的担心,卿尘笑了笑,先告退离开。

  待步入延熙宫,不想见夜天湛竟然在这儿,正和笑意俊雅的同孙仕安说话。夜天湛因那日殷采倩出言不逊,今日得空便来延熙宫看卿尘,遇上前来宣圣旨的孙仕安,问了几句,孙仕安只毕恭毕敬的答话,终究探不出天帝下了什么旨意。正此时卿尘回来,孙仕安道:“圣上有旨意,请郡主接旨吧。”

  卿尘看了看夜天湛,见他微微摇头,便知他也不明就里,跪下接旨。

  孙仕安面南站了,展开龙黄锦帛,先念了一段场面话,重点在后面几句:“今有凤氏之女卿尘,受封清平郡主,天姿聪敏,通慧灵淑,举止温婉,行事有度,知书达理,德才兼备,深得朕心……”随着这一连串的赏赞之言,卿尘心底越来越不安,终于被接下来的话震惊:“着其暂代修仪一职,随侍致远殿……”

  后面的话卿尘几乎什么也没听到,挺直脊背跪在那里,双手在青石地上慢慢握紧,强压着心中波澜。直到孙仕安一声:“钦此!”她垂首接过圣旨,缓缓道:“凤卿尘领旨谢恩。”

  孙仕安收起了宣旨时的严肃,笑道:“恭喜郡主。”

  “多谢。”卿尘淡淡说道,将嘴角扬起给他人,却一直低垂着双眸,生怕泄漏了心底波涛汹涌的情绪。任她如何天姿聪敏、通慧灵淑,也没猜到天帝来的竟是这样一道圣旨,鸾飞刚刚获罪被囚,尚在昏迷之中,太子关禁松雨台未得处置,凤家几天前方被废了一个修仪,满朝皆猜测凤家是否就此失了帝心,此时天帝竟又立了凤家另一个女儿跟随左右,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孙仕安那安稳的声音继续道:“圣上的意思是,郡主今日就请过致远殿去,明日便随驾上朝,房间用度已差人去办了。”

  卿尘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孙仕安带了同来宣旨的两名内侍离开,延熙宫偌大的正殿只剩了卿尘和夜天湛两人,卿尘掌心的冷汗已将那沉重的圣旨浸透,她甚至可以感觉锦帛上的浓墨丝丝化开,在丝绸的纹路里生了根。

  缓缓靠在朱红高耸的楹柱上,她啼笑皆非,翻手为云,覆手是雨,这便是九五之尊。去职罚俸做为惩戒,接着恩典加身以示隆宠依旧,信任有加,为君之道在天帝手中得心自如,任谁能翻出这个掌心?

  自从踏入了凤家的大门,卿尘此时才彻头彻尾的明白,她和凤家,怕是永远也分不开了。

  夜天湛在听到圣旨的那一瞬间,温润的眼中先后掠过千百种情绪,眉间明显的紧起一道皱纹。他看出卿尘神色不对,柔声道:“卿尘,父皇如此恩典,你这是怎么了?”

  恩典……卿尘抬眸望向夜天湛,他那道复杂的目光在她注视中一晃而过,只余下淡淡的微笑。卿尘亦悄无声息的蹙了蹙眉心,鸾飞事出之后,修仪一职炙手可热,殷家和卫家都志在必得的。原以为凤家把持宫府两大机要之职若许年来终于栽了个大跟头,孰不知圣心不移,反有日盛之势。虽看不见凤衍如何行事,卿尘对其手段已深有体会,于君心他是得了其中三味真谛,无声息处高明到了极致!

  卿尘对夜天湛勉强笑了笑:“确实是给凤家的恩典,只是入了致远殿便不像在延熙宫这么自在了,于我来说似乎算不上十分的恩典。”

  夜天湛云淡风轻的眸子倒映着卿尘那丝笑容,说道:“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卿尘笑容虽微敛,却依旧维持着丹唇柔美的弧度:“我不喜欢哭丧着脸。”

  夜天湛在殿中缓缓踱了几步:“这道旨意,你不愿?”

  卿尘往至春阁那边看了眼,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身为修仪岂止是不自在,便是连终身大事也只能由皇上做主,鸾飞还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这个修仪岂是好当的?”

  夜天湛停在她身前,想了想道:“这旨意中尚有可以斟酌之处。”

  卿尘问道:“怎么说?”

  夜天湛对她淡淡笑道:“旨意上面说的是暂代修仪,既是暂代,一切规矩皆可量情而定,这时若有变动,比如说赐婚,都未必要按循例办。”

  “赐婚?”卿尘心中微怔,夜天湛轻轻看着她:“不错,我方才想过了,或许也唯有请旨赐婚方可还你自由。”

  卿尘惊悚,急忙说道:“此时请这种旨意岂不是自找麻烦?”

  夜天湛道:“我又没说即刻便办,你怕什么?”一双俊眸如水,悠然看着卿尘微笑。

  卿尘道:“我不是怕,我……”

  “不怕便好。”夜天湛截住了她后面的话:“既然今日便要去致远殿,想必还有不少事情得安排交待,你快去吧,别耽搁了。”他往外走去,又站住回身道:“采倩自小便被舅父宠的无法无天,我也纵容她惯了,所以有时候脾气刁蛮,你若再见着她,便多包涵些。还有……这道旨意一下,太子妃、卫家二小姐卫嫣那里恐怕都不会有太多好脸色,若躲不开,就当一笑吧。”

  “能躲自然便躲了。”卿尘心不在焉的答了句,眼看着夜天湛出了延熙宫,她一人站在殿前,寒风吹得衣袍飞摇。方才心里巨浪般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风息云退,她低头将那黄帛圣旨展开,一字一句再研读了一遍,唇边眼底勾出自嘲的笑。镇定的功夫还是不够啊,先前她尚问夜天凌可有想过会失去什么,现在也要问问自己了,游戏越大,筹码便越大,既然选择了入局,便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有得必有失,得失之间的交替,知道是一回事儿,真正发生了,在那种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里依然会有挣扎和抗拒。

  这便是人心的矛盾。

  手中的旨意,应该说为那条路打开了光明的入口,既然已经踏上此路,便没有瞻前顾后的理由了。夜天湛刚才的话语在心中化成极深的叹息和担忧,卿尘慢慢将手中圣旨收好,再抬头时,太极殿巍峨处落日余晖的云光,缓缓映入了她一抹淡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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