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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满天下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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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醉公鸡虽然身手了得,但惜乎三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缠上来,他也招架不住,眼看左挨一拳,右挨一脚,再也混不过去。而花春花那帮人与醉公鸡并无交情,只嘻嘻哈哈地不使劲地上去劝劝架。好在飞鹰盟人主要不是想往死里打人,只想打出个声势,出一口毒毒的气,所以醉公鸡总算捡了条命,等飞鹰盟人恨声不绝地离开时,他只会躺在地上喘大气儿,两只眼珠子再转动不起来。

  但这一顿拳脚却也把整个宿迁城掀翻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传达着这条对联,暗中作着各种揣测,流言这东西只要够有吸引力,传的时间就越长,传到的嘴巴就越多,传达的内容就越脱离实际。很快,到晚上时,宋德雨和素馨的关系已经被传得非常不堪。甚至有人矛头直指,怀疑到了当年安大鹰的死因。

  而这些议论基本上一个不漏地全传到马三略耳里。他这一天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断派人出去收集传言,然后一个人静静躺在椅子上沉思。直到掌灯时分,这才草草扒拉两口饭,直赴花春花的医所。

  马三略先想到的是找宋德雨,但多年交往,他太知道宋德雨的耐力,而花春花虽然医术高明,为人却怪诞不驯,一个人活得太顺了,往往世故就不通点;而素馨则一向就是那么柔弱的一个人,遇事早慌成一团。如果对他们单刀直入,难说会探出什么出人意料的真相。

  但马三略到得医所时,却被一帮人拦下,说是花春花吩咐过,除非烂手烂脚要急救的,现在她谁也不见。马三略心想,可能她们已经也全部听到风声了。花春花这么做是说明素馨真的心里有鬼呢,还是她臭脾气发作,见自己无端惹祸而恼火呢?两种可能都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马三略一转年,就想出办法,笑对外面拦路的道:“我是飞鹰盟主派过来的,只求见安夫人,想来传达一下盟主的意思,盟主这当儿过来不方便,所以让我过来了,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请夫人出来,我就在这儿把话传了就好。”

  那帮人也都是自发的,没有一个做头儿的,所以见他说得有理,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得让一个人进去通报。马三略巧就巧在没通报自己的名字,而又来得恰是时候,这个时候,大家都认为宋德雨应该会派个心腹来此勾通信息,很容易地,花春花和素馨就相信了传进去的话,立刻,开出一条人缝,马三略从容走了进去。

  第四十五章

  批阅奏折间隙,多尔衮看着一边闷头干活的安,沉吟半晌道:“安,有件事情我做得比较对不住你,但我不得不做,因为关系到我的弟弟。”

  安被他一说话,抬头愣了一下,脑袋一转,皱眉道:“哪止是比较对不住我,简直是很对不住我。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还能有谁把素馨和宋德雨的关系说出去。这下你把我与他们以后见面的路子也堵得死死的了,怕是大媒婆花春花也一并恨上了我。你做前应该征求我的意见的,或许我还有更好的法子,这么做害苦一对苦命人。”

  多尔衮看着安,冷静地道:“目前是两军对垒的时候,只要是有利于我们的,我们要无所不用其极,只有最后的胜利才说明一切。安,我估计现在有关他们的传闻已经满宿迁县乱飞了。”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安斜眼看着多尔衮,心里很不满。把笔一扔道:“知道的人还有一个任意,你就不怕人家找她的麻烦去?”

  “人家不会去怀疑到她吧,而我们立即就要打过去消灭他们,他们即使有恨意又能如何?安,我考虑过了,这种传言有可能让宋德雨脸面扫地,逼使他退位,导致在宿迁的江湖人士的主力未战先乱。也有可能反而玉成了他的好事。多铎应该已经接近扬州了,你如果有兴趣,可以过去看看,顺便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宋德雨他们究竟走到什么地步。”

  安托腮想了想,忽然笑道:“王爷好个一箭双雕的主意,知道我关心在宿迁的人,你就给我制造这么个难题让我过去跟进关心。而同时又可以让我这大军师帮上你弟弟的忙。那你直说就是了,何必曲里拐弯的,太奸。但是我一走,这儿的安全怎么办?不,我不如你的意。”

  多尔衮哭笑不得的道:“我瞒着你确实是对你不住,但还不至于象你说的那么奸,至少对你不会,不过我知道你要报复我瞒你,一定得想出点小主意给我制造麻烦,没事,来好了。但有一样你千万别做,肉已经被你限制吃了,我的人生已经有了个大缺憾,可不许在我药里面添料,我要尝出比前阵子的稍苦一点,明天就发落你去多铎那里,让你吃不到奶卷儿,我也可以趁你不在开怀吃肉。”

  安一拍桌子道:“终于知道你的内心想法了,原来我为你好限制你吃肉,而你心里不知道多记恨我,所以变着法儿地给我出难题。啊,无毒不丈夫”知道宋德雨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安也不去多想,反正想也一样不想也一样,不久就会知道结果。而多尔衮虽然不该瞒她,但于他来说这么做也是合理的,所以没必要再纠缠下去。而且多尔衮也知道这事做得不光彩,否则也不会特特提起来的。总之他欠了安一道。

  果然多尔衮巴巴儿地道:“小安,下午十万两银票我叫他们打好送上来给你。”

  马三略一路强势地大步走到客堂门口,就不再进去,因里面坐的都是女的,虽然都是江湖人士,但马三略这人一向坚持礼仪规矩,与人家女子保持一定距离。他细心地密切地注视着素馨脸上的反应,果然看到,素馨在见到他的时候一脸错谔,接着是目光闪烁,但终究定下神来,与花春花一起迎出到屋外天井。

  花春花看了眼低头不语的素馨,对马三略道:“你们盟主要你来传什么话,尽管说吧,都那么多天,一个表态都没有,闷死了我。”

  马三略依旧不语,捻着胡子看素馨的脸色。虽然低着头看不真切,但还是可以看到脸部肌肉的抽动。

  花春花冷笑道:“飞鹰盟人规矩就是那样对待前盟主夫人的吗?素馨妹子,你来教他规矩,我实在受不了这一盟子的人这么叽叽歪歪的性格了,什么事情三言两语解决,不要三棍子打不出闷屁来,素馨,你给他们一个榜样。”

  素馨缓缓抬眼,看着马三略一板一眼地到:“花姐姐,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是来我们这儿求证一个疑团的。至于前面说的什么传话,一定是他编的谎言。”

  马三略微微一笑,心里已经肯定外面的传言是正确的,否则素馨看见他不会一脸惊慌,否则素馨不会一针见血地说出他不是宋德雨派来的事实,种种细节说明,两人之间确实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不会对素馨怎么样,就如他一直与女子保持适当距离一样,他觉得好男不该与女斗。他看在前盟主的份上,对素馨施了个礼算是告辞,转身离开,嘴里吟道:“多情怜卿肯作贼”

  素馨本不欲与之说话,知道他是抱什么目的来的,但看他这么说,心里忍不下去,略微提高了声音道:“马兄弟请留步,来看看我这双手腕上是什么。”

  马三略停步回身看去,见是一双白玉似的手腕,正暗骂了声“不正经”要转头,忽然瞟到了什么,再次凝神一看,见那双白玉也似的手腕上竟然各有一道很深的伤痕,显然是被什么粗糙东西紧勒住使劲拽的结果,不由奇怪,她叫他看这个有什么打算?

  素馨冷冷的道:“这道伤痕是我代马兄弟你受的,只因我没听那人指使在给你吃的汤圆里下毒。马兄弟还记得那次是怎么到我家的吗?你一定还记得,那一幕惨剧一定对你震撼至深,否则你不会在新会看到一普通人家被一淫贼灭门后一路历尽险阻追到我家那里的。那淫贼虽然武功高过你,但被你的坚持追得非常狼狈。所以威胁我一定要趁机毒死你。但我想到我一家也是同样毁在这淫贼手下,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虽然知道此后一定会遭毒手,但还是违逆他的意思。所以你吃了我做给你的汤圆还能在今天站在我面前。”

  马三略回忆起那日的情形,眯着眼想了半天,非常不置信地道:“你,你不要肆意抹黑一个已死的人。”

  素馨含泪道:“我抹黑他我有什么好处?我本来也不想多说的,但马兄弟你的坚持有时候是对的,有时候是错的,我想你以后一定会明白。你心里未必没有对那淫贼杀人的手法起过怀疑,但你只是被你的愚忠蒙蔽了内心。那淫贼不会不知道你看得出他的手法,猜到总有一天你会怀疑到他头上,所以才叫我杀人灭口。不过我还是敬重你,我家当年遭那淫贼灭门的时候要也有个象你那样的人来出头,我一定不致如此受罪。你说我多情怜卿肯作贼,你看你现在还拚命推我继续与贼站在一块儿。所以我一定要澄清这一点,而马兄弟你也该清醒清醒了。”

  素馨的话无疑于一记重击,打得马三略都有点回不过神来,而他心中无比高大的安大鹰的形象开始分崩离析。对,他确实在看见新会灭门惨案时觉得那淫贼的杀人手法熟悉,但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怀疑到自己尊敬的人头上去的。素馨给他把面前那层暗膜撕开,看进去,看仔细了,多年来固守的那份忠心忽然变得愚昧不堪。他在园里呆立,而素馨则心灰意懒地不欲与之多说,多说一句,无非是揭开自己尘封多年的伤疤再上面撒一层盐,其实说完这些,素馨已经在后悔多说了,一辈子都那么过来了,此时再澄清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义?

  走进屋里,素馨眼里的泪才垂了下来,掩泣道:“花姐姐,我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我早知道会有人拿此做文章的。德雨哥这阵子已经够辛苦,我却还要给他添麻烦,我还是回家去算了,其实早该死了这条心的,当年服毒的时候要是没被任意抢下来,今天也就一了百了,落得清静。”

  花春花却双手一拍,兴奋地道:“真够厉害的,妹子,我看你的能耐正和宋盟主相配,就那么三言两语,那个姓马的立刻拉长了一张马脸,刚进来时候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早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嘿,我就做不到,我最多是以后在他们的药里面做做手脚。嗯,我还会叫人去打那个人一顿出气,要是我说话也这么厉害就好了,可惜我常常是等人家走后才猜到人家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常是自己生自己半天闷气,所以我干脆不与人交往,省得受那些闲气。”

  王洛阳的声音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嘻嘻哈哈地道:“夫人,这一点我倒是与你一拍即合。”

  素馨本来是满心郁闷,被他夫妻没心没肺一阵打搅,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忽听外面站了半天的马三略朗声道:“夫人,我知错了,这就去宋盟主座下领罪去。”说完朝屋里长揖一下,转身出门。

  花春花在里面嚷道:“什么,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说声知错了好生容易,我的大好棋局被他搅了该怎么修复?”

  素馨道:“他也算是稳重的,什么都没说。而且搅局的也不是他,是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醉公鸡。花姐姐,听说你使人去对付醉公鸡去了?”

  花春花笑道:“妹子说得客气,什么对付,我叫人直接去结果了他。这张鸟嘴,坏了我们多少好事。”

  素馨叹口气道:“也别为难了他,他不过也是个传声筒。看来老天注定了我和德雨哥无缘,算了,我还是趁早离开吧,不要给德雨哥再制造麻烦。”

  王洛阳却在角落里拈着个棋子问道:“你说的传声筒,依你看,你和宋盟主的关系是怎么给透露出去的?按说,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花春花却一顿脚道:“师哥,这还不明白吗?我们知道是因为谁?她这么个小姑娘怎么会变得这么坏?”

  王洛阳却叹口气道:“也不好说安做得对还是错,也是各为其主罢了。而且我们当初一起逼她喝下的断交酒,原也不要对她有什么期望。只可惜那么好的一个脑子,要是专心围棋的话,一定大有成就。”

  素馨仰着头,目光空洞地道:“我和德雨哥原就与安没什么交情,她也不须替我们隐瞒什么,只是她这手段也忒阴损了点。我不怪她,是我和德雨哥没那命才是。花姐姐,我也不耽误了,前儿你要吓唬德雨哥,收拾了包袱要走,我那个现在还没拆呢。正好也不用再拆,你帮我叫个车,把我送回家去,我不想这时候再动用飞鹰盟的人车。”

  花春花非常郁闷,但又想不出更好的点子,知道素馨再呆下去城里风言风语一定更多,宋德雨也一定更难做人,不如让素馨先回家等着,婚姻大事等大战后大家都散去,目标不那么大的时候再做考虑。自然有人愿意为花春花效劳而又巴不得离开这座危城的人,不用怎么找,立刻就有两人自告奋勇送素馨回家。

  回家的车子走到宿迁城外,素馨走出来与花春花抵手泪别,回头看看旌旗招展的城头,无语凝咽。她心中实在没个底,不知道德雨哥究竟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这一走,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但是不走又能如何?

  来宿迁时候是个夜晚,离开的时候虽然还是亮堂堂的天,但素馨的心比三更的天还要黑得透。离开送别的人,车轮吱吱呀呀地往前滚着,素馨没心情看车外大好春色,只是面如死灰地缩在一个角落,茫然地睁着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知走了多久,天已经暗了下来,护送的两个人商量一下准备投店住宿吃饭,忽然听得远远有马蹄声急促地响起。两人一个对视,各自拔出手中兵器,做好应对准备。

  马踢声声声跑近,很快就旋到眼前。护送两人一看马上的是飞鹰盟主宋德雨,马上想到今日满城流传的风言风语,对视一下,笑嘻嘻走开。宋德雨知道他们想什么,也不生气,笑着与他们抱拳作谢了,这才翻身下马,走到素馨的马车前,一把掀开马车车帘,趁着傍晚的微光看进去,素馨还是呆坐着神游太虚,对周遭这么大的响动竟毫无知觉。

  宋德雨默默地爱惜地看着这张被曾经红粉菲菲,如今被岁月刻上艰难的美丽的脸,本想给她多点时间出神,但后面追来的马蹄声眼看着接近,只得大手一抄,扭身一旋,与素馨一起坐于马上。

  素馨这时才一惊回神,正想尖叫,却对上宋德语两只热烈的眼睛,忙一手捂住嘴巴,只知怔怔地看着他。宋德雨俯身在她耳边轻而坚定地道:“你这次来宿迁,我对你说过,这以后再不会分开,生生死死,永远都在一起。你怎么可以忘记?我才就与史尚书议个事的工夫,你已经跑出那么远,你怎么可以对我那么没信心?”

  素馨听着这温柔的话,眼泪婆娑而下,咽泣道:“你快放我下来,你看你的手下都追上来了,哎,你怎么可以置你的名誉于不顾?你是男人,男人最重的是面子,你不要为了我以后被江湖上人戳着指头耻笑。要这样,还不如先要了我的命才好。德雨哥,我知道这事情为难,这又不是你的错,是老天不给我们缘分。你现在放下我还来得及,你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不要为一些儿女私情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自己愿意,我也不愿意。放下我。”最后的话简直是在苦苦哀求了。

  宋德雨知道素馨满心都是在为他考虑,非常感动,但没听她的,反而一回缰绳走向后面赶来的飞鹰盟众子弟,柔声对素馨道:“妹子,新房虽然不很精致,但已经布置妥当。这几天我可一点都没闲着,是正宗的忙里忙外,还得管住那几个帮忙兄弟的嘴,不让他们把消息透出去。回去我们就结婚,我请了史尚书给我们主持婚礼,大家都空着肚子等着喝酒呢,你可别让他们久等了。”

  素馨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晕头转向,愣了半天才道:“什么?你说什么?”

  宋德雨轻轻耳语道:“妹子,现在我们比不得过去了,现在的飞鹰盟已不姓他的安姓,已经完完全全姓我的宋字。即使有一两个不识时务的马三略之流也掀不起什么小浪。我们结婚的事我早有打算,否则特意把你接来这儿做什么?前阵子只是想让事情做得水到渠成点,反正我们以后有的是大把的时间相处,所以一直只在暗处引导着对我们两人之事的舆论。但是你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呢?我什么时候是那么没担当的人了?不要再问我一大串的可是可是,回去,你就会看见,结婚大堂上面有多少人等着祝福我们,你知道我是不会与你偷偷摸摸交往让你受到委屈的,我一定要敲锣打鼓地迎你进门,风风光光地做我宋德雨的好老婆。”

  素馨一颗吊了好几天的心这才放下来,旋即又想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宋德雨坐在一匹马上,顿时大羞,轻叫道:“我知道啦,但是你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宋德雨闻言知道她已经说通,开心地大笑道:“马车这么慢,我可等不及,走。”说完一鞭下去,跨下之马飞奔回城。素馨倚着她德雨哥坚实的胸膛,心里尤自没反应过来,怎么一下坏事就变成了好事?

  第四十六章

  这一天多尔衮下朝回来,在书房等了半天也不见安过来,问了小厮,原来安一早过来批了几本折子就跑了,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多尔衮只得派人到处去找,但小厮们出去半天,回来却报说,安姑娘目下正在后面的园子里跟个前明的宫女扭扭捏捏地不知在干什么,说什么也不肯停下。

  多尔衮起疑,心想一定是安又要搞出什么名堂来。于是叫人前面带路,自己跟过去瞧。果然见安在一个水榭里跟着个女子专心地学走路。这一下多尔衮也搞不懂了,隔着水大叫道:“安,过来,我有事情找你,快点。”

  安微笑着停下来,姿态优雅却略显做作地缓步走到水榭美人靠边,轻轻问道:“王爷找我有什么吩咐?”

  多尔衮隔得远,听不清楚,不由大声再问一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安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听得出多尔衮语气里的焦躁,但她依然微笑地抿了抿头发,不紧不慢地道:“王爷找我有什么吩咐?”

  多尔衮依然听不很清楚,一拍栏杆,正要说话,后面传来大喇嘛的声音:“小姑娘是问,王爷有什么吩咐。”

  多尔衮不解:“安今天是怎么了?说话鬼里鬼气的,象个小脚娘们。”

  安在隔水一听,立即反弹,起脚飞过水面,叉腰站在多尔衮面前,却忽然醒悟,把手放下,依然细声细气地道:“人家哪里是鬼里鬼气了,人家不过是想学学前明公主是怎么走路说话的。”

  “学这干什么?”大喇嘛不由被安的小声音肉麻得难受,先多尔衮一步问了。多尔衮却是若有所悟,脸上开始绽出笑意。

  安不屑地道:“谁说没用的,昨儿范先生笑我没个女孩子样,是谁笑得最响啊?王爷你说呢?为了不被人笑话,我当然得学着点啦。”

  多尔衮大笑:“昨天你说你看折子的时候脚放在什么地方了?叫人能不笑你吗?”

  安却是伸出个兰花指一比划,轻声地似没情绪地道:“也不看看那桌子那椅子是做给你们大人用的,人家坐足一天吊手吊脚的不知多累,这倒没一个人来关心的,昨儿人家的脚吊得累死才在椅子上蹲一会儿,你们就寻人家开心了。人家可不能让你们得逞。”

  多尔衮笑过后严肃地道:“我急急寻你,找你商量件事情。这几天你已从我这儿敲去不少竹杠,我这王爷做得虚有其表,其实非常窘迫。你也知道,现在我们打扬州打得很艰难,史可法十二日那天连夜驰回扬州防守后,我们的八旗子弟被他的大炮轰死几千人,这还不包括汉军。但是我们的大炮却依然轰不开他们的城墙。攻城这么相持下去,多铎那里供养立即吃紧,今天八百里加急跟我要钱要粮要炮弹。我要问你把前几天被你敲去的银票借过来一用,过后立即还你。”

  安一谈到正事,这才正经起来,但还是老实不客气地道:“王爷你不要以为扣我一顶敲竹杠的帽子,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把我的钱诈过去,那是不可能的。还好我师傅也在,咱们得当着师傅的面立下借据,免得你过后不还,我气得吐血而死。”

  多尔衮不由笑道:“小财迷,几两银子看得那么牢,怕我不还你还是怎的。走,去书房,我给你立借据。”

  大喇嘛在一边笑道:“安,不要胡来,这些前也是王爷给的,王爷借去用用的,你还怕王爷不还?不要那么小气嘛。”

  安忙纠正师傅的说话:“师傅此言差矣,这钱既不是我敲竹杠敲来的,也不是王爷好心给的,是我自己挣来的。前儿我综合各地战报,说几天内李自成一定会被杀死在湖北通山的九宫山,王爷硬是不信,说当地势力没强到那种地步,而且李闯是个从底层冒上来的打不死的蟑螂,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我们赌了五十万,结果王爷输,捷报飞来,王爷只好兑现那五十万,我这哪有敲竹杠的成份啦?还有前阵子,王爷欠我一个人情,拿十万两银票封我的嘴,我只有委屈地笑纳,我有自己伸过手吗?所以说,这些钱是我的,要想从我这儿抠钱出来,非得三头六面,立下借据不可。而且,王爷,我们得约定利息。”

  多尔衮自然不会与她斤斤计较,闻言笑道:“打下扬州,我给你十万两银票。”

  安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打下李闯都有五十万,打下扬州就等于拿下攻打长江以南的堡垒,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以只值十万两?王爷你现在虽然没钱,也不要学得小家子气了,我又不会叫你打下扬州即日付清的,我回允许你分期付款,若干日子内还清,说起来你的负担其实不重的。”

  多尔衮笑道:“扬州有你的朋友们,我们打下扬州,你的朋友们一定结局不会好,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开心,因这与打下李闯不同。这十万嘛,是我送你用作安慰你的,说实话,我已经够大方。”

  安一听有理,也就不响了,刷刷刷立下字据,三人都签了名,安才贼忒兮兮地笑道:“王爷你其实心急了一点,你只要稍微查一查,就会发现我早上已经自作主张把我的一百多万两银票送到要紧衙门去了,我这几日天天翻折子,还能不知道国库的底子?所以本来你是可以不立这个借据,甚至可以赖掉的。我本来就有了被你赖钱的准备,一个人跑水榭里吐血散心去,等着你来安慰,或许还可以敲回几两,不想王爷性子恁急,硬是要塞给我张借条和利息,既然这样,我当然是却之不恭的,,呵呵,王爷,那我就收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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